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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上想的没错,他们这些人之所以能和他融洽相处,只是因为害怕和恐惧他的神力。

虞蒸蒸亦是如此。

她很有自知之明,她打不过他,更伤不了他,而他却可以像碾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的杀死她。

所以她为了活命,只能屈服于他,小心翼翼的去讨好他。

可如果他的神力消失了,那他便和她一样,她也无需再敬他惧他。

虽然他没有神力,她照样打不过他,可衡芜仙君可以,萧玉清也可以。

六界之中,受鬼王荼毒者不尽其数,又有谁不想将他除之而后快?

要是他死了,她脚上属于他的链子就会失效,她无需再忧心因为他被人追杀。

要是他死了,待到逃出阵法之后,她便可以去找南海七太子索要解药。

要是他死了,她就不用再被迫跟着回归墟山,她可以想去哪里生活,就去哪里生活,再也没有束缚和枷锁。

一切都迎刃而解,她再也不用整日忧心忡忡,时时刻刻担心自己的小命会玩完儿。

虞蒸蒸和他对视着,他的神色看起来淡然,似乎已经预料到她接下来想做什么。

可他知道又能怎样?

在他随心所欲的杀人树敌之时,就该想到有朝一日他会作茧自缚。

她樱唇微启,唇边泛起一丝冰冷的笑意:“他……”

刚一开口,她的嗓音就顿住了。

她垂下的眸光,不经意间瞥到他血淋淋的双脚。

他问她是不是怕疼。

她以为他只是随口一问,可她并未想过,他会因为她怕疼,就抱着她趟过河水。

世人眼中的鬼王,冷漠薄情、杀伐狠戾、不近人情,在不久之前,她眼中的他亦是如此。

但现在,他好像变了。

在她体内毒性发作时,是他帮她缓解了疼痛。

她求他在树林中亲她,她求他将山水外嫁给衡芜仙君,他都无一例外的答应了她。

甚至在唤醒女王时,他明知道她可能会问出怎样的问题,却还是选择让她来问。

他似乎还是那个冷血无情的鬼王,又好像哪里变得不

一样了。

衡芜仙君不明所以的看着她,眸光中带着一抹探究:“他怎么了?”

虞蒸蒸垂下头,继续手上的动作:“他的腿比你白。”

衡芜仙君:“……”

容上下意识的抬眸看向她,眸光怔愣。

她没有告诉衡芜仙君?

她为什么不说出来?

他薄唇微启:“你……”

虞蒸蒸打断他:“下次别再这样了,我只是随口说一句想被抱过去,你怎么还当真了?”

容上沉默了,半晌之后,他才缓缓应了一声:“嗯。”

她又念叨了两句,一会嫌他没把腿伸直,一会又说他骨头太硬,眉目间满是不情愿,仿佛涂药是被逼无奈之举。

但她上药的动作却并未停下来,柔软的指尖轻轻软软的涂抹着药膏,生怕用太大力气弄疼了他。

他有些失神的看着她,心中莫名的流淌过一丝淡淡的满足。

她的手很温暖,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温度。

衡芜仙君瞥了他们两人一眼:“唠唠叨叨的像是老太婆,也亏你受得了。”

这话酸溜溜的,虞蒸蒸翻了个白眼,没有搭理他。

不就是山水没帮他涂药,至于酸成这样吗?

倒是容上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难得没有反驳他:“是有些唠叨。”

虞蒸蒸一听这话,按在他腿上的手指用了两分力:“我哪里唠叨?”

腿上蓦地一疼,他微微皱起眉,吸了口凉气:“孤是说,仙君太聒噪,像只绿豆蝇似的扰人清静。”

衡芜仙君:“……”你才是绿豆蝇,你全家都是绿豆蝇!

骂人的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吞了回去,他哂笑道:“怕女人的男人,不是真男人。若是山水在这里,我说什么便是什么,她不敢反驳我一句。”

他的竹手杖被食人鱼咬坏了,山水怕他不好走路,跑去一旁找木头给他做手杖去了。

反正山水不在,他就过过嘴瘾,教一教容上,什么才叫做真正的男人。

虞蒸蒸瞥了他一眼,对着他身后挥挥手:“山水,你都听见了吧?”

