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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好像很早,又好像迟了

郑意眠轻咳一声,只听服务员迅速和盘托出:“标准间只剩下唯一一间了。”

梁寓身子一顿,放在郑意眠肩上的手指稍稍收紧,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勾出一个浅淡的弧度来。

“那……”

郑意眠攥着衣角,小声说:“那我们再看看吧……”

“可以的哦,不过正碰上我们这边旅游季,可能别的地方也订不到房间哦,我们这唯一一个还是刚刚客人临时有事来不了退下的。”

梁寓本来都准备走了,看郑意眠一个人杵在那儿,又折回来,搂着她肩膀:“……不走?”

她本来想走,听服务员这么一说,又有点犹豫了。

她居然……又有点想订了。

郑意眠轻咳一声,抬头问梁寓:“你觉得呢?”

“我?”梁寓噙笑,低头看她,“我都依你。”

郑意眠举棋不定,偏偏这时候,有人从旁边走过来,问:“这边还有房间了吗?”

郑意眠一愣。

前台笑着看她,兴许是被这么个紧迫的瞬间一逼,她下意识就开口道:“我们要了。”

“嗯呢,”前台笑,“是标准间哦,您不用这么慎重呢。”

“也……也没很紧张啊……”郑意眠小声,只是腹诽。

“还不紧张?”南漫笑着打趣她,“情侣而已,有什么好担心的。”

说完这句话,南漫就率先往前走了:“行了,房卡收着,我带你们去吃点儿好的。”

郑意眠点点头,跟着南漫走出去,梁寓就跟在她身后。

几个人走出酒店,梁寓忽而低头问她:“你就对我的自制力这么没信心?”

“不、不是,”郑意眠红着脸,极力摇头,“是我……以前从来没有就这样一起住,所以有点……”

“哦?”梁寓挑眉,尾音上挑,“你对我的自制力……很有信心?”

郑意眠一愣,不知道自己要说“有信心”,还是“没信心”。

斟酌半晌,她道:“有、有吧。”

梁寓低声,稍哑:“你有,但是我没有。怎么办?”

她忽然怔了,那双下垂眼失焦似的,茫然无措地望着他。

梁寓漫声一笑,揉揉她脑袋:“骗你的,走吧,吃饭去。”

吃过晚饭,南漫还记挂着郑意眠的事儿:“对了,我们先把饭吃了之后,就去一趟奚青,弄一下你那件事。”

郑意眠点点头,低声说好,擦过嘴,就看到橙橙发来的消息。

【亲爱的,评论大部分都清理掉了,异常IP也封了,就是分数,只清理了百分之六十,还有些没清掉。】

郑意眠看着手机,骤然出声:“评论清掉了?”

南漫皱眉,俯身过来:“什么?”

郑意眠把手机给她看:“我的编辑跟我说,评论清理掉了。”

南漫舔舔唇角:“之前都没动作,我们正准备去,东西就被清光了?这也太巧了吧。”

过了会儿,南漫坐在自己位置上,挑着眉似乎在思索什么。过了会儿,她伸出手指按了按太阳穴:“我觉得吧……他们肯定知道评论异常了,毕竟这么久,恶意评论事件也不多。我以为一直不解决,肯定是有什么原因,要么是有人包庇,走了关系;要么是没发现事情是柯瑶干的,还在查。结果,就是通知你一下把东西清理了就完了吗?完全不对始作俑者进行追查和惩罚?柯瑶就那么美滋滋躲在暗处,什么事儿都没有么?”

郑意眠坐在椅子上,看房间流转的灯光来回扫荡。

南漫抱臂:“要么我们还是再去一趟吧,我总觉得事情还可以再深究下去。就算深究下去没办法追查到最深处,但总会比现在好,起码柯瑶做过的事不会就这么结了。我一想到她做了那些事,可最后还是却是最安然无恙全身而退的那一个,就觉得膈应。”

本来她情绪还没有怎样,但越说倒是越窝火,全身上下都窜起一股无名的热意。

“越说越来气,”南漫话说完,站起身,拎着自己那只精致的小菱格包就要往包间外走,“现在就要去找你编辑吧,我不甘心明明是这些人做的错事,为什么结果要你担?”

“等等,”郑意眠扯住南漫袖口,“等一下,我编辑又给我发消息了。”

南漫把包扔在位置上,眼尾挑起:“发什么?”

郑意眠:“她说,柯瑶给自己责编发了消息,问责编是不是给自己发了站短。”

不过多时,橙橙又发消息来:【现在整个公司都在传,柯瑶和初笙给别的画手买水军刷攻击评。】

郑意眠:【初笙?】

橙橙:【是的,因为就在你被攻击之后没几天,我就上报了这件事,但是一直没解决,好像是主编说的不追究。我没办法,也很着急,估计初笙看到干这事儿不要代价,也买了水军黑另一个画手。】

橙橙:【说是今天下午,组长带着某集团的小少爷来了,吓得那些人声都不敢做,立刻悖了主编的意思,把东西都删了,还给柯瑶发了警告的站内私信,吓得柯瑶今晚不敢更新。】

“噗,”南漫看到橙橙发来的消息,心情大悦,怒气稍平,“不错啊,奚青原来没我想象得那么垃圾,还有救——不过是谁这么通情达理啊,完全给我们出了口恶气。”

郑意眠看着手机一角,眼睑半垂着,纤长的睫毛筛动着光影。

南漫慢悠悠轻飘飘地:“我还以为照奚青喜欢柯瑶的程度,不仅不处理她,还热捧她,帮她卖影视动画版权呢。”

“也不会吧……”郑意眠像是想起什么,翻了翻奚青的APP,“我看辞幕她们的影视还在洽谈,都还没卖,资源应该还不会这么快就轮到柯瑶。”

辞幕热度名气功底全都有,综合能力说是奚青画手里数一数二的也不为过。这样数一数二的人物还没把最好的资源消化干净,自然也轮不到别的画手。

“还没卖啊?”这下换南漫瞠目,她瞪了瞪眼睛,“不是早就在谈了么?怎么她们的还没消息?”

