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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叶巽从墨子号上选了十多名得力好手,跟着张勇所辖一百绿营精兵,还有勘探局等人向成都府进发,他们从重庆出南津关上了驿道,星夜兼程,一路快马、骡马队、轿子、滑竿往来不绝,往来者不是往来于成都、重庆的达官显贵,就是过往商贩僧旅和普通百姓。
成都府到重庆府驿道又称东大路,一路商旅不绝、行人往复,沿途十里一铺、百里一驿,沿着驿道人员商贸繁盛,形成了一批商贸城镇,著名的五驿四镇三街子便由此而来
驿道上行人不绝,驿站里商贾云集,既有木材帮、柑橘帮、酒帮等帮会会众,也有普通的贩夫走卒,他们走一程、歇一脚,谈笑声传于驿道的石板路上。
自古蜀道难,难于上青天!重庆府到成都府,一路不是崇山峻岭,就是山丘谷底,一路翻山爬坡,宽阔大道不多,人马多在五尺宽的石板路上行走。
叶巽带着队伍拂晓出发,夜宿驿站,一路晓行夜宿星夜兼程,每日不过二百里行程,到了第十日傍晚才赶到了锦官驿,已然到了成都府东城地界。
到锦官驿门口,只见迎面是个高大巍峨的石牌坊,上面写着锦官驿三个金漆大字,后面是五排数十间的房舍,进了大门,前面是酒食大堂,后面的抄手围廊连着五进整齐的房舍。
张勇说道:“叶大人!这锦官驿是咱四川最大的驿站,驻有近百名脚夫,上百匹良马,这锦官驿可以说是成都东大门,如咱们要准备探宝用的器械、物资,明日最好在成都置办!”
叶巽转头对众人说:“这次彭山县江口探宝要精心准备,大家拉出物资采购清单,由陈主事会同绿营前去办理,争取三日内送到彭山县江口处!这十多日颠簸劳顿,大家尽快休整,三日后一起出发彭山江口。”张勇立即带着手下一位把总进了驿站,找驿长安排住宿、饮食等一应事宜。
次日一早,叶巽吩咐俞三带五名好手换上藏人装束,把火枪刀剑包裹严实,然后一行人骑马过了崇州、大邑,到过午时驱马行了近二百余里,只见落日余晖下,前方是座辉映着万丈霞光的高大雪山,雪山上苍茫一片,千年冰雪不化,众人虽换上了皮袄,但仍然寒气彻骨。
当地向导说:“几位爷!前面就是西岭雪山!雪山上远处那座红墙金顶的殿宇,就是佛光寺了!”
叶巽远望巍峨的雪山半腰,雪线上满目皑皑白雪,恐怕白雪下就是万年坚冰,而上山道路怪石突兀,山道狭窄,远望仿佛一道细绳直接云天。
到雪线以上必是又险又滑,叶巽突想父母不过两个普通人,不知在寒冷的雪山上如何度过了十余年,当下不由有些黯然神伤,就淡淡地对其他人说:“咱们今天一路疾行,大家都乏了!暂且喘息一下,就上山救人去!”
俞三看到不远处山脚下有片乱石堆,就带着众人牵马过去,把马匹拴在了大石头后面,口中说道:“这片石头能避风,马匹拴在那里也能避一下风口!”
叶巽叮嘱俞三道:“你带着他们五人手持火器暂且潜藏在佛光寺外,待我救人出了寺,你们就出来接应!如果见到我在寺中释放烟火,你们就一起冲进佛光寺中助我!”
俞三听了点头道:“叶将军放心!这座寺庙绑人为质,怕也不是善男信女,今日咱来救人,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叶巽长长叹了一口气:“郑大人早已提前带队前来救人,但咱们还没见到他们动静!大家谨慎为上!这佛光寺里情势不明!但能在雪山酷寒的佛光寺中修行,恐怕不应是十恶不赦的恶人,咱还是尽量不要伤人!”说完吩咐留了两个人在山下照看马匹,其他人则沿着直插峰顶的狭窄山道向山上爬去。
叶巽四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西岭雪山半腰,脚下已是湿滑坚冰,幸好可抓住山壁上拴着的一根粗大棕绳,才不至于滑落到令人头晕目眩的山涧里去,等到了佛光寺山门,四人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叶巽指了指大门外侧一片低矮的松柏林子:“你们三人先在林子里隐藏起来,等我烟火为号你们就冲进寺里,如没有看到烟火信号,就在这里等着,如过子时我还没有出来,你们就自行下山去找绿营张佐领求援!”说完突然沿着佛光寺的墙脚疾跃而起,随手抓住佛光寺外墙一块突出的岩石,纵身一跃就翻过外墙轻轻落入了佛光寺前院中。
叶巽进了院子,只见寺里一片静寂,不见一个僧侣影子,进门抬头就是八座如意宝塔,宝塔上法铃不时被山风吹动,发出悦耳铃声,如意宝塔后就是三间护法神殿,神殿里立着诸位护法神像。再往后依次列着大雄宝殿和弥勒佛殿,过了香烟萦绕的弥勒佛殿,后面是一排青石砌成的房舍,在弥勒佛殿里可听到这青石房舍里传来一阵诵经声和转动经桶的声音。
叶巽停下脚步驻足倾听,突然那房舍里传出一道沧桑的声音道:“入我佛门即是有缘!何不进来一见!”