衡芜仙君的身子蓦地僵硬住,他一边转头,一边

神情慌张的解释道:“山水,我不是这个意思,往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你的……”

他的话未说完,便看到身后空荡荡的草地。

哪里有什么山水,分明就是虞蒸蒸在唬他。

衡芜仙君吸了口气,半晌才齿间吐出四个字:“一丘之貉。”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果然虞蒸蒸和容上一样,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她竟然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欺骗他的感情。

他实在不愿意和他们相处在同一片草地上,他拖着被咬伤的双脚,一瘸一拐的远离了他们两人。

衡芜仙君前脚一走,容上便没忍住问道:“为什么不告诉他?”

虞蒸蒸没说话,她从亵衣上撕下两条干净的里衬,神色专注的包扎着他腿上的伤口。

待她手指灵活的将里衬缠绕好,在末端系了一个蝴蝶结后,她缓缓抬起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你很希望我告诉他?”

容上沉默了。

他当然不希望此事泄露出去,可在他眼里,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他不明白,她为何不戳破他。

明明她将此事告诉衡芜仙君,便可以得到无尽的利益。

虞蒸蒸收起药瓶,见他还在失神,她叹了口气,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你为什么抱我过河?”

容上没思考太久:“没有为什么。”

虞蒸蒸点点头,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是呀,没有为什么。”

就像他突然将她扛起来过河一样,她就是突然间不想说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容上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他看着她白净的面颊,慢吞吞的伸出骨骼分明的手指,将指腹抵在了她的唇瓣上。

她的唇温热,透着殷红的血色,衬的她皮肤雪白。

虞蒸蒸白皙的耳根蓦地一红,她想抚开他的手指,却被他微凉的手掌攥住了小手。

他的指腹带着些薄茧,磨得她掌心泛出淡淡的粉红。

她神色不自然的别过头:“别闹,衡芜仙君没有走远。”

他并未松开手,反而将她攥紧了些:“你还喜欢容上吗?”

若她对他还有感情,他也不想再欺骗

她。

整日带着人.皮面具示人,他都快忘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听到这个名字,虞蒸蒸愣怔了片刻。

总听人喊他大师兄,却是极少有人喊他名字,一时间她倒还真没反应过来这人是谁。

还喜不喜欢大师兄?

或许还是有一点的,毕竟曾经爱慕过他七年,哪能一下子割舍的干干净净。

不过,这一点喜欢微不足道,如今有人提起他的名字,她也只觉得一阵恍惚,再也没有当初的怦然心动。

虞蒸蒸没有思考,她直截了当道:“不喜欢。”

容上眸光微黯,嗓音低低的:“你讨厌他?”

虞蒸蒸如实答道:“不讨厌。”

她恨不得把大师兄千刀万剐,若只是用‘讨厌’二字来诠释,那未免太过肤浅。

想着,她又咬牙切齿的添了一句:“我想剥了他的皮,把他挂在蓬莱山的城门上暴晒三天三夜!”

容上:“……”

虞蒸蒸的神色略显兴奋:“你问这个做什么?你愿意帮我剥他的皮?”

容上松开手,云淡风轻的别过头,轻咳两声:“随便问问。”

虞蒸蒸悻悻然的站起身,还以为他想帮她报仇呢。

她四处望了望,半天没看到山水了,也不知山水跑到哪里去了。

她正要去找山水,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指着自己脚踝上的银链子:“看在我保守秘密的份上,这链子能给我摘掉吗?”

容上唇角微扬:“不能。”

这条脚链上有他印记,不论她逃到哪里去,他都能找到她。

但若是摘掉了,他便找不到她了。

许是觉得自己的口气太绝对,他缓和语气,不疾不徐的补充道:“没有神力,摘不掉。”

有没有神力都能摘掉,但她又不知道,左右都是他说了算。

虞蒸蒸半信半疑的瞥了他一眼,见他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她犹豫了一下:“那你出了阵法再给我摘,这样总行了吧?”

