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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三十五年七月,进入秋季之后,京师昼夜下雨如倾盆,冲毁房屋,淹死了不少人民,甚至使得东华门内的城墙和德胜门城墙坍塌。
礼科给事中汪若霖上奏:“雨者阴气,水者阴像,阴盛则雨灾现。”以此为理由要求万历皇帝让朱常洛读书听讲,并管理税监。
汪若霖说朱常洛“五年不读”其实是瞎扯,朱常洛虽然没有出阁,但东宫也有若干讲官,大明的储君教育相当严格,朱常洛哪怕没有正式出宫也是要每天读书的。
包括后世有人说天启皇帝朱由校因为从小没读过书所以只是个喜欢做木匠的文盲,这也是瞎扯。朱由校的学习是孙承宗亲自抓的,朱由校还喜欢给人家提匾额,一直到后世云贵还有朱由校亲提的石牌坊在,那一笔楷书有相当功力。
汪若霖所谓叫东宫读书,其实就是为了让太子党可以更多的培养自己势力。另外就是弹劾辽东督税太监高淮。
官员们大批附和,也不是说这些官员真相信下雨下多了就是因为皇帝不修德行,而是每一次天灾都是文官们可以用来对朝廷进行建言的机会。
如今随着线膛枪和空心弹的功绩被吹捧,太子党已经得到了很大名声,万历皇帝对于朱常洛的势力扩张比较忌惮,对于太子出宫读书的提议不敢回复。
但万历总不能把官员们所有的提议全部驳回,于是为了能够保护维持自己在太子一事上的主动,万历驳了太子出宫的建议,而对于汪若霖上书中连带着的高淮问题他就不得不有些表示。有心人其实都明白,东林党这一套打法最终的目的就是打压高淮。
这不光是东林党为了争取名声,也真是因为高淮做的太过份。
随着万历皇帝对于税监态度的改变,全天下的收税太监已经收敛了许多,唯一旧态未改的就是高淮,这家伙镇守辽东,天高皇帝远,加上此君脑子真有些泡,引得官员们同声反对。
四年前,高淮在辽东勒索百姓激起民变,吓得直接从山海关跑回京城,此君带着三百多兵丁,刀甲鲜明,锣鼓之声震天动地,哭着喊着要进宫廷见皇上,连万历都被他吓了一跳。
不过那次万历也知道高淮就是脑子不转弯,根本没有造反的可能,加上高淮确实挺能收税,于是万历顶着众官员们的弹劾为高淮辩解,还帮他平复了辽东的局势。
而高淮从此之后更加确定了万历皇帝和他是一条线的,回到辽东更加跋扈,万历给他的官职只是个税收太监,他却自称“镇守”、“协同山海关事务”,连牌子都造出来了。
辽东军官发现他打着这么大名号的官牌出关收税,吓了一跳,于是问到兵部,兵部一查,发现这货的官牌就是自己造的,还给自己加“镇守太监”头衔,连忙上奏指责高淮狂妄。
万历皇帝多半也对这傻子头疼,但还得保他,于是表示:“朕固命之矣。”于是高淮先上车后补票,真的成了辽东镇守太监。
此后几年,高淮在辽东更加肆无忌惮,他在辽东签发文书直接用代天镇守的黄票,外出打龙旗,还到朝鲜以万历的名义索要各种贡品。此君还克扣军饷,和边防将领争功,在辽东买官卖官。甚至为了立威争功打死辽东指挥张汝立。
高淮如收税,获得的利润和万历两人对分,万历自然保他,但山海关内外从文官体系到武官体系、周边藩国部落都被高淮得罪了,在对付高淮这件事上辽东上下已经达成一致。
东林党攻击高淮乱辽很大程度上真是出于公心,锦州、松山两军已经哗变了一次,哗变的口号就是:“誓食淮肉”,虽然被镇压下去,但下一次哗变几乎不可避免。
但高淮捞钱的手段太强了,这次借着京城大雨的机会上书,万历皇帝对于高淮也不过是语言惩戒而已,他私下写信让高淮不要贪污军饷,可以针对辽东的普通百姓收税。
