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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风致来不及细思,就被气势汹汹的周棋等人围堵在山下。
好在赵睿霖修为高出他们一个大境界,他们之间修为最高者周棋约是金丹后期的境界,赵睿霖已是元婴期修士,是以对方虽然忿忿不平,可在赵睿霖面前却还不敢造次,仍按礼数向赵睿霖行礼。
“见过长梦仙君。”周棋带着众人掐诀行礼,只是那礼依然带着点心不甘情不愿的怒意。
赵睿霖低声一叹,柔声开口:“周仙友,本仙知晓你此番为何动怒,不如暂请入听月小筑饮杯灵茶息息怒,我们慢叙。”
“在下与贵宗已无甚可叙。当日因仙君惜我等之才,有伯乐之恩,在下心内感动方受仙君所托,入昆虚培植这片玉笈,谁曾想昆虚万年大宗,长梦仙君堂堂元婴上修,竟也欺我等散修修为低下,身后无依靠,议定的报酬推三阻四迟迟不付,反倒要我等填进不少资源,我等绝无可能再留。今日既逢仙君,就此请辞。”虽然赵睿霖境界高他许多,但周棋依然据理力争。
“周道友,此事鄙宗确有不妥,本仙向你致歉,至于请辞一事,还望道友再斟酌一二……”
赵睿霖眉心紧蹙,温言劝道,奈何周棋怒意正盛,丝毫不给面子,一语打断。
“仙君不必多劝,在下意已决,再有一事,我等皆为散修,赚些修行用度所需本就不易,我自己尚且罢了,但我这小弟子不日便要突破结丹,正是急用钱资的时刻,先前贵宗欠下的灵石,与在下垫用的材料,还请贵宗结清,否则莫怪在下……”周棋说到这里却忽然一收,只深深看了眼赵睿霖。
未尽之言,众人心中洞明。
这便是赤/裸/裸的威胁。
以昆虚如今情况,在外头名声本就不好听,若然此事传扬出去,必然雪上加霜,日后招新纳才寻求合作将越发困难。
果不其然,赵睿霖眉心蹙得更紧,眸现愧意,似乎也对宗门捉襟见肘的景况很是无奈,却又拿不出什么解决的办法来。
林风致旁观至此已然看懂。虽然眼见赵睿霖被人为难,但她心底并没站在昆虚这一头。
她也是散修,修了数十载,最是清楚散修的日子有多艰难。修仙除了看个人天赋和造化之外,还需要庞大的资源支持,在修仙界的资源被绝大多数仙宗占据和倾斜的前提下,散修要想获得修行所需,要付出十倍艰辛,而得到的每一枚灵石都要掰成几块来用……她完全能明白周棋咄咄逼人的愤怒。
替昆虚辛苦了几个月,以为能换到灵石,不料却赔了夫人又折兵,换作是她,她也要发火。
不过这是昆虚和周棋间的矛盾,她一个外人没资格开口,便默不作声站在赵睿霖身边。
那厢周棋倒也暂时闭嘴。以昆虚名声来威胁赵睿霖本就只是下策,他们几个散修求的是财,又不是真要与昆虚为敌,是以撂下话后他便暗暗打量她的反应,试探她的底线,只是探究的目光看着看着,忽然注意到站在旁边的林风致。
“这位是……”周棋狐疑地盯着林风致,怒气暂缓问道。
九寰仙界重礼数,低修见上修是需要行礼的,林风致被他一看,下意识便要行礼,只是还未躬身,一股无形之力涌来,硬生生阻止了她的动作。
“此乃本宗清瑶上神。”赵睿霖声音响起,如同珠玉冷冽,没了先前温和。
这声音刺入魂神,让林风致一震,想起自己与昆虚的交易,匆匆与赵睿霖交汇一个眼神。
赵睿霖目露祈急之色。
林风致想骂脏话了——
还没准备好上位当上神啊,怎么这就开始了?
上神是什么样的?秋月明又是什么样的?她见都没见过,怎么装?
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么?
各种念头充斥在脑中,却又不能在面上显露,她没见过秋月明,也不认识什么强修上神,不知道真正的上神会是什么模样,只能自己揣摩拼凑。
传说里的秋月明是个出名的大美人,名气比五华山的孙灵若大得多得多,这样的美人应该有些骄矜的?她是九寰难得一现的修仙奇才,和封默同样天赋过人,大抵会像他那样恃才傲物,自信且冷漠?她还是昆虚宗的上神,名声响亮,有天赋也有能力,一宗之主总该有些威严方能服众吧?
林风致在心里七拼八凑,硬着头皮微仰下巴,扯动唇角,牵出个表情来。
那表情似笑非笑,三分骄傲,三分威严,三分冷然,一分的高深莫测……
至于境界,她身边有元婴期的赵睿霖,应该会施法替她遮掩,而周棋才金丹期,必不敢当着赵睿霖的面施术探究她的真实境界,这一来二去暂时也能勉强瞒过。
倒是周棋听到她的身份,立时便客气许多,向她行起礼来:“原来是清瑶上神,久仰久仰,上神玉姿仙骨,果如外间传闻那般,今日得见,实乃在下之荣幸。”
林风致只觉头皮跳了跳——她模样没有变化,从前可没人夸过她玉姿仙骨,可见一个身份,足够改变许多东西。
“周道友过奖。”她摆摆手,淡道,“听长梦仙君提及请了位极擅培育仙植灵药的道友入宗代为培植玉笈,本仙早就有心拜访,奈何闭关多日,此时方有空暇前来。”
周棋闻言却是一愣,问道:“上神今日来此,是为了见我?”
