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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轻说谎了。
就在梁轻遇刺的前一天,蔡隐找她下棋。
这是稀奇事,因为自打梁轻及笄礼,蔡隐输棋,自称服老之后,他一直就是半退隐状态。
这大半年里,他深居简出,甚至连棋都不下了,更是从未找过梁轻。
“不知先生唤学生是有何事?”梁轻满脸疑问。
“你这丫头,我没事就不能找你?”蔡隐嘴上嗔怪着,脸上笑容不减,“想找个人,陪我老人家下下棋罢了!”
“这是学生的荣幸!”梁轻很有礼貌的坐在了下手。
梁轻下棋向来轻松,蔡隐这次也没有多在意输赢,反倒把一盘棋下得四平八稳,一片和谐,棋盘上半点峥嵘不显,也没有哪一方真的就出了颓势……
梁轻就真的陪蔡隐下了半日棋,蔡隐只说了几句话。
“文死谏武死战,没有哪个武将不想打一场胜仗!”
“都说沐王拿下瀛洲居功至伟,要我说,你一个梁轻可抵十万兵。”
“江湖传言,南方杀星现世,将要毁天灭地!”
蔡隐虽然嘴上说的隐退,但是他可是帝师,既是南宫宸枫的太傅,也实际上教导了沐远十余年。
他说的话,怎么可能是随随便便说的?
如今沐氏的武将之首,当属大将军陈武,他对沐远有着二十载守护的恩情,更是他习武的师父,清江一战,梁家村惨遭屠村。
表面上是安梁郡主梁轻,一柄寒江剑死战梁州大将军张暖,力竭沉江,可背后是陈武的运筹帷幄。不然就算是沐老太君,梁茵,甚至是沐远,也早就连同梁家村的村民一起被屠了。
而如今,梁氏得到重用,梁钰成为沐州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
连沐文丞也参与了瀛洲一战,有了军功,军中众将领莫不如是。
沐远更是因为此战成功,获得将士们的爱戴,从托孤少主,走到台前,坐稳了沐王的位置,在九州成为响当当的人物,被各路豪强所忌惮。
而陈武,防御西线,对阵的是九州里势力与实力并存的江家,名义上是沐王府大将军,实际却寸功未立。
可想而知,他既想建功立业,又不忿梁氏“坐享其成”,更可能对沐远屡次不听他的劝诫耿耿于怀。
陈武提出联姻江家,也许只是一个由头,一个能试探出沐远是否还听话的借口。
到传言联姻梁茵,那已经是在布局了。
“一个梁轻可抵十万兵”,这话不知是从谁那里说出来的,但肯定不是蔡隐,他这么说也必有用意。
沐州?
是有人忌惮梁轻,有人嫉妒梁轻,也有人记恨梁轻……
“杀星?”这样该死的传言,除了天机教还能有谁?
所谓杀星,不是指向沐远,就是指向自己。
但是不管这个“杀星”最初指向的是谁。
现如今,这个名头只能背给梁轻……
梁轻病了,旧疾新伤,缠绵病榻数日。
沐远四处延请名医,终于有了一点转机。
“轻儿,以前跟你说过的,那位云游天下的神医,他来沐州了,我已经派了文丞就去请了。”
“我心里有数,养一养就好了,你也懂医,哪里就有神乎其神的神医了?”
神医还是来了,须发皆白,仙气飘飘,还真有点神医的意思。
起码看着挺干净顺溜的,前世梁轻也看过“老中医”,有的“老中医”家里脏乱差的跟耗子洞也没什么分别。
来个病人,不管是病得轻的,还是病得重的,都是开一种药,给钱多的就多抓几副,钱少的就少拿几幅……
梁轻觉得前世中医之所以没落,和这帮欺世盗名之徒不无关系。
还是这个时代好,童叟无欺,说老中医,就是真的老中医。
神医给梁轻诊了脉,问了几句,然后“借一步说话”把沐远拉出去单独说了几句,刷刷点点给开了一副药,嘱咐如何熬制,如何服用。
临走时神医被屋里一盆草吸引了目光。
梁轻主动说起:“这盆草可是我的宝贝,我在山里发现的,我叫它:雁归。”
“姑娘这名字起得雅致,倒也贴切,此种药草,极其珍贵难寻,花开一季,一岁一枯,春生秋灭,姑娘这盆大冬天能活着可真是稀奇!”