叶巽听了当下一愣,疾速闪避在一棵大柏树后往里看去,只见那排青石房一间房门悄然洞开,只听那道苍老的声音又说道:“既来之,则安之!你躲在那大树后挨冷受冻作甚,何不到房中饮一杯热腾腾的酥油茶!”叶巽此时才知对方叫的竟是自己,当下把心一横,就慢慢从大树后现身出来,向着那洞开的房门走去。
叶巽进了房门,把门轻轻关上,只见这房中白灰抹墙,房中一位喇嘛身穿破棉袍盘坐在一张炕几后,形容枯槁,寿眉过鬓,面容苍老,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进了门的叶巽。
“年轻人!你先坐下!你目含煞气,脚下带风,身体蓄势以待!可不是来拜佛的吧?”那老喇嘛眼睛眨也不眨看着叶巽,指了一下对面一个蒲团对叶巽道。
“大师!弟子姓段!我是来接我父母的,特来求活佛开恩!”叶巽对这老喇施了一礼,盘腿就坐在了脚下蒲团上。
“哦!你也是来接李润兴夫妇的,他们已入我门下,不愿意见你,更不能跟你下山,你喝了这杯酥油茶,就下山去吧!”那老喇嘛指了指炕几上热气腾腾的酥油茶说。
“看来是你与桑金合伙绑我父母,把他们强留在这雪山寒寺中!放了我父母,免得我在佛门圣地大动干戈!对佛祖不敬!”叶巽目光如电盯着老喇嘛一字一句说道。
“哈哈!年轻人!稍安勿躁!昨日也有个少年像你一般浮躁!非要带走我这两位弟子,结果反被我留了下来,把他在院中冻了一夜,才熄了他心头火气!”老喇嘛静静看了叶巽一眼,端起炕几上酥油茶喝了一口淡淡地说道。
“他是我师弟!你对他做了什么?快放了他!不然休怪我剑下无情!”叶巽听了面色一正,突然长身而起,墨剑出鞘。
“哦!你们少年资质出众,少年得志,但是今年流年不利,马上就有杀身之祸!大祸临头而不饬德修心以避灾祸,岂非是火上浇油,自取灭亡!”那老喇嘛身形安坐如山,盯着叶巽端详片刻淡淡地说。
“你这无耻佛门败类!勾结桑金劫掠我父母,无非是想得到那宝藏下落!你们出家人不安生念佛修行,却祸害百姓,你们这佛门败类!少装模作样,不然小爷我除魔卫道,替佛祖除妖!”叶巽墨剑一闪,往前一递架在老喇嘛脖颈上。彡彡訁凊
此时房门突然咣地一声被推开,只见一位身披僧袍中年人闯了进来,口中叫道:“峰儿!不要无礼!”说完横身拦在叶巽面前。
叶巽如闻晴天霹雳,望着眼前这位面容清瘦剑眉星目的中年喇嘛,依稀中似曾相识,他怎会知道自己的乳名?“这位大师!你怎会知道我乳名?”
那中年喇嘛突然含泪苦笑道:“傻孩子!我是你爹呀!你不识得爹爹了吗?”
叶巽望着面前这似曾相识的中年喇嘛,嘴唇不由地直打哆嗦:“你——你真是我爹爹!”
那中年喇嘛双目泪如雨下:“傻儿子!李天峰!峰儿!我是你爹!峰儿呀,我和你娘想死你了,你长成大人了!”那中年喇嘛突然伸双臂抱住了叶巽脖颈,泪水扑簌簌流了下来。
“爹!你真还活着!我娘哪?”叶巽突然如在梦里,父母成都罹难时自己年纪尚幼,父母模样早已模糊,只剩下了一道依稀的影子,十余年岁月蹉跎,怪不得自己见到父亲觉得有些熟悉的感觉。
“好孩子!你母亲正为你朋友解穴哪!他叫阿波是吧!你有这样一位好兄弟真是难得!”李润兴轻轻抚了抚叶巽肩膀说道。
叶巽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泣声道:“孩儿不孝!不知爹娘在这雪山寒寺中受苦,未能及时来救爹娘,孩儿百罪莫赎!”
“善哉善哉!一切都是孽缘!观世音菩萨,能度一切苦厄!”那名老喇嘛口宣佛号道。
“孩儿!这位顿珠仁波切!是我和你娘的师父!”李润兴对着老喇嘛行了个礼,对叶巽说道。
“爹爹!这老喇嘛不是桑金同伙吗?你们怎会成了他的弟子?”叶巽惊叹问道。
“孩子!当年咱家成都日升昌出事后,我和你娘受了重伤,多亏顿珠活佛为我们治好了伤情,他们又收我们为徒,传授我医道,护佑让我们免受灾难!还不谢谢顿珠活佛!”李润兴接着对叶巽说,叶巽虽心有疑问,但还是结结实实给老喇嘛磕了三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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