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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概是男人的第一次低头,垂眸掩情,手再次握住闻人玉竹的手臂,力度收紧了几分。
就如同他的性格一样,别扭,又固执。
闻人玉竹咬唇,手触碰到凤锡握住自己手臂的手,把修长的手指根根掰开,用力一甩。
“你大概是不知道吧……”
闻人玉竹红了眼圈,对上了凤锡的视线,见及她的眼泪,男人无措地想要闪躲,又是不忍。
闻人玉竹呼了口浊气,哈出的白汽迅速消散,围拢在两人之间的压抑却不是。
“闻人,是锡铭的姓。”闻人玉竹眼眸盼着与锡铭完全一样的脸,复杂的情悸表露于心,藏于眼。
闻人锡铭,她冠的是夫姓。
无人知晓,即便是二十一世纪的医科圣手,即便被人称之为才貌双绝,都不可避免,她只是被家族收养的孤儿。
资源靠自己争取,冷眼,她亦受尽了。
玉竹,是她取自爱竹之称;闻人,是锡铭的姓。
嫁入闻人家族,玉竹才叫闻人玉竹,那也是,完整的她。
现在,明明知道面前的人就是从前的锡铭,明明她的感觉不会错,但是锡铭的心,却变了。
变了的心,就不再是她的锡铭了。
所冠之姓,也没有意义了。
“锡…凤锡,我能很肯定的是,我不会认错人。”闻人玉竹低垂下睫毛,泪水一滴滴地滴落在雪地上,哽咽道:“但是,锡铭的心变了,玉竹就不稀罕了。”
不管有无跟邵如馨扯上关系,她这些日子的卑微,已经够她打落尘埃了。
沾染上太多的爱情,不再是一心一意的爱情,她不要了。
说她矫情也好,犯贱也罢,正因为她曾看到了爱情最美好的样子,她才不愿意就此将就;正因为她曾见过他爱她的模样,所以他的不爱,她亦不能接受。
眼前的男人都没有记起自己,只是因为心里的不适就自私地挽留,她又算什么呢?
“凤锡,”闻人玉竹轻唤了一声,微微欠身,竟是笑了出来,眼眶噙泪,少女却毫不犹豫地同男人擦肩而过,“愿汝三冬暖,愿汝春不寒,清欢渡汝寻,不归路……”
“吾踏。”
最后“二字”,闻人玉竹道尽了所有的心酸,背着自己的包袱,看不见身后男人的表情,也不顾落三的挽留,少女走的——
决绝,亦情绝。
雪,如柳絮,如鹅毛,如棉絮,飘飘洒洒落在男人头间。
凤锡仰头,愣怔地伸手,想要把那些雪花留在自己掌心,可冰凉一触碰那抹温热,便是融成了水,宛如留不住的人,从指缝中溢出。
·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承王府,凤锡失魂落魄地踏回自己的院子里,推门而入,冬风扬起书桌上的纸张,恰巧飞落到了凤锡的面前。
男人接在手中,纸张上的淡墨蕴得刚刚好,上面,是自己所画的随笔。
心乱如麻时,不知不觉就画下了这么一幅。
画上,少女手执银针,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的肆意张扬。
自己脑海中,不自觉却忆起初见时的她。
沉重的药篓背在背上,闻人玉竹望向自己的时候,眼里的复杂,他怎么都忘却不了。
似喜,似惊,似愧疚,似思念……
亦是,爱意深沉。
再见,少女不顾自己的冷漠疏离,边谈及着不属于自己的回忆,边收敛着她过分难过的情绪,隐藏起被自己的冷淡所伤。
一次次,一遍遍。
直至,宫宴为了莳泱出头,那眼里对自己的失望。
直至,现在。
唰啦——
风又再扬,让他本来就没拿稳的纸张再度飞扬,少女的画像从眼前消失,凤锡即刻就慌张了起来。
纸张飞出门外,他飞身一跃,追了出去,雪花打落纸张,晕开了笔墨。
凤锡紧紧搂在怀里,脸上的表情惊魂未定。摊开一看,少女的容颜已经被模糊了。
就如同,他的记忆一般;就如同,少女的背影一般。
“唔……”凤锡突然捏住眉心,低下了头,眼神有一刻的恍惚,“竹……”
不属于华陵的建筑在脑海中绽开,簇拥着的火团往自己扑来,灼烧着自己的身,巨大的响声伴在耳旁,他还听到了闻人玉竹崩溃的叫喊……
“我是,闻人…锡……”
嘭!
