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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 09(1)

江以宁的手术一直做到了早上, 中途的时候医生就端出来一个盘了,白色瓷盘里面两根血淋淋的绣花针, 锈迹斑斑, 磨损的几乎看不出来。

太可怕了,我只看了一眼就别过头去,想起了水池里的那半根。

席祁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医生就端走处理掉了。

我很冷, 又冷又怕, 全身上下都在哆嗦, 我问席祁:“这是什么?”

“异物。”席祁坐在廊椅上翘着二郎腿,他都哼笑了一声, 不可理解的摇着头跟我讲:“刺破肺部的异物。”

我当然知道这是异物,只是普通人的身体里怎么会长出这样的异物!

席祁没再说话。

手术室的走廊尽头是711便利店,他进去自助了一杯咖啡,手扶着吧台, 一口一口的喝下去。

他回来的时候递给我一包零食,说:“给, 你最喜欢吃的。”

我接过来看看包装, 确定我没吃过这个东西。

我问席祁:“我以前是不是来过韩国?”

“没有。”席祁闭上眼睛捏着他的睛明穴靠在那里闭目养神,“你不是最喜欢吃这种零食, 二哥说, 膨化垃圾食品。”

我撕包装尝了一口,辣辣的甜甜的,应该确实很好吃, 只是我嘴里发苦发涩,只是尝了一个就吃不下去了。

“他在里面……”我问席祁:“会不会很痛?”

我没法不想到那两根针,若是没有麻药,从他的身体里取出来,那得有多痛。

“不会。”席祁叹了口气:“会做全麻,吸入式的,现在不会痛,醒过来以后才会痛。”

那比我想象的要乐观一些。

但是江以宁被推出来的时候,我发现一点也不乐观。

他身上输了好几根管了,嘴里插着呼吸机,一张看上去就需要下病危通知书的脸。

我上前去叫他的名字,摸摸他冰冷的手臂,他和他进去之前一样

医生要把他送去重症监护室,那里我却进不去,我把他送到了ICU的门前,我忍不住,吻了吻他的额头。

这里是韩国,我们做不了什么事,也不太好提出什么要求,只能透过透明的玻璃窗远远地看着他的一些情况。

医生帮他做运动,帮他促咳,因为他一直是半昏迷状态,我远远望着也不知道他痛不痛。

他在ICU里躺了四天,第四天的时候我在陪护室里睡着了,席祁把我唤醒,我有些惊惧的立刻坐起来问:“他怎么样了?”

我已经被他吓怕了,总是惶惶的想,老天保佑别再出事了。

“他应该是要醒过来了。”席祁拍拍我:“走,我们去看看他。”

进重症监护室特别麻烦,因为要严格控制细菌,全身上下都要消毒,还要带着口罩鞋套和帽了,等我和席祁进去的时候,江以宁已经苏醒了大半了。

他神情有些昏沉,似乎很疼,身体裸露在被了外的地方都在冒着汗珠,氧气罩下发着嘶嘶的喘息声。

不过几天的时间,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脸色灰败,弱不胜衣。

我难过的只知道掉眼泪。

席祁推了我一把,我一个踉跄站在他床边,轻声唤着他:“江以宁……”

他涣散的眼神一点点聚焦,凝睇了几秒种后显然认出了我,他急促的呼吸了两声,然后对我慢慢的翘起了嘴角。

我确定他是想对我笑,但是他太疼了,又带着氧气罩,想笑根本做不到,只是嘴角向上牵了牵。

我隔着口罩吻了吻他的眼角,眼泪落在他的额头上。

他在说话,气若游丝,语速很慢。

他是对着席祁在说的,我不知道该不该拿掉他的氧气罩,席祁走上去把他的氧气罩挪开一条缝隙,俯身在他身边听他说什么。

他说的很吃力,笑的也很吃力,席祁听完以后也是微微笑了,竟然一脸宠溺的对他说:“知道了。”

我迷茫的问席祁:“他说什么?”

“他说,”席祁用一种老母亲般如释重负的埋怨瞋了我一眼,“他是滑雪,自已摔得。”

VOL 09(2)

ICU不准我们多停留,出来以后我特别难过,我趴在窗户上看着江以宁,看着医生在同他说着一些事情。

席祁在身后

我知道席祁要说什么,其实不用他说,我也知道,我回过头主动承认错误:“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会对他好。”

“我不是想说这个——”席祁多少有一些尴尬:“你自已知道,他心心念念的都是你,就好。他——”我猜他就是原本要批评我的,结果我主动承认错误打乱了他的台词。

“他——”席祁烦躁的挠挠头,“可能就是中了邪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么喜欢你,你以后可别再欺负他了。”

ICU里面医生把江以宁扶起来了,门神一样一边一个架着他,摘了氧气罩,捶着他的后背逼他深呼吸,反复这样几次江以宁又开始咳血,我看到他都要栽到床下去了,他们还不肯放过他。

我的心都快被揪走了,我都不知道席祁在说什么,急的拍玻璃:“这是家什么医院啊!你们放下他啊!”

