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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竟是沐王亲自前来,少珨当为锦城父老敬王爷一杯!”江少珨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真没想到吗?

这不重要!

沐远也举杯相和:“江师兄能从前线拨冗而来,此等诚意,远亦是钦佩!”

三日前江州沐州边界的锦城发生了一场地动,因为并不算剧烈,所以伤亡不大,只是损坏了些房屋,沐远以慰问江州险情为由,踏上了江州的土地。

深受“重创”,本该在营中养伤的江少珨,也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这里。

一个称王爷满怀敬意。

一个称师兄拉近关系。

二人心照不宣的笑了笑,一番寒暄之后自然谈到了天下大势。

沐远开口道:“如今天下四分,不知师兄有何看法?”

江少珨微微摇头抱拳道:“身在局中,迷雾重重,还请王爷指点迷津!”

沐远:“指点谈不上,只是我观江家几百年世家底蕴,良相有之,忠臣有之,从未曾有过乱臣贼子,想必是可堪与之合作的!”

江少珨:“沐王这是要我江家俯首称臣?”

沐远:“这天下有德有能者居之,君君臣臣不过是各司其职,况且自古就有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的道理。”

江少珨:“沐王确定自己就是明主?”

沐远:“轻儿常说,乱世人命贱,这乱世总该有个了结,联手又有何不可?你我联手共挽山河,何其壮哉!”

江少珨略微沉吟,如今局势,显然对江家不利,若大恒对江州宣战,沐州只需作壁上观,便可不废一兵一卒,看江州灰飞烟灭。

沐远说联手,其实给足了江家的面子,又还提轻儿,貌似是对梁轻余情未了。

这些年听闻沐王除了那个绿绮姑娘,再未与女色沾边,难道也是为非这位天选圣女,命定皇后的人留着?

江少珨:“天下人都说得圣女可得天下,不知是否为真!”

“无稽之谈!”沐远薄怒。

“那都是无耻之徒,信口雌黄,迷惑世人之语,如何当真?”

“得一人和得天下能有什么关系?”

“圣女也不是任人争夺的筹码!”

“如今英雄辈出,治乱之世,唯得人心尔!”

得人心可得天下,沐远这话说得江少珨很是佩服。

看来沐远不是个刚愎自用的人,更不是被沐氏操作复国的工具,他眼里是有天下人的。

江少珨大笑,“师弟可曾记得,当年打马中都,分别之时,你我曾经许下的一诺?”

江少珨肯叫一声师弟,这是接了沐远抛出的橄榄枝,沐远道:“自然记得。”

当日中都一别的情景,两人都历历在目:

江少珨说的是——“与兄今日一别,不知他日相逢是何等境地?”

沐远回的是——“今朝不分伯仲,自当来日方长!”

两人相视一笑,江少珨:“来日方长?”

沐远:“来日方长!”

江少珨抽刀,沐远提剑,一刀一剑对面而立。

刀是劫魄刀,杀人劫命,魂飞魄散。

剑是孤影剑,至高至孤,雷霆之剑。

如果说上一次中都擂台赛,二人各有顾忌,不敢使出看家本事,有所隐藏。

那么这一次二人全力拼杀,各自都没有半分留手。

出手便都是绝招,真个是:刀破日月,剑挽山河,风雷异动,……

打了个天昏地暗。

这一场“来日方长”,从日暮打到天黑,挑灯夜战。

再打到次日清晨,天边曙光乍起。

沐远依旧目光炯炯,额头不见半点汗水,脸上更没有一丝疲惫之意。

江少珨也是一身白衣,衣冠楚楚,不见分毫颓势,哪里有被“重创”过的影子?

可见当初江少珨不过为了迷惑云昊,演了一出戏而已,明里闭门不出,暗地联系沐州谋求联盟,聪明人何须明言?沐远自是一看就透。

“哈哈,”沐远大笑弃剑,“江师兄好将才!你我联手,何愁安天下?”

“师弟谬赞,”江少珨也丢刀,“如此,江家唯主上马首是瞻!”

木梓沅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老夫人真的重伤不治,咽气了。

向来干旱的甘州竟然下起了雨,裹挟着冰雹的冷雨,打在头上身上,格外的难受,但是木梓沅一刻也不想停下来,她要逃,逃得远远地。

当日见过老夫人惨状的人已尽数被云昊杀光了,只剩木梓沅一人,他每次喝酒都要借机杀人,今天他又喝得酩酊大醉。

然而一阵旋风刮过,木梓沅的身体被一股大力卷在泥土里。

她拼力起身,却动弹不了分毫。

一双大掌死死的按在她的肩膀上,将她的脸压向泥水里,对上云昊赤红的眼,暴怒的脸,她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压制了,她怕,他是恶魔,他会杀人。

“求,求,主上,饶命。”木梓沅的脸擦着地面,泥水粘的她满头满脸,狼狈至极,但是她此刻无暇顾及。她只是把自己的身体尽量低一点,再低一点,低到尘埃里。

“你还想活?”云昊的声音冷硬如从地狱判官。

“想,属下,想活,属下甘愿为主上当牛做马,肝脑涂地……”木梓沅恨不得把这辈子听到的最卑微的话都讲一遍,只为打消这个恶魔的杀意。

“当牛做马?”

