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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定辽东已经成了大势所趋,甚至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自那迷人的老祖宗秦始皇一统六合开始,大一统的思想就深刻的烙印进了诸夏的骨子里。
在国家疆域内居然还有一处割据势力,这是所有人都不能忍的。
于是开元十一年冬,就在秋祭盛典结束两个多月后,辽西太守,河东名士毌丘兴上表请安幽州。
其奏书言:“辽东遐远,丧乱弥久,复当东北诸郡路道喉辖之要,加民夷杂处,数有兵难。而公孙氏强势已久,其心怀异志,内抚吏民,外怀羌、胡,卒使柔附,为贼所用。韩濊、高句丽初图逆乱,扇动左右,公孙康乃发兵四万,击将校民夷,得男女数万口,毁其形发。”
“又将屯带方(朝鲜京畿道、并忠清道之地),使尽力田。其势盛近三十载,若不图之,久必为国家之患。臣更恐自此,辽东之地不复为国家所有。”
“而公孙康昔年敢违王命,不受节度,既恃阻险,又怙朝廷之仁,故敢跋扈恣睢。今高句丽濊貊与公孙为仇,并为寇钞。其外无强援,内有胡寇,心知国家,能从陆道,势不得不怀惶惧之心。”
“臣请发兵击之,可一战克定东北之业,然后置牧、守安之,则东北之地再无朝廷强敌。”
毌丘兴说的很多,但打动孙策的只有一条。
辽东已经隔绝中原有三十多载,若依旧使公孙氏割据一方,长此以往,此地恐不复为国家所有。
孙策可不想辽东演化成燕云十六州的模样,对中原没有太多认同感,以至于数百年无法收回。
所以孙策在思考了几天之后,就将这篇奏表公诸于朝堂之上。
果然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朝堂之上公卿哗然。
因为对于打不打辽东这件事,公卿之间,不同派系,不同立场的人,可谓是截然不同。
就像宋朝的宗室、外戚、江南士族们都对此持鲜明反对的态度。
包括周瑜也亲自写了一封谏伐辽东表:
“臣伏以辽东负阻之国,势便形固,带以辽海。今轻军远攻,师疲力屈,自有其备,所谓以逸待劳、以饱制饥者也。以臣观之,诚未易攻也。若国家攻而必克,屠襄平之城,悬公孙之首得其地,不足以偿中国之费;虏其民,不足以补三军之失:是我所获不如所丧也。”
“若其不拔,旷日持久,暴师于野,然天时难测,水湿无常,彼我之兵,连于城下,进则有高城深池,无所施其功;退则有归涂不通,道路泥泞。兵不解于外,民罢困于内;促耕不解其饥,疾蚕不救其寒。夫渴而后穿井,饥而后殖种,可以图远,难以应卒也。”
“臣以为当今之务,在于省徭役、薄赋敛、劝农桑。三者既备,然后令伊、管之臣,得施其术;孙、吴之将,得奋其力。若此,则泰平之基可立而待,《康哉》之歌可坐而闻。今不恤邦畿之内,而劳神于蛮貊之域,窃为陛下不取也。”
他们的态度也是很容易理解的。
辽东那片苦寒之地,对中原得失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打下来了,也难有什么助力。
可一旦有失,使国本动摇,那就得不偿失了。
宋室的宗室、外戚们都更加注重宋庭本国的社稷国祚,根本不愿做这种动摇国本的事情。
这也是很多士大夫的想法,能在中原保持国家安稳,何必去周围泥浆里摸爬滚打?
但主战派的力量也是非常强大,因为国家现在非常强盛,自然要开疆拓土,扫平一切强敌外患。
东北方向不似草原,他的纵深非常有限。
大军只要开拔过去,一举扫清辽东和高句丽,余者都不足为患。
这两者臣服之后,其他在本地耕种的势力极其孱弱,别说撼动帝国的国本,就是当地的郡兵,他们也打不赢。如果是帝国的国力是10000,那本地其他势力最多算0.5.
这是一场功在千秋的战争,如今正是帝国强盛之时,此时不打,难道等后世帝国衰落,敌方崛起再打吗?