林风致又与赵睿霖对视一眼,颌首道:“正是。天生万灵,地生万物,这万灵万物之生长自合天地之意,本仙一直觉得能够潜心钻研育灵之道者,必是心怀天地,神系苍生之人,辟蹊径而修,感自然之悟,定有大才能,是以出关后第一桩事,就是前来见见先生,想与先生探讨这天地万物自然之律,料来定能有所感悟。”
一大顶高帽落下,听得周棋身心舒畅,来自上位者的赏识与肯定更叫人愉快,周棋愈发客气,谦虚道:“上神谬赞了,‘先生’之称周某愧不敢当,只是这万物万灵之道,您若果真感兴趣,周某倒是愿与您探讨一番的。”
“真的吗?那先生可得在鄙宗多留段时间,一来让我好好招待先生,一则也请先生说些万物生长之道予我……”林风致“惊喜”道。
从前行走仙界,她接触过许多像周棋这样的散修。他们不以剑、法入道,而是精研某一类方术。他们心思最为单纯直接,很少有那些弯弯绕绕,也并不好战,是以她也了解,他们自身道行并不高,在有大成就前,他们多数都怀才不遇,故而心中大多都渴望得遇伯乐,一展所长。
赵睿霖能够将人请回昆虚,多少也因为周棋觉得她是伯乐。
“好说好说……”
周棋脸上见笑,抱拳道,可他正要应允,却被身后的弟子打断。
“师父!莫忘了正事。”
看来师父好哄,他身后这小弟子却不易哄。
周棋得他提醒,立刻想起正事,虽无先前那般愤怒,但神色亦是一醒,断然道:“多谢上神好意,然而此番周某不可再留,上神亦不必多劝,我与贵宗已经无甚可说。”
“先生先前所怒之事,本仙也已听说,此事确是鄙宗之过,本仙先代昆虚向先生赔个不是,望先生海涵。”说话间林风致抱拳略躬身,眉间冷漠一扫而空,诚恳致歉。
见她这般姿态,周棋忙退到侧面,避过她的礼,道:“上神不必如此,此事……”
他也想说些不计较的场面话,可又碍于利益矛盾难以出口。
“先生是位心胸宽阔的修士。”林风致笑着收回礼,不慌不忙续道,“本仙承认鄙宗近日库房空虚,账上灵石不足,这才拖欠先生报酬数月。先生要走,鄙宗绝不敢阻,欠先生的灵石,也一定会补齐,只不过如此一来,先生这些时日在玉笈山的心血,便要付之东流,先生真的忍心?”
一语戳中周棋心里最大软肋,他目光一黯,神情更加为难,只有身后的弟子还在暗暗提醒他:“师父,莫听他们蛊惑。”
“其实……此事尚有转寰余地,不知先生可愿听本仙一言?”林风致放柔语气问道。
周棋叹声道:“你说。”
“先生,灵石可作报酬,你倾心培育的玉笈髓笋,难道就不能吗?”林风致笑起,高深莫测,“既然灵石不够,你我不妨更改一下合作方式,从你培育出的玉笈髓笋中抽取部分作为报酬,你看如何?”
“髓笋?”周棋惊愕望向她。
林风致点头:“正是。髓笋的价值无需我多说,先生最是了解。培育此物需要特殊的环境,在外头找不到比玉笈山更适合培育髓笋以及钻研玉笈髓笋的地方,先生当初愿意进入鄙宗,料想也希望借此机会观察研究髓笋吧?”
周棋被她说中,沉默起来。
“如今这片玉笈已有小成,先生一片心血,想来也不忍就此付诸流水,再者论先生的弟子突破在即,也需要一个安稳的洞府闭关,昆虚山灵气充沛,是再合适不过的闭关场所。”林风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灵石是死的,可人是活的,你我合作何必非拘泥那数十灵石呢?”
语毕,未等周棋回答,她又问向赵睿霖:“姑……长梦山主,您看呢?”
赵睿霖久未发话,闻言知是林风致在征求自己意见,便道:“长梦遵上神之意。”
“你们愿意让出几成髓笋给我?”周棋已然心动,却也没直接答应。
“根据髓笋市价,以及先生培育的髓笋产量,我们需要测算。”林风致斟酌片刻道,“给我五天时间,我必定给先生一个满意的答复,绝不会叫先生吃亏。”
“好,在下就等你们五天时间。”周棋也干脆,语毕便行礼告辞,带着弟子又退回玉笈山。
四周再度安静下来。
“今日多谢小友解我燃眉之急。”赵睿霖望着周棋众人远去的身影大松口气,又夸道,“小友才思敏捷,来日必非池中之物。”
这样敏捷的反应力和果断的决策力,她想曾弦那老二这次总算替宗门做了件好事。
林风致张嘴活动假笑得快要僵硬的下颌,片刻后才盯着赵睿霖开口:“姑姑,我要见祈怀舟。”
“他因为施法与你结契耗损颇大,需要闭关几日,你找他有事?”赵睿霖不解道。
“找他讨个说法。”林风致眯了眯眼道,“因为……你们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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