男人应声倒地。
怀里,还紧紧地抱住闻人玉竹的画像。
再醒来时,凤锡睁眼时,看到的便是自己床上熟悉的帘帐。
凤锡微微皱起眉头,揉着自己发疼的太阳穴从床上坐起,垂眸见自己两手空空,立即就着急了起来。
“棋修,棋修!”男人边唤着人,边拉开自己的厚被,鞋子也不穿了,就着袜子就往外走去。
下一瞬,棋修及时从门外出现,看到凤锡这个样子,心里一紧,连忙把人扶回了床边。
见他左顾右盼的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棋修皱了皱眉,从自己袖间取出了卷起来的一张薄纸,询问道:“主子,可是在找这个?”
薄薄的一纸,就这般晃着,惹得凤锡宝贝似地搂在怀中,就连那褶皱,也要尝试着抚平。
摊开看到模糊的画像,男人又失怅了起来。
“没了,都没了……”
凤锡低低呢喃着,竟忍不住掩面而泣。
昏过去之前的记忆,他不是没有印象,那不是华陵的环境,不是华陵的武器,不是华陵的穿着,被自己忆起,足以证明,他就是锡铭。
闻人锡铭。
可笑玉竹与自己两断,他才忆起;可笑在这之前,他所做之荒唐。
棋修在一旁候着,听着男人压抑的哭声,一语不发。
纸上的画,他也看了。
不是罪臣之女,也不是什么山水留念,而是自家主子之前所说绝无可能的人。
现在,打了自己的脸。
棋修叹了一声气,见凤锡一直抱着那幅已融了的画不肯撒手,想了想,他强硬地把纸扯了出来。
见凤锡噔时用红眼瞪起了他,棋修抿唇,把纸完完整整地叠好,放在了他的手里,叹声道:“主子,画像模糊了罢了,趁人没走远,亦可用画像追回,可用心意追回。”
心情压抑到能在自家院子中晕倒,若不是太医检查过确定以及肯定没有任何问题的话,现下整个承王府都急的跳脚了罢。
“什…么意思?”闻言,凤锡怔愣地问道。
“再画几幅去寻人呗。”棋修无奈地耸了耸肩,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又挠了挠头,提醒道:“对了主子,小王爷那边传来消息,国师大人好像又给哄回来了……”
“邵家的首尾之事,可是要落在您和璃王殿下的身上了。”
小王爷的原话,可是说,他是有家室的人。
要是把这话说出来,那估计就是再往自家主子的伤口撒把盐了。
这样想着,棋修正要委婉地再把话说的好一些,哪想床上的男人一听莳泱回来了,又跳下了床,匆匆地穿上鞋子就往外走去。
“哎,哎!主子你去哪啊?”棋修赶忙跟了上去。
“莳泱回来,莳泱回来了好啊!”凤锡头也不回,激动地喊道。
莳泱回来,玉竹也就不会走了,人不走,他就能好好地把人追回,好好地……
跟她重新开始了。
虽然没有锡铭的记忆,但他知道了自己就是他,那之前绕在心头的纠结,也不用再缠绕了。
爱与习惯,他是前者。
然而——
“玉竹没来找我。”
人才在景王府坐下,热茶都还没喝上一口呢,莳泱淡淡地瞥了凤锡一眼后,就撂出了这么一句。
当即,凤锡的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噌的从椅子上站起,凤锡一脸难以置信,“怎么可能?她说了你们会来接她的!”
“们?”莳泱挑眉,嘴里嗦着讨厌的羊奶,只一口,就直接丢回给了凤琰,淡声道:“那你说的是离殇,不是我。”
而且,人要想不被人找到,有千万种的方法可以躲避。
“那,那离殇呢?”凤锡又问道,手按在椅把上,根本就定不下来。
“大哥,”小姑娘又拒绝了羊奶,凤琰拿着小瓶子满是无奈,“泱泱要是能找离殇,那七哥也不至于到现在都追不回老婆了。”
说来也巧了,凤家仅剩的三兄弟,心爱之人都有着关联,更离谱的,这追老婆都是一起的。
哦,他追到了,欺负小姑娘啥也不懂,倒不至于闻人玉竹所说的那么火葬场,但剩下的两个……
啧。
闻言,凤锡颓丧地坐回到位子上,双手撑着额间,那刚见到的渺茫希望,又消失在了眼前。
“我更好奇的是……”
见到男人这个样子,莳泱眨巴着眼睛,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走到凤锡的面前,小手捏起他的下巴与之对视。
“你明明就是玉竹说的锡铭,怎地魂魄,却是一体?”
穿到不同的位面世界,一般只存在着两种情况:一是魂穿,即是占据了已死之人的身体,灵魂穿进,与体不致;二为人穿,像是她这种与自己本身的灵魂一致,整个人穿过来。
这种情况,只存于神祗和妖魔,亦或是位面错乱。
但凤锡这种……
莳泱琥珀瞳色显现,定定地盯着凤锡,满是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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