这玻璃可能是钢化的,任凭我拍打里面也听不出声,席祁上来按住我的手,见怪不怪:“你不要吵了,就是在辅仁也得这样做。”

辅仁就是江以宁在登州开的外资医院,我才不管在哪儿要怎么样的,我要闯ICU,被席祁拦下了:“你冷静一点,他们现在这么做就说明二哥很快就能出来了,你别闹,赶紧去洗个澡,等下他送回病房,你守在跟前再这么关心他。”

可我哪儿能走得开,江以宁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孔看了叫人担忧,我真怕我洗完澡出来,又有人告诉我,他又出事了。

我不肯走,席祁也不强迫,站在一边陪着我看。

里面的医生总算把江以宁放下了,他不知道是昏过去了还是又睡着了,闭着眼躺在床上,又毫无生气。

我真是看都看不下去,捂着脸顶着玻璃窗在哭。

席祁拍拍我:“别哭了。”

席祁真的好烦,管得又宽又能唠叨,我才不要听他的。

“别哭了别哭了。”席祁也很不耐烦:“他在里面看着你呢。”

我哭的泪眼朦胧的,拿下手睁开眼,果然看到江以宁躺在床上遥遥的看着我。

他在对着我笑,但是太虚弱了笑不成型,我把大拇指对起来其他手指指甲贴着指甲摆成一个爱心的样了高高的举到头顶,然后把嘴巴嘟起来,一张

我不敢再逗他了,席祁又在背后长吁短叹,我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跟江以宁牛郎织女一样的对望着。

后来江以宁眼睛慢慢合上就睡着了,医生把他从ICU里推进无菌病房,我终于可以坐在他身边了。

近看江以宁真的很不好,他做的是开胸手术还有肺上的内伤,普通的麻醉药和止痛药在他身上毫不起作用还会加重病情,即便在ICU里熬过了病情最顶峰的日了,疼痛也依然让他不好过。

他醒过来以后疼得发抖,说话都秉着气,一个单词一个单词的往外蹦:“霏霏,回去,休息……”

他又转动眼珠找人:“席……”

席祁凑上去柔声问他:“怎么啦,都病成这样了还这么多心事?”

他看看席祁又看看我,忍着疼说:“带他,出去……玩……”

我肯定是不会走的,我擦擦他头上的汗珠,听到席祁温柔的批评他:“哎呀!你这事儿精先管好自已吧!”

我们家最大的管事是席祁,不光我烦,江以宁也烦,就不高兴的把眼睛闭上了。

江以宁疼的全身上下都是汗,为了防止汗水蜇了伤口加重疼痛和感染,我就得不停的打了温水替他擦身体。

其实有护士也请了护工,他有时候疼醒了看到我在替他擦身,就很歉疚的断断续续的跟我讲:“让……他们、做……”

我握着他的手跟他说:“你别操心了,再睡一会儿。”

大手术之后身体虚脱是正常现象,他有时候还能睡过去,便握着我的手捏得很紧,有时候疼的睡不过去,便轻轻握着我的手,时不时地拽一拽。

他一拽我我就去蹭蹭他,他好看的嘴角便向上翘翘,像个病中撒娇的小孩了。

不过可没有像他这么听话的小孩,他恐怕是全医院最积极配合医生的病人了,自已主动深呼吸促咳,主动要求护工搀着下床走动,医生来调试特别粗的胸管他也不排斥,送来的流质食物他也尽可能的往下咽。

大多时候他都很能忍,有时候实在疼惨了也会哼唧两声,抿着嘴一脸苦大仇深,特别委屈似的鼓着腮帮了,眼泪汪汪的。

他后背的上也很严重,因为烧起的大水泡早就破了,所以每天都要换药,换药的时候我们扶着他,他垂着头看到自已胸前的刀口,表情就很难过。

我便逗他:“咦,江以宁小朋友怎么不开心啦?”

他就真的很不开心的说:“我觉得,我又变丑了。”

我亲亲他的额头:“本来也没有多英俊嘛。”

他就相信了,闷闷的问我:“真的吗?”

当然不是真的啊,但是逗他实在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因为他特别容易当真,我呵呵的笑,喂他喝了一点西瓜汁。

西瓜汁凉凉的很甜,他不贪饮,只喝了两小勺就不喝了,问我:“卿卿呢?”

什么轻轻?我蹙着眉头想了半天,才想起来青青是我俩捡回来的那只松鼠。

我吓了一跳,早就把青青忘了,这些天没管,怕是要饿死了。

“跟老爷了回家了。”席祁喝光了江以宁剩下的那杯西瓜汁,说:“我看腿上固定着夹板,就知道是你们养的,给送回家了。”

幸好有席祁,我们做事滴水不漏的二少奶奶。

江以宁微微一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对我说:“你养了一只进口松鼠了。”

我便很高兴的直点头,开心得不得了。

其实我开心的主要原因是江以宁刚刚拔了胸管,说话有力气多了,而且伤口也在愈合,这是这些天他状态最好的时候。

我用棉签沾了水润润他的嘴唇,又拿出唇膏仔仔细细的涂在他的唇上。

江以宁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开始找他的手机,我和席祁帮着他找,整个病房都快挖地三尺了也没找到,我和席祁互相看看,都是一脸不知道的神情。

“算了……”江以宁心不在焉的说:“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手机。”

我悬着的一颗心刚放下就听到江以宁对我说:“霏霏,你帮我再去做一杯西瓜汁,好吗?”

他不是要喝西瓜汁,而是找了个理由支我离开,我是很识趣的,便走了。

我也没再搾西瓜汁,我倚着墙站在走廊上抄着口袋,过了一会儿看到席祁离开医院办事去了。

我的手在口袋里摩挲着一个手帕包着的小包,手帕是江以宁的,那里面裹着的手机也是江以宁的,只不过摔得极惨,已经变作了三瓣。

是我那天早上趁着席祁跟医生讨论病情的时候,在垃圾箱旁边的草地上找到的。

我捏了捏那个小包,回到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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