“正是呢,许是我有种花草的天分?”梁轻大言不惭。
神医倒没说什么,点点头,离开了。
自打神医住进沐王府,梁轻的病终于有了起色。
肉眼可见的脸色逐渐红润了,说话也有精神了。
沐王府终于结束了低气压,随着沐王冠礼越来越近了,府里上下人等,脸上都有了喜色。
四处开始张灯结彩,准备冠礼相关事宜。
沐王的冠礼自不比梁轻的及笄礼,从邀请参宾客的请帖,到宴席的准备,到房屋器具清理查验,繁琐工作不胜繁几,把梁茵和沐文丞忙得够呛。
这俩人一内一外,被沐远派出去做事,脚不沾地。
“累死了,还是你这里清闲!”梁茵忙里偷闲,到梁轻屋里抢了半盘桂花糕吃。
“连饭都没时间吃了?真是辛苦!”梁轻嘴上说着辛苦,把桂花糕又抢回来一块。
“真不明白你怎么突然爱吃这个了?”梁茵塞了两块进肚子,却吐槽起来。
“嫌不好吃别吃啊!”
“你以为我爱吃?我还是喜欢吃山楂糕,酸甜解腻!这东西齁甜的,有啥好吃?”
“你不懂!”梁轻幽幽的说着,“以前重儿小时候,爹爹总给他买桂花糕,那糕还没这个好,重儿吃一半,扔一半,都没有我的份……”
这好好的,怎么说起小时候的事情?
“那时候大人不给,就故意不稀罕,其实心里难受得紧,谁不想得父母宠爱?哪个孩子见到好吃的不想尝一口?”
梁茵自然是知道梁轻小时候在家里没地位,吃不到好吃的,要不然怎么会带着一群孩子漫山遍野的抓虫子,找吃的!
“那时候总想着爹和娘偏心,重儿不重女”
“也曾经想好好读书,参加科举,自食其力,进而远离那个不甚温暖的家”
“一举成名天下知,或是功成名就,换得家族荣耀,也得父母青睐,家族重视。”
“只是后来成了名,却也惹了祸,到现在,子欲养而亲不待……”
说起父母,梁轻一阵唏嘘。
作为一个穿越者,顶着成熟的灵魂,在他们活着的时候也并没有与他们多亲近,甚至因为他们的重男轻女,他们的行事作风,还曾经对他们颇有一些看法。
但是从他们在她眼前惨死的时候起,从前那些感觉不美好的记忆,或不解,或不甘,随着岁月淡去,逐渐在记忆力结痂,渐渐被失去他们的难过所取代。
梁茵也没了笑闹的心思,她又何尝不是?
她从出生起就离开了梁家,没有人告诉她父母还活着,她还有兄弟亲人,她只是一个村口老奶奶的相依为命的小孙女。她也曾经羡慕过别人有父母的好,知道真实身份时候也曾经替自己有过不值。
她也曾心有怨恨,只是那些感受,或亲,或疏,或怨愤,到如今随着那些人的远去,都成了心里永久不灭的遗憾。
梁茵从没叫过自己的祖父一声爷爷,也没和自己的父母吃过一顿饭,就连亲姑姑梁玖,在一个书院里读书,低头不见抬头见,因为她念书不好,就知道爱慕公子哥,梁茵还曾经在暗地里嘲笑过她……
一边怨恨一边怀念,这感觉非亲身经历过的人不能懂。
梁茵平时和梁钰,还有梁轻见面也都嘻嘻哈哈,很少说起家族事,盖因说多了都是血泪。
梁家村的血海深仇,梁家每一个活着的人都记得,但是每个人都不敢轻易触碰。
梁轻叹了口气:“重儿现在不知道还活着不?”
梁茵眼圈发红,又不想惹梁轻难过,只得安慰她:“别想那么多了,你才好了几天,好好养伤,那些仇以后我们都要报回来。”
“是啊,那些仇也该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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