见他点头应允,她总算是放心下来,转身寻找山水去了。

这岩洞四壁都是漆黑的石头,前后根本看不到尽头,诡异的是洞内却明亮如白

昼,就犹如在太阳底下似的。

衡芜仙君和萧玉清伤的很严重,特别是衡芜仙君的双腿本来就有旧疾,如今新伤加旧伤,就连走路都困难极了。

见她走来,衡芜仙君喊住她:“你帮我去前面看一看,山水去了很久,怎么还未回来?”

虞蒸蒸朝着四周望去,不光山水不见了,向逢也没了踪影。

她心中突然生出些不好的预感,快步朝着山水方才离开的方向寻去。

不知往前走了多久,她在岩洞的犄角旮旯里,看到了被向逢压在身下的山水。

山水直挺挺的躺在那里,惨白的面颊上布满泪痕,她的嘴被烂布条子塞住,手被绑在头顶上,眼睛瞪得像是死不瞑目的女尸。

若非是山水喉间隐隐发出了嘶鸣声,她甚至以为山水已经断气了。

向逢根本没有意识到虞蒸蒸的存在,他自顾自的律动着。

虞蒸蒸的双眸像是即将喷熔的火山,她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只是她第一次有了想杀人的冲动。

明明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待到离开这里,衡芜仙君就会三聘六礼,将山水明媒正娶进魔界。

山水会远离向逢这个渣男,也远离向逢给她带来的伤害,过个千八百年,山水就又是一个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棺材精。

可怎么就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虞蒸蒸双眸猩红,她抬起岩洞里的磐石,用尽全力朝着向逢的头上砸去。

向逢被砸的猝不及防,黏稠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后脑勺流淌下来,他停住了动作,僵直了身子缓缓转过去。

在他和虞蒸蒸对视上后,她又往抬起沉重的磐石,用力往他脑袋上砸了下去。

这次向逢躲了过去,鲜血淌进了他的眼里,染得他双眸血红,他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磐石,想要向她还手,却蓦地想起了什么。

他顿住动作,将磐石狠狠掷了出去。

他嘴角在笑,不紧不慢的整理好衣袍,她的笑容扭曲疯狂:“想杀我?你去将衡芜仙君喊来,让他看看她此刻下贱的模样。”

“我倒要看看,他到底会不会娶一个失贞的女人为妻!”

蒸蒸终于冷静了下来。

衡芜仙君只是对山水有好感,她不否认之前他对山水很好,可即便再好,有几个男人能接受自己未过门的妻子,婚前被其他男人玷污?

别说是贞操大于天的古代,这件事就是放在现代,也没几个男人能接受。

这件事不能让衡芜仙君知道,谁知道他是会帮山水报仇,还是再往山水心里捅一刀?

可此事难道就这般作罢?

就让向逢这个人渣轻松的将此事一笔带过?

