第一卷 提灯人 第八章 好人没好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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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头顶黑云蔽月，翻涌着重重压在2号城之上。

空气中有些许潮湿，没一会儿淅淅沥沥的秋雨落下，天气更凉了。

路人行色匆匆，一场雨似乎浇灭了人们对夜生活的热情，街道上难得敞阔，一时间居然显得冷清。

一辆魔力车马力全开，一直从西区撞到东区，引擎的轰鸣声响彻着，路面的积水被卷进高度转动的轮胎内，混着灰尘变成稀泥被甩飞出很高。

雨越下越大...

下了雨，乡下的路并不好走，司机将钟明放下车。

黑云深处电光闪烁，隆隆雷声像是神灵在愤怒低吼。

脚下泥泞不堪，牛皮鞋踩下去挤开软烂的泥土，在崎岖的路面上留下一排排清晰的脚印。

钟明拔腿而出带着强烈的吸附感，脚步变得迟钝。

趟过泥泞的小路，福尔顿的家更近了...

近了！

不远处就是福尔顿的家，连绵雨幕遮挡了钟明的视线，但在微弱的光亮下一排排木屋隐约可以看见。

雨点砸在他的脸上，钟明眯着眼睛继续向前。

更近一些，他看清了。

没有温馨的灯光，只见暗红色火光，雨水浇灭了熊熊火焰，滴在烧黑的木头上嗤嗤作响。

浓郁的黑烟升起，很快又被雨点疾风打散，消失在茫茫雨夜。

迟了！

钟明站在雨夜里，任由大雨磅礴而下打湿全身，肩膀处有玛丽缝补过的痕迹，美观又结实。

少年的眼圈泛红，心中满是悔恨，胸口处像是被人揪住一样，窒息感袭上心头。

定了片刻他再次动身，伫立在这片焦黑废墟之前。

地面上是一片淡红色的血迹，随着雨水的冲刷，正在消失不见。

钟明没来由的想起福尔顿的一句话：

“我死后就埋葬在田地里，任由我的身体腐朽成养料，去滋养这片废物的土地。”

说这话的时候，福尔顿正喝到兴头上，满脸通红含糊的话语却极为诚恳。

一片焦黑之中，房梁被烧毁带着微弱的火光，倾斜、旋转、倒塌砸地，扬起很厚的黑灰。

空中电光明亮突破了黑云的束缚，惊雷一瞬间将黑夜照成白昼，接着传来震耳欲聋的雷鸣。

光亮出现的片刻，能看见钟明通红的眼眶以及平静的面庞，但是眼里的愤恨却难以掩饰。

左腕上表盘内黑白相间，白色占据近五分之二的面积。

钟明低头看去：

【达姆的手表】

品质：神话

简介：时间之神达姆的权柄！可能走针会不太准，你自己调一调就行...

被动技能：真视

主动技能：？？？（或许和时间有关的事情都可以办到）。

注（达姆最喜欢的贴身物品，时间之神权柄的具现。）

“光阴回溯！”钟明怒吼。

“警告：提灯人等级过低，使用权柄之能会对自身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光阴回溯！”钟明再次重复。

钟明的身体上从毛孔渗出密密麻麻的血珠，雨水落下整件灰色亚麻长衣被染成红色。

同时一段画面出现在少年眼前，模糊到像是90年代的老电影一样...

画面中出现福尔顿的面容，只见他瞳孔收缩，因为害怕身体在轻微颤抖。

“玛丽，快！带着孩子进侧屋！”

玛丽停下手上的动作疑惑地看向福尔顿，但在对视到丈夫惊恐的目光后，毫不犹豫地起身走进侧屋。

红衣沃克牵着巴鲁们更近了，福尔顿强装镇定，手却不自主地颤抖着。

“尊敬的警员阁下，生命女生赞美您。”福尔顿单膝跪地，右手搭在左肩上出声恭维。

【沃克】

种族：半兽人

等级：lv40

职业：警长

简介：福克斯的爪牙，一个极为凶残的狼头人。

“不用紧张。”沃克笑着开口，另一只手摸向腰间：“我就是来调查点事情。”

“尊贵的警员阁下，能帮助到你是福尔顿的荣幸！”福尔顿低着头。

巴鲁们情绪激动，挣开沃克手中的锁链，径直冲向屋内。

“我问你答。”沃克松手：“见没见过一个人族小子，身上带着伤。”

“人类？不不不，福尔顿最讨厌人类！他们狡诈阴险！”福尔顿抬头回答。

沃克皱着眉头，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从腰间拔出手枪，俯身将枪口抵在福尔顿的脑门上。

福尔顿浑身一颤，额头处冰冷的触感散发着死亡的气息，他浑身汗毛炸立，嘴皮子不住地哆嗦，于是连忙出声：“生命女神在上，富尔顿不敢骗人，警员阁下口中的那个人类，福尔顿确实不知他的去向。”