高淮的回复是:“辽东都是军户,我贪污的就是普通百姓的钱,只不过是被言官说成军饷而已。所谓动军饷,其实是我贪了军户的钱,他们拿军饷去补,小的也很委屈。”
这番解释,万历皇帝还真信……
万历并不真关心辽东人,他是害怕辽东局势垮了,边关受损。
就在这样的辽东局势下,王文龙的新作《东人平生录》终于写作完成,准备连载。
四月份,原属于礼部甲骨文研究会的内部刊物《甲骨文会刊》和京城物理社的《北方物理社会刊》编辑部悄悄做了整合。
京城是北方最大的舆论中心,王文龙一直想要把自己的报刊卖入京城,但是《苏州旬报》的地方性还是太强了,而且其中的一些政论文章在京城这个党争核心还有政治危险,王文龙便想要收购一家政治性低一些的京城刊物。
《甲骨文研究会刊》原来只是一个不定期发表甲骨文最新研究的业余会刊,此刊物经常刊登最新的甲骨文研究成果,在大明的考据学爱好者中有一定地位。
但这刊物的印刷量并不大,每批次的印本基本都在研究会内部就消化完毕,因为受众远比印刷量多,京城的抄报房倒是常从研究会员手上获得此刊,然后自行抄录印刷发卖往外地。
至于《北方物理社会刊》,那是京城物理社的下属机构,前身是徐光启帮物理社买的一个印书作坊,京城物理社的参会人员实在太少了,本身写论文能力也不高,之前的《北方物理社会刊》基本只是在转发江南物理社刊物的文章,还兼营一些外接印刷工作,徐光启想要脱手处理,正好可以组建成新刊物的印刷发行部门。
京城物理社和甲骨文研究会一直觉得自己下属的编辑部门有些不正规,徐光启已经就此事和王文龙商量了几次,这次回到南京,董其昌也向王文龙表达了甲骨文研究会改革旗下刊物的想法。
这次王文龙打算连载新小说,干脆趁此机会说服物理社和甲骨文研究会把两个刊物的编辑部合并了,成立了甲骨文研究会和物理社合办、独立发行运营的会刊《管窥》。
刊名来自《答客难》中“以管窥天,以蠡测海,以筵撞钟”一句,原意是讽刺一些学者用竹管看天,用瓢舀海水,用草杆去撞钟,没有大局观,只局限于小范围的研究,终究不能得到什么今天的结论。
《管窥》一名乃是董其昌建议的,在京城做刊物政治敏感性实在太高,他干脆就决定用此名自污。表明此刊物只想研究古董、做自己的物理实验,无非管窥蠡测,没有想探究更深远道理的想法。
物理学社和甲骨文研究会都想要把《管窥》做好,主动邀请王文龙以技术和管理资源入股,占股份三成,另两方各领三成半的股份。
王文龙同意入局,最先想到的改变方法是树立《管窥》的权威。
他先要求杂志每年度邀请物理学社和甲骨文研究会两个组织的成员组成考古方向和理工方向的专家组,对于杂志上发表的学术文章予以评分,评分最高者颁发以“管窥奖”,奖品没多少钱,关键是个荣誉。
这年代的考据学家和理工科爱好者没有多少将自己的爱好变现的机会,少数发明极为轰动或许能够受到朝廷的嘉奖,另外就是一些顶尖人才才能够在甲骨文研究会这样的机构中成为研究员,但对于更多的爱好者来说,此时极度缺少让他们获得荣誉的平台。
王文龙回忆《皇家物理会刊》等著名学术杂志的发展历程,感觉在半专业性质的爱好者学会出现同时,依托于学术杂志的相关奖项在这时期也差不多要出现了,不如就将《管窥》朝这个方向运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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