于是孙策彻底被说动,他这位开国之君不打,总不能让开国的第二个皇帝去打,像杨广一样好大喜功,在东北损兵折戟。
所以朝廷宣宣闹闹两个多月后,孙策在垂拱殿亲自召集了主战派大臣诸葛亮。
开元十一年腊月,建康城昭明宫内,白雪飘扬与宫殿朱阁红墙相映衬,美的如诗如画,更显庄严肃穆。
走在这红墙黛瓦之间,看着壮丽堂皇的宫殿,一种帝国中央的威严感扑面而来。
诸葛亮跟在尚宫局的女官身后,也心事重重。
尚宫局独立于外朝,因而自成一派,又因为二皇子的原因,与太子系并不融洽。
因为党争之故,今年天子处罚了三名大臣,其中两名属于太子系,一名属于二皇子系。
而且处罚极其严厉,一人被罚俸一年,一人被罢官,髡发刑徒三年,还有一人法正因为直接攻讦周瑜,有将派系之争推向恶化的可能性,所以直接被斩首问罪,明正典刑。
右相张昭亲自在昭明宫朱雀门前监刑。
法正这可是兵部的选将曹郎中,在宋室已经建立起了部曹(司)制度,一曹郎中就等于兵部最具实权的几人之一。
这是太子系的骨干、核心,中流砥柱。
结果因为挑起了党争,惹得天子震怒,亲自下令将其处死。张昭这位倾向太子系的元老重臣亲自监刑自己派系的人员行刑。
这件事在朝中的影响,甚至还要超过秋祭盛典。
太子系无数人向天子求情,也没能改变天子意志。
这成为今年被斩杀的最高级别的官员。
要知道今年全年被处死的刑犯也不过百余人,而且绝大部分都是从前年就开始反复复核的,等到秋后问斩。
唯独法正不待秋后,就直接被斩立决,以明正典刑。
这使得两派系官员无不震怖,再不敢逾越党争的雷池。
因为兵部选将曹或者说选将司的郎中,这可是关乎整個天下武官的升迁、考核。是朝廷最显赫且握有实权的官职之一。
可能仅仅这样单纯的说一说,普通人根本没有什么印象。
宋室取消了三公制度,因而没有太尉之职。
在汉室太尉作为三公之一,需要被制衡,因而不统帅军队,军队由车骑将军、大将军之类的将领统帅,太尉作为三公,最大的职权就是掌武官升迁。
可以说兵部选将司的职权几乎等同于以前汉室的太尉。
毫无疑问的,他就是太子最重要的班底之一。
这样一位重臣的损失,而且是直接被斩首士众,明正典刑。
对太子系的震骇是无以复加的。所有人现在都不敢有党争之思。
而天子孙策也是趁机将党争之害,为大害之首,列为了祖训。
派人刻了个牌匾,就挂在太子东宫的养心殿内。
并且下令,子孙后代,世世代代不可拆除。历代东宫太子,都要在养心殿内读书,在此匾之下受教。
哪怕日后养心殿失火被焚毁,亦必须重建宫殿,重建此匾。
这是孙策最亲身的体验。不论史书还是后世所见,这都是极其恐怖的政治走向。
党争啊,一手毁了两大帝国。
中原最强盛的唐王朝,本来都已经实现了中兴,基本结束了藩镇割据,覆灭了强敌吐蕃,却最终因牛李党争,朝政崩溃。
而后世最强大的全球性帝国,也是在孙策的亲眼目睹中,因为驴象党争,走向了日薄西山。
曾经灭国如喝水一样的强大帝国,对内控制不住扶持的小国,对外连一支穿着拖鞋的游击武装都拿不下。
这简直是震撼人三观的。
一个强大的帝国,一个拥有百万大军的帝国,不能摧枯拉朽的犁庭扫穴一支叛军,反而被对方一次次挑衅,袭击。
帝国还有什么威严可言呢?