闻言沃克神色一缓，收起了手枪。

在暗界大陆，誓言和承诺是很有力量的，起誓就意味着福尔顿没有骗人。

冰冷的触感消失了，福尔顿暗自在心里长舒一口气。

福尔顿玩了个文字游戏，话说得没假，他也是不知道钟明去哪了，但是完美规避了有没有见过钟明这个问题。

就在沃克准备收队的时候，巴鲁们从屋内冲了出来。

嘴上叼着一块带血的破布条，口中发出吭哧吭哧的声响，像是在兴奋地邀功，脖子上的铁链拖在地上相互摩擦着，发出当当啷啷的声音，像是处刑刽子手拔出利刃时的清脆刀鸣。

这时一众蓝衣警员从侧屋将福尔顿的妻女押了出来，母女二人蜷缩着抱在一起，玛丽嘴里不住地向生命女神小声祈祷：“生命女神在上，请救救您的信徒吧。”

沃克接过巴鲁嘴上的破布条，眼中燃烧着怒火，自己差点就被这个看起来十分憨厚诚实的牛头人骗了！

“你见过那个人类？”沃克拔枪重新抵在福尔顿头顶：“他去哪了？”

“见过，但是真的不知道他去哪了！”富尔顿惊恐万分，接着他连忙补充道：“以生命女神的名义起誓，我真的只见过他一次，不知道他的行踪！”

“不知道？”沃克狞笑着露出锋利的牙齿：“那我怎么向福克斯大人交差呢？”

画面模糊，钟明体力不支跌倒在地，他现在的境界和实力不足以支撑光阴回溯如此之久。

画面消失之前，他听到了数道枪声，以及玛丽那绝望的哀嚎与惨叫。

雨点磅礴风声喧嚣，钟明看完了福尔顿一家遇害的全过程，

短短相处不到十个小时，交情虽浅但很真挚，钟明觉得不应该是这种结局。

脑海中，与福尔顿一家相处的画面一一浮现。

小女儿躲在玛丽身后羞怯的脸庞，玛丽为他包扎伤口时认真的模样，福尔顿喝酒时通红的脸颊以及豪爽的笑声...

钟明此刻内心无比坚定！

红衣警长福克斯必须死！

不为任务，只为复仇！

......

深夜，一阵断断续续的敲门声响起。

雷格斯才刚刚躺下，马上起身拉开杂货铺的大门，门外下着倾盆大雨。

“钟明？”雷格斯万分惊异：“你怎么了？赶快进来！”

暴雨中是少年单薄的身影，湿漉漉的发丝凌乱着贴在额头，眼眶红红的像是刚哭过，脸色苍白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站在原地像是一只受伤的无助幼兽。

“雷格斯，我要报仇！”钟明说完抿着嘴一言不发，眼神涣散，脚下一软突然倒在门槛上。

片刻后，雷格斯披着睡衣躺坐在沙发上，嘴里叼烟杆眼睛微眯着，袅袅白烟从他的嘴角和烟锅上升起，一旁的壁炉火光跳动。

钟明昏睡在雷格斯的床上，蹙着眉头表情痛苦，嘴里的声音细若蚊吟，喃喃自语道：

“福尔顿，快跑...快跑...”

雷格斯伸手往壁炉中加了一把柴火，火光大作照亮整个屋内，房间里更暖和了。

他刚给钟明灌了好几支昂贵的恢复药剂，空空如也的药剂瓶零散摆放在桌面上，浓郁的药香弥漫在狭小的房间内。

少年的伤势稳住了，雷格斯算是稳稳放下了心。

钟明此时沉浸在梦境中，重新回到了福尔顿的家门口。

他看到沃克狞笑着扣动了扳机，福尔顿一家在惊恐中死去，尸首被警员拖到木屋中，一把大火燃起，一切都变成了灰烬。

枪声、哀求声、惨叫声、巴鲁兴奋的低吼声。

哭声、祷告声、咒骂声、玛丽绝望的呐喊声。

火光吞噬了福尔顿的家，连带着三具冰冷躯体一同化为焦炭，大雨落下火光熄灭，黑烟飘起留下一地灰烬废墟。

钟明身体虚幻，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目睹了这场屠杀，他想要出手却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福尔顿！”

钟明从床上惊坐起身，满身大汗湿透了雷格斯为他新换的衣服，他大口地喘息着，嘴皮发白皲裂，鼻尖和额头爬满了细汗。

“做噩梦了？”雷格斯端来一杯水：“喝点水吧。”

钟明看向雷格斯沉默不语，心里想到福尔顿，眼眶又红了。

“雷格斯！”他哽咽着：“我一定要报仇！”

钟明第一次感觉到如此无力，在主世界没有什么是一发子弹是不能解决的。

但在神秘又魔幻的暗界，实力的差距让他暗恨自身太过弱小，在这里，尤其是像混乱领域这种地方，弱肉强食权贵霸道横行，生命比草芥还要轻贱。

雷格斯对视到钟明坚定的目光，心底颤了一下，曾几何时，他在别的地方也见到过同样的目光。

“好！”他简短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