她不甘心。

虞蒸蒸垂在身侧的手臂微颤,脊背绷紧成一条线。

她感觉到体内有一股强劲的灵力随着筋脉横冲直撞,那股力量过于强大,仿佛要冲破她的血肉,将她的躯壳崩裂。

岩洞内狂风大作,草地上的草木随风摇摆,它们像是张牙舞爪的鬼魅魍魉,肆意狂暴的向上猛长。

虞蒸蒸仿佛听到有人在耳边低语,她跟随着指引,将纤细的手腕缓缓抬起。

那翠绿的草丛亲昵的缠绕住她的手臂,不知名的花草向她折腰,虔诚的亲吻她的脚尖。

当她可以调动这股强盛的灵力,她抽出一丝灵识探进丹田内,竟然看到一颗泛着金光的内丹。

她却是直接突破了筑基期,一跃达到金丹期后期,甚至都没有用神识炼化,丹田内便已然凝出了金丹。

并非所有金丹期修士都能炼化出金丹,只有极少数的修仙天才才能凝出金丹,数万年来,修仙界能结出金丹的修士屈指可数,十个里有九个都已经渡劫飞升。

若是没有发生这件事,虞蒸蒸大概要兴奋的旋转跳跃,

可此刻,她却只觉得悲凉。

虞蒸蒸缓缓抬眸,她凝望着向逢得意的嘴脸。

她抬起一只手臂,葱白的指尖并拢,轻轻向前一抬,那草木便疯狂的朝着向逢窜去。

草木紧紧的缠绕住他的身躯,像是一条碧绿青翠的巨蛇,越缠越紧,他煞白的面颊上浮现出一抹青紫,胸腔内的空气被渐渐抽干。

棕褐色的树枝向她的手臂延伸,用枝干拧结成一把刀剑,它毫不犹豫从树干斩断枝丫,一把泛着森森绿光的长剑,落入她

的掌心。

虞蒸蒸眸光阴郁,她拖着长剑向他走去。

不管山水和衡芜仙君如何,今日向逢必须死。

向逢用力挣扎着,他的面色狰狞,却如何都脱不开草木的禁锢与束缚。

她终于走到他的身前,翠绿的草木像是有什么感应似的,识趣的退避开他的胸腔,只是桎梏住他的四肢,令他动弹不得。

虞蒸蒸面色冷若冰霜,她毫不拖泥带水,抬手便朝着他的心脏刺去。

剑刃入体,发出‘噗嗤’一声,剑身穿透了血肉之躯,血液四溅,迸溅到她温白的脸颊上。

向逢并未如想象中倒地而亡,倒在地上的是安宁。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安宁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竟然在她出剑的那一瞬间,挡在了向逢的身前。

虞蒸蒸好像明白了什么。

向逢强迫山水,安宁就躲在一旁冷眼旁观,又或者可以说,安宁早已预料到会有人出现。

她不明白安宁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可不管怎样,安宁都不该将手伸到山水身上。

她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安宁,神情冷漠:“既然你这么喜欢向逢,就和他一起死吧。”

向逢望着倒地不起的安宁,脖颈上爆出道道狰狞的血管,他的瞳孔蓦地一紧:“放了她,你冲我来,你要杀就杀我!”

虞蒸蒸笑了:“你们都得死。”

安宁挣扎着爬了起来,她将木剑从肩胛骨上拔下来,被剑穿透的血窟窿不断向外渗血,她的唇瓣毫无血色,仿佛随时都会阖上双眸离开人世。

她疼到无法呼吸,可她还是要咬牙硬撑下去,主人交待的任务还未完成,她怎能因为这一点疼痛就坏了主人的大事?

就快要成功了,向逢已经在她的引导下,一步步的泯灭良知,朝着无尽的深渊堕去。

就如同主人所说,向逢还是如此愚蠢。

几千年前,主人可以用向逢除掉雪惜,几千年后,一样可以用向逢杀掉鬼王。

向逢会心甘情愿的杀了他,很快就会。

她将虞蒸蒸的木剑紧紧攥在手心里,嗓音轻颤,犹如羽毛坠地:“衡……衡芜仙君朝这里来了,你想让山水这

样给他看到吗?”

虞蒸蒸的动作一顿,耳边敏锐的听到了错乱的脚步声。

显然是衡芜仙君他们听到了这边的打斗声,正急匆匆的往这里赶来。

树枝拧成的木剑在安宁手中,安宁死死的攥着木剑。

不管是从安宁手里抢夺过木剑,又或者重新凝结出一把木剑,都需要耗费时间。

她来不及在杀掉他们的同时,再给山水穿好衣裳。

那脚步声近在咫尺,就如同安宁所说,她只能选择一样。

是不顾山水杀掉他们,让衡芜仙君看到山水狼狈不堪的模样,还是给山水穿上衣裳,粉饰表面的太平?

她似乎听到了衡芜仙君的声音,他在喊山水的名字,不难从他的嗓音中听出焦急和担忧。

可那又如何?

他能接受被玷污的山水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予澜小可爱投喂的1个手榴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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