义武奋扬,跳梁者虽强必戮。这才是帝国的风采啊。
这句话是宋室君臣目前都已经非常熟悉的一句了。
是孙策所言,也是中原任何王朝都会践行的天威。
有时候中原王朝也不想打辽东、脚趾、西南、西域、漠北这种苦寒之地。
进攻这种地方,要行军数千里,跨越两千里的戈壁、荒漠。
对朝廷而言,并没有什么收益可言。
可是当敌方抄掠边境,朝廷还是会直接出兵,将边境战争打成灭国之战。
就像交州南方的小国,如果寇掠郡县,掠杀百姓。
不论如何,朝廷都得出兵灭国,将其国王首级送回京都。
率师伐国,执其君问罪于御前。不用多说,这是中原每个将领都会有的梦想。
诸葛亮现在已经受封为武乡侯,自然也有这个雄心壮志。
武乡侯并非是乡侯,武乡是个县,这个县的名字叫武乡,属于上党郡。
将诸葛亮封在这里,就是想让他效先贤故事,封狼居胥,勒石燕然。
其中勒石燕然的期待更高一些,自窦宪勒石燕然之后,匈奴一分为二,北匈奴遁逃西方。南匈奴彻底臣服于汉室。
而宋朝一统,南匈奴更彻底宾服,被朝廷一分为五部。
此次不复能为患,护匈奴中郎将,把这五部匈奴严加管理,牧场、人口都十分受限。
巅峰之时,南匈奴人口十余万,现在拆分为五部之后,人口已经下降到了八万多人。
他们虽然还地处并州的西河郡、上郡等地,但人口已经被汉民所反超。
这里地广人稀,宋室也没有将他们迁出去,而是允许他们继续在这里放牧。
因为这两个郡胡、汉人口加起来可能还不到二十万人。
匈奴虽然在这里放牧,但活动范围着实不大。
孙策期望把这八万余匈奴留给太子,当作大礼包,让其彻底收服。
就像赵国收服了娄烦部落一样。
现在匈奴还剩下八万余人,可能到太子那一朝,匈奴人就只剩下了五六万人。
最后这个民族就会像历史上一样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当中,先是成为宋室牧马的臣子,随后逐渐彻底融入汉人血统当中。
只是规划的没有变化的快。
诸葛亮还没有来得及先拿匈奴和鲜卑开刀,就被迫先解决辽东的问题。
而这也是诸葛亮心思重重的缘由,如果朝廷仍不能达成一致,这次远征,他也难断胜负。
毕竟公孙氏如今正当强盛,从他们打赢了高句丽濊貊等异族,开疆拓土至今,已经有不下五万大军。
宋室出兵辽东,要跨越两千里沼泽地,征之实属不易,没有强力后勤,根本不足以支撑这项战事。
他跟周瑜的私交其实很好,周公瑾气度儒雅,与之相交,如沐春风。
这种一世之杰,任何人都难以心生恶感。
关于征讨辽东之事,此前两人还曾私信交流过,各抒胸臆,虽然立场不同,可也算是君子合而不同。
只因两派之间,志向不同,不可避免的要产生交锋。
所以在白雪飘入脖颈之后,诸葛亮只感觉身体一寒,紧了紧身子,更加慎重的对前方引路的尚宫局问道:“尚宫令最近可还安好?最近何人在处理尚宫局事宜?”
诸葛亮这么问当然不是僭越,而是尚宫令最近刚刚生育了一位公主。
天子龙颜大悦,在公主出生的当天,即封其为平阳公主,取名孙静训,闺名小孩。
并且下令减天下农税之半,六十岁以上老人赐布帛三匹,肉五斤,粮十石。
这是十月份发布的朝廷喜讯,诸葛亮于臣子礼节也应该关注一下。
但前方的宫女却身子紧绷了一下,似乎唯恐隔墙有耳,根本不愿多谈这件事,说道:“尚宫身体安泰。关于尚宫局事宜,我亦不知。将军还是去与天子亲自交流吧。”
这反应,更让诸葛亮惊诧不已。
刚生了公主,天子龙颜大悦,是绝对做不了假的。不应该是周贵人最得宠的时间吗?
可尚宫局的宫女怎么对尚宫令这种反应?
似乎唯恐避之不及。
这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难道掌权多年的尚宫令,终于不复大权在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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