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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宗皋见到朱厚熜情绪起起落落,便以为是被毛澄下马威所致,急忙劝慰:“大王毋忧,这不过鬼魅伎俩,不足道哉!只要殿下不答允,以毛尚书爱惜羽毛秉性,必然不会再来强逼殿下。”

“这还需多谢袁先生指点,不然吾入彀尚不自知!”

被袁宗皋一席话惊醒的朱厚熜,不得不重新面对事实,真诚地对其表示感谢。

当然他更清楚,这些话不过是袁宗皋怕自已过忧,从而进行宽慰之言,当不得真。

朝臣连皇帝下旨,诏请天下医者,都能拒接,又怎会拿不定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了?

忠君观念刻入骨了里的袁宗皋,摇头说道:“俗语云:‘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臣受先王恩典,自会为大王筹谋!”

“话虽如此,吾还是需要多谢先生,倘使朝臣皆如先生一般,那孤安心矣!”

这是朱厚熜的真话。

甫自明朝,也仅见过袁宗皋、毛澄二人,然袁宗皋对其,无疑乃是最忠之人。

教他一步一步,避开危险。

让他一步一步,树立天了威严。

让其清晰认识良师此词,非造假而来,乃是真实存在之物。

袁宗皋在此短短一段时间内,呕心沥血,劳心劳力,为朱厚熜所谋划,以免一招不慎,落入朝臣彀中。

乃至于自已为人所辱,唯恐朱厚熜与毛澄发生冲突,故而自动请罪。

袁宗皋如何不知晓自已主上之忧?于是便宽言:“大王放心,此事臣已有计较,可使殿下暂时安稳!”

朱厚熜双眼放光:“愿闻其详!”

“朝臣也非全是一条心,只要大王酌情施于恩典,必然有人为王前驱!”

“着呀!有利益就有战争,在怎么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打开,可是我着毫无权利的未来天了,该怎么才能让,原本固若金汤的合作,分开一丝细缝,然后全面撕裂呢?”

袁宗皋之言点拨了处在迷雾之中的朱厚熜,然同时也丢给了一个,不亚于之前的难题。

那就是谁可靠,谁人靠不住。

何人是敌,何人是友。

又该如何施恩!

施恩则尤为重要。

固然朱厚熜虽不懂帝王心术,更

但是也曾在自家集团下面小公司,待过数日,见识过无数蝇营狗苟。

曾亲眼看见,因为施恩变成仇恨。

施恩一事,非比寻常,绝非如吃饭喝水,伸手就来!

正所谓“升米恩,石米仇”,不外如是!

非此间老辣者,无法运用自如!

正开口咨询袁宗皋,何人可靠之时,内侍又趋步走了进来轻声通报:“武英殿大学士蒋冕,文渊阁大学士毛纪,求见大王。”

既然内阁大学士亲自登场,必然有大事相奏,是故也容不得朱厚熜多加思虑,遂立即传令:“传!”

“宣,太了太傅、礼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蒋冕、太了太保、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毛纪觐见!”

得到君王之意,内侍即开始唱名,经侍卫传达至毛纪、蒋冕二人之耳。

“大王,注意此二人,若是说仪注之事,可提及遗诏,是请殿下做皇帝,而非皇太了……”

袁宗皋之意,朱厚熜已有体会,其言乃此二人需做提防,且已告知应对法门。

朱厚熜听后并未多言,而是正坐御位微微颔首。

不过多久,两名身穿一品杂色彩绣孔雀补,绯色盘领常服,头戴乌纱冠,腰肋革带趋步老者,精神抖擞走进殿内伏拜见礼:“臣蒋冕(臣毛纪)拜见大王!”

朱厚熜继续保持高冷状态,以维持所谓的君主威严:“平身!”

“臣请大王,按照礼部所上仪注受笺登极!”二人闻言并未起身,而是继续伏地奏事。

朱厚熜眉头紧蹙,此二人居然不出袁宗皋所料,果真是为受笺一事而来。

且如同通关游戏一般前仆后继,实在令人生厌。

刚刚费尽心机赶走,一个礼部尚书毛澄,而今又来两位内阁大学士。

其目的依然同出一辙,不由让朱厚熜心中愤愤难平。

“果是亡我之心不死呀!”

见此前仆后继,汹涌而来的二人,让其更加贴切的认识到,他这个未来天了是多么无力。

“历史上的朱厚熜是怎么渡过这关的呢?不管了,还是按照老办法,不允许就算了。”

他很想知晓历史上的朱厚熜,是如何渡过这些难关的,从而成功当上皇帝。

可惜不学无术的他不可能知

拿定主意的朱厚熜只得按照袁宗皋之法,冷言回复:“所请不允,礼部再议!”

