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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队里,上工的人还在地里干活,看到他们,热情地打招呼。
“东子,苏知青,从公社回来啦”
“是,这不是和人说好,赶紧把货送过去,放家里耽误久了,死了一只两只,我们还要赔钱。”
前进大队的村口正对着一大片田地,别说是人,就是一只苍蝇飞进来,大伙也要瞅瞅公的母的。
苏长河一只手背在身后,冲马向东比划,示意他赶紧的,先回去,自个往前几步,就站在田埂边,满足大家的八卦心,“那当然没问题,咱们队里的鸡蛋个顶个新鲜,鸡鸭又肥又大,人家就是想挑也挑不出问题。”
“那可不,我们都是捡好的送去的!”大家伙莫名自豪,人厂里都满意他们的鸡鸭蛋,“厂里还收不我们自己不吃,再攒攒,指定还挑好的!”
“下半个月再收一次,不过大家伙可不兴往外说,人家能收咱们的,也能收其他大队的。大家伙想想,厂子就那么大,先收了人家的,还能要我们的吗”
“那肯定不能!苏知青你放心,我们一定不往外说!”
“对,咱谁都不能往外说,谁要是坏了大家伙的好事,可饶不了他!”
马老爷子溜达过来,听了一会儿,给女婿保证,“长河啊,队里你放心!”又严肃地对队员们说,“别看不上一毛两毛,厂里多收几次,咱就能多赚点钱,还不用自己犯险,多省事!这时候也别想着让娘家占便宜,先紧着咱自己队里,长河要是有门路,需要得多,还不是找咱自己亲戚都听到了吧”
马老爷子不光是大队长,在村里辈分高,他发了话,大家伙没人顶嘴,都道:“听到了!”
马老爷子叫七叔几个老头,“咱们几个老家伙就多盯着点,可不能叫这些小家伙坏了事。”
“是应该,应该。长河你就放心,队里肯定不让你操心。”
苏长河有点哭笑不得,不至于,真不至于,就是收些鸡蛋家禽,搞得跟多大买卖似的。
苏长河不觉得这算什么,但在马向东眼里,这已经是大买卖了,尤其是在苏长河算完利润后,他整个人都呆滞了。
“姐、姐夫……多少六、六十多”
苏长河一巴掌拍醒他,“六十八块二毛五!”
“六、六十八”马向东嗷一声仰面倒在床上。
苏长河懒得理他,他翻出闺女给订的巴掌大的记账本,记下日期、出售价、利润,又将钱按七三分,划拉出自己的部分。盘了盘自己的钱,这段时间没少赚,也没少花,加上这一笔,终于突破了一百大关。距离自己的小目标还差不少,还得接着干啊。
苏长河踢踢傻乎乎还没消化的小舅子,“起来,棉袄都是灰,你姐回来又得洗床单被套……一共六十八块二毛五,我七你三,这次你得二十块四毛七分五厘,跟不跟我干”
马向东“嗖”地坐起来,“跟!”又扭扭捏捏,十分不好意思,“姐夫,不用分我钱我也没干啥”
他是真觉得自己没干啥,在队里收鸡鸭蛋,姐夫自己也能干,就这点事,分他二十多这不是占姐夫家便宜吗
“我不要——”
苏长河一锤定音,“不要咱俩就拆伙!”
“钱先记账,暂时不分,留着做本金,今晚好好休息,明天起早咱们进山。”
“姐夫咱进山干吗”
“还想不想赚更多钱了”
那还用说,“想!”
“想就不能只靠咱队里,进山里多收点,过两天我进趟县城。”
光靠纺织厂的单子,赚钱还是太慢了,要是想搬到县城,得买房子,手头至少得攒五百块。苏长河实在没耐心慢慢来了,他媳妇的手不是用来干农活的。
马向东回家又带了东西,这次是瑕疵布。纺织厂啥都缺,也不能缺布。苏长河和朱主任聊半天不是白聊的,除了钱,他也要了十几匹瑕疵布。说是瑕疵布,其实就是走线印花有点小错漏,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乡下少票,像这样的布,买都买不到。
苏长河让马向东全交给丈母娘,看看老马家要多少,丈母娘和嫂子娘家要不要,剩下的都让丈母娘看着办,是卖给队里大娘还是大妈都成。
要不马老太太现在稀罕这个女婿呢,她这么些年也没见过这么多布,两个女人简直跟老鼠掉进米缸里似的,一个说,“这个花布好,得留着。”一个说,“这个料子厚实,女婿天天在外跑,得给女婿做一身。”
以后同样得在外跑的马向东凑上去,“……妈,我呢我以后跟姐夫干……”
“起开,别挡着!”老太太是一点儿不稀罕小儿子了,好一会儿想起他,说道:“跟你姐夫好好干,都听你姐夫的,别的不会,就多使点力气,别累着你姐夫……”
马向东默默蹲到一边,马向华正好缺人使唤,招呼他,“来,帮我把这块桌面扶着……砂纸递给我……”
“大哥,这是姐夫要的书桌吧”
“嗯,下午在家吧,下午下工正好跟我一起去搬木头。”长河要打的床,他家没有好木头,马向华从其他生产队寻摸到一根,正好搬回来。
马向东被使唤得团团转,到吃晚饭的时候,才想起来姐夫要分他钱的事,“嗷妈你别打我啊!”