“肝脑涂地?”

云昊重复着木梓沅的话,风雨很大,冰雹砸人,但是云昊毫无知觉的,他似是在思考什么叫“当牛做马”,什么又是“肝脑涂地”。

雨水冲刷着地面,也冲刷了木梓沅脸上的泥土,艳丽的眉眼,雪白的肌肤,以及被雨水打湿紧贴着身形的衣物勾勒出来的曲线,……

木梓沅感觉到,云昊的眼神不动了,悄悄抬眼一看,一种不祥的预感,让她凭空打了个寒颤,她使出全身力气抬腿奋力一击。

云昊一躲,木梓沅这一脚还踢到了云昊的下巴,踢破了他的嘴角,却也被他抓住了脚腕,而云昊因为疼痛收回了些许意识,反而玩味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腥甜的血腥味儿刺激着云昊的神经,他恶狠狠的盯着木梓沅,下一刻如恶狼一样扑向木梓沅……

彦廷一行人也被大雨阻隔在山上,云州有座很小的山,名不见经传,原名早已不可考。但是山上有座庙,香火鼎盛,烧香还愿的人很多,庙名积香,所以这座山就被称为吉祥山。

琬娘以前就听说过这座庙的传说,据说在这座庙里许愿很是灵验,如今夫妻团聚,彦廷又当上了王爷,颇有些造化弄人的感觉,离得又不远,自然想去拜拜。

即已在云州地界,安全自然不用想太多,彦廷也想多陪陪妻儿,但凡他们母子所求,自然没有不应的,遂带了琬娘母子,并几个幽冥卫,轻车简从,就当是游玩了。

上了香也许了愿,捐了功德,下山途中却遇到大雨。

云州这个季节下雨可是不多,琬儿和彦平常年躲避战祸舟车劳顿,身体病弱,受不得雨,彦廷等人找了个山间草屋躲雨。

荒村茅舍,装不下些许人,彦廷吩咐幽冥卫在外警戒,自己带着琬娘母子进了草屋,不想里面竟然有人捷足先登了。

出门在外,对方又是出家人打扮,彦廷并没在意,只是找了个角落坐下来。

不想,这个道士看见一家三口,却两眼放光,颤巍巍上前来见,“贫道观阁下天庭饱满,命主高贵,一看就是个大人物,日后必有大造化。”

一身道袍,鹤发浮尘,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道

彦廷又看了看自己的一身打扮,为了陪琬娘母子,他今天穿的是虽露富,却也不显高贵威武,又收敛了杀伐的气息,看起来反倒像个有点富态的商人,琬娘母子也是内宅妇人和寻常富人家小公子打扮,这大造化是怎么看出来的?

“贵人可别是不信?”道士见他眼神游移,反倒先发制人,“贫道观贵人有王侯之相。”

彦廷一听,这话说得对呀,镇北王可不就是王侯么?

眼下对道士倒有了三分信,遂指着琬儿道:“那道长观她如何?”

道士很有礼貌的道了声“失礼了”,才把目光挪到琬娘脸上。

“哎呀呀,贵不可言,贵不可言啊”说着道士就要跪下磕头。

“道长可看出什么?”彦廷心里嘀咕,看琬娘就下跪磕头,看自己就没有,自己是王侯,那琬儿是什么?

道士又摇晃着浮尘,掐着决振振有词,对着琬娘的脸看了又看,就在彦廷以为他会说出点什么更让人吃惊的事情的时候,他反而摇摇头,略带歉意:“贫道还未看透,但是贵不可言!”

彦廷有些不耐,干脆出言提醒他:“难道是王妃那样的高贵吗?”

道士连连摇头:“不不不,比王妃还要高贵!”

“那你看他呢?”彦廷又指了指彦平。

“这位小贵人根骨清奇,也是大富贵之人,只是贫道道行有限,单凭面相猜不透玄机,不知可否将小贵人生辰八字告知贫道?”

彦廷被这道士忽悠的将信将疑,也就直接告诉他彦平的八字。

“罪过罪过”道士伏地不起连连磕头,“不得了啊!今日贫道冲撞了贵人,望贵人高台贵手,宽恕贫道。”

“你倒是说说他的命如何?”彦廷听得不耐烦。

“不可说不可说,小贵人之贵,是万万人之上的,高不可言,天之骄子,贫道亦不敢泄露天机。”这道士说完竟然卷起浮尘不顾大风雨,自出草屋去了,留下彦廷一家三口面面相觑。

“这疯癫道士说的也不可尽信!”

多年夫妻,琬娘自然看出彦廷眼中的兴味。

比王妃还高贵的人?琬娘自然知道有。

比王爷更高贵的人?自然也有。

破天的高贵,万万人之上,任何人见了都要磕头,任谁都知道那是什么样的高贵。

这道士没说跟说了有什么分别?

彦廷眼神闪烁了一会儿,平静了些许,当做没事发生,安顿琬娘和平儿歇息。

然而他人在草屋里,心绪却不宁,小绿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道士说琬娘“贵不可言”,说平儿“万万人之上”,是“天之骄子”。

那他彦廷,这辈子难道就止步于“王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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