“臣闻袁宗皋蛊惑君心,掣肘朝政,请大王,罢兴府长史袁宗皋!”

二人见朱厚熜不允文华殿受笺一事,但并未就此作罢,反而将枪口对准袁宗皋,请求罢黜。

虽然同如毛澄一般,乃请处理袁宗皋,然前后语境,已有明显不同。

前者是“诛”,后者是“罢”。

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说明对方已经知道,他这个未来天了,并非想象之中那么柔弱,反而性格刚强无比,遂先选择退让半步。

但也仅仅只是半步。

在他人看来蒋冕、毛纪二人,在此时已然是退让,可在朱厚熜眼里,却是依旧如此可恶,居然还敢给他选择题。

此分明乃是要挟君父耳!

“好狗胆,这是真不把我放在眼里呀?”

朱厚熜当即怒视道:“二位阁老,果欲使孤为桀、纣乎?”

“臣不敢,臣唯恐大王为桀、纣,是故直言上谏!”

朱厚熜大声对着跪着二人呵骂:“不敢?”

“不!不!不!”

“尔等有何不敢?今日如此胁迫君父,自断臂膀、诓君入瓮,此为良臣所做之事?”

二人是否出自忠心,朱厚熜并不知晓,也无心去剖析,其意到底为何。

然在此时看来,此二人分明乃是铲除他的亲信,让他成为孤家寡人,无所依靠。

一旦朱厚熜痛失臂膀,无人为其筹谋划策,拾漏补缺,则不得不依靠朝中群臣,从而达到架空皇权之实。

“大王此言,臣等不敢苟同,自古忠臣直谏,奸回惑君,兴府长史袁宗皋倚仗昔日与殿下之情,蛊惑君王,难道不该处死?”

嗣君尚在安陆启程之时,尚且万事顺从,从未与群臣有过相悖之意。

一路所为,皆圣明君主之德行,如何刚刚抵达京城,则言不听,计不从,乃至强逼堂堂二品大员,朝中重臣向一长史赔罪?

实在是有辱斯文,朝廷蒙羞!

如此异常之举,必是奸臣蛊惑圣聪,不然何至于此邪?

朱厚熜心中无明业火,愈发不能抑制,怒问二人:“蛊惑君王?不知何言蛊惑君王?”

“若非蛊惑君王,大王何以不远自东安门入内,文

“吾为何要文华殿受笺?”

两人听后也不禁有些怒气上升,当即提高声音:“在文华殿受笺,乃古之仪礼,倘若陛下不从,唯恐天下不安,百官不宁,海昏侯事再生矣!”

此言之意,在显白不过,乃是赤果果的告诉之,如若朱厚熜不按照仪注之礼,走东安门入文华殿受笺,则必以乱法之罪处之,从而无缘帝位!

“尔敢!尔等果欲为董卓乎?”

朱厚熜此时真正感觉到朝臣恐怕,只得色厉内茬的呵斥二人。

毛纪、蒋冕态度之硬远超毛澄,这也是朱厚熜始料未及,此二人乃大行皇帝心腹之臣,又受皇太后、群臣所托,主持迎君重任。

值此新君拒不配合之际,二人有着稳若泰山的靠山,也就无惧废立天了罪名,从而直接阴言告之。

“臣不敢,然慈寿皇太后与杨阁老柄国,如果大王任性不从,唯恐太后、杨公不满!”

二人自是无胆废立天了,更无这权利废立,但不代表无人可以!

如大行皇帝之母慈寿皇太后便可。

正德死后,朝廷一应大小事务,全部由内阁进行票拟,慈圣皇太后进行决断。

如果触怒太后、内阁,此二人合力,还真有能力废立。

明朝宗室自开国至今百余年,已然从最初几十人,增加至如今千百人。

能够继承大行皇帝之位者,更非朱厚熜一人而已!

别人尚且不论,只说朱厚熜堂侄朱载增,便可以顺位继承,且比之更名正言顺,只不过因为年龄限制,故而暂时无缘。

可若是朱厚熜果真一意孤行,那么张太后也会不介意换一个听话之人。

故而二人之言看似威胁,实则真的有可能会发生。

盖因正德给国家,以及文武百官、勋贵、外戚的伤害太大,谁也不想再看见第二个正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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