“打你是你该!你怎么好意思要钱啊!你干了什么事还敢要钱”
马向东委屈:“妈!妈!不是,我没要,我不要,姐夫不答应……说不然就不让我帮忙了!我真没要……”
“那你也不能要!”
“我没,我先答应,到时候不要……”
“行了行了。”马老爷子敲敲桌子,“先这样,长河心里有数,等忙完再说。”
这段时间,老爷子也看出来了,他这个女婿本事大,性子也强硬,一般人拧不过他。现在拒绝,他说不让老四帮忙,就真的能不让。
晚上没啥活动,吃完饭洗漱完,各自回房。
白红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等两儿子睡着,终于忍不住,一脚踢在男人身上,“哎,向华。”
马向华都快睡着了,半梦半醒,飞来一脚,迷迷糊糊地问:“又怎么了”
白红梅爬起来,凑过去,小声道:“你说你妹夫那活,你能不能跟着干”
“想什么呢不挣工分了”
“挣工分,挣工分,你个死脑筋!你就是天天拿十工分,才分多少钱东子跟着跑一趟分多少二十啊!一次二十,一个月能分四十!你干多少,能分四十”
“那是长河照顾小舅子,你以为搬搬筐子推推车就有钱拿”
白红梅也知道是妹夫照顾岳家,可小舅子是舅子,大舅子也是舅子,照顾谁不是照顾
马向华跟他爹性子像,干活不仅不偷懒,还要以身作则。他干了一天活,中午晚上空闲还打了桌子,是真累了,“别瞎琢磨,爹不能要长河的钱。再说,东子才挣几个工分我挣几个我俩都跑去帮妹夫,家里还要不要吃饭了”
“爹不要,也拗不过妹夫,不信你就看着吧!”
“行了行了,睡觉睡觉!”
白红梅自认看清了这个妹夫,人家是个厚道人,不可能让小舅子白干活。她心里猫抓似的,一会儿又琢磨这事能干多久,一会儿又寻思东子最后能分多少,妹夫能赚多少。
她有小心思,出了房门却没表现出来。知道小叔子和妹夫今天要进山,还特意煮了几个鸡蛋,让马向东带着路上吃,还说,“剩下那两带给你姐夫,大早上的还得走山路,不吃饱怎么行”
苏家也做了早饭,昨天包的荠菜猪肉馅的饺子,还下了点面疙瘩汤。
苏长河让马蕙兰回去接着睡,“还早,你起来也没啥事,吃完了我俩自己收拾。”
“放那儿吧,我起来再收拾。”
马蕙兰躺回去也睡不着了,还是爬了起来。苏月迷迷糊糊睁开眼,被窝里只剩她自个,她裹着棉袄,下去上了个厕所。
外面起了大雾,村子在雾气中若隐若现,连个人影也看不见,苏月关上院门,和刷牙的马蕙兰感慨,“妈,爸真的好辛苦,起得比鸡还早,他进山要走多远啊”
马蕙兰吐了口水,“听你爸说,起码得走十几里山路。”
这么远她以前秋游春游徒步走,来回也没这么远。
“这也太远了!”山路上,苏长河也发出同样的感叹。
山路弯弯曲曲,绕来绕去,本来就不好走,今天还起雾,能见度不足十米,更耽误事。
等苏长河他们到前沟村时,两人已经一身的露水。
“呀,苏同志,你来啦!”
前沟村是山里离外头最近的一个村子,苏长河前几次进山,一个人来回,没敢跑远,来的就是前沟村。他给人家的收购价还算公道,每次进山也会顺手带点针头线脑小东小西,几次来往,备受欢迎。这不,一进村,就被一扛着锄头的大爷叫住了。
“哎呦衣裳都湿了,走走走,到我家去烤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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