“不知道……也许快了吧……”郑意眠伸手敲了敲玻璃杯身,清脆的声音自她指尖弥散,“我也是上次奚青周年庆典听了点消息,现在还没听到结果而已,也许是卖了?”

反正她也就是跟那群大大维持着君子之交,关系不好也不坏,消息也只是听个皮毛。

郑意眠继续跟橙橙聊这事儿,南漫坐在一边,拿出了手机看东西。

似乎是看到什么有意思的,她勾唇笑:“噢哟,八卦传的还挺远——今晚她漫画底下评论挺多啊。”

郑意眠转头:“评论都说了什么?”

南漫:“语音转达没意思,给你看。”

今朝花花花:【说好今晚更新的呢我们瑶瑶大大?别缩着头不出来啊,解释一下疑似给别的画手买水军的事情行吗?】

桥:【上一秒还在回复读者关于你剧情安排巧妙性的问题,夸你的你挨个回,有空长篇大论谢评论,怎么不回应一下别的事?】

今天也吃串好吗好的:【咦?看到我们催更新真的更新了?那看我们催回应了吗?咋不说话?】

南漫耸肩:“肯定是某个论坛或者大群把这事儿传开了,大家都来围观了——反正围观也不要钱,而且这种事容易激起大家的同情心,她们会想为你讨个公道的,毕竟柯瑶这么干,对很多画手不公平啊。恶心的不只是你,是全部的画手。”

郑意眠点点头,说:“这样的话,就不用麻烦你跟我跑一趟了。”

“这有什么的,”南漫笑,“我这人性格生来要强些,这种事放我这里,好处理。”

“对了,所以……你漫画下面评论都清理掉了,分数也是,对吗?”

郑意眠:“嗯,但是分数可能不能清理完全,只清理了百分之六十的样子。”

“那我看看……”南漫像是想看什么,滑开手机,点了几下。

旋即,她“噗嗤”一下,再度笑开。

郑意眠看着她:“你笑什么呀?”

南漫笑得眼睛都眯起来:“这个柯瑶挺好笑的啊,你那边还保留了百分之四十的低分,分数还比她高——”

“是么?”

南漫把手机举过来:“喏,你现在4.3,她才从4.2掉回4.1了。做成这样都不如你,看来的确是把心思费在了不该费的地方。”

没在外面停留多久,夜幕很快降临,他们回了酒店。

郑意眠本来打算的,是和南漫住一间房的。结果抱着枕头站在南漫房间门口,门才敲三声,南漫穿一双白色棉拖站在门口,把门拉开一条缝儿:“怎么啦我的宝贝?”

上下扫视一眼郑意眠,南漫皱眉:“你要来跟我睡啊?”

郑意眠抱着枕头:“梁寓说的,他说如果你这儿还有位置,我就住你这儿——”

“没位置没位置,”南漫摆摆手,“你让我做这个恶人啊?我才不做呢,这不是明摆着影响你们感情嘛……”

南漫抖了抖:“我跟你说啊,我死也不会放你进来的,你死了这条心吧。我现在要真的放你进来了,就是我分不清事儿了,乖,快回去睡吧。”

南漫顿了顿,又道:“不是我说,就梁寓看你那个眼神,能看出来要是你不愿意,他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好不好?你在他那儿睡着多安全啊,我晚上还打呼呢。”

郑意眠:“……”

“在恋人怀里睡觉,幸福到冒泡泡好不啦?”南漫纤长手指顺了一把头发。

郑意眠:“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是我有点紧张……”

“紧张什么?”南漫道,“我只记得我以前拒绝男朋友一起睡觉,是因为我里面的秋衣穿的不是一套的。”

郑意眠被她逗笑:“你老扯走话题。”

“总有这么一天的啊,”南漫说,“现在又不是要你们做什么,你至于紧张成这样啊?”

郑意眠抱着枕头,眼见着自己别无选择,转了个头道:“好吧,那我走了。”

又暗戳戳回到自己房间门口,郑意眠敲门,梁寓边擦头发边给她开门:“……怎么回来了?”

“南漫不要我跟她睡。”

郑意眠把枕头扔上床,自己坐在床边。

“那就跟我睡,”梁寓笑笑,“我睡这边床,你睡那边床,我顶多趁你睡着的时候看看你,别的没有了。”

“我知道,”郑意眠抿唇,“我就怕我睡相不好看。”

“怎么会?”他挑眉,“你什么样都好看。”

夜深,郑意眠窝在被子里,因为认床,她始终不能快速入睡。

她翻了个身,觉得颈椎有点不舒服。

梁寓似乎也没睡,问她:“怎么了?”

郑意眠往下蹭了蹭:“没事,就是枕头有点不舒服……”

下一秒,梁寓掀开被子,露出被子下那条匀称的手臂。

他手臂就摆在床的空白处,对她轻声说:“那睡过来,我的手臂比枕头舒服。”

她掀开被子,慢吞吞出了被窝。

梁寓见她要来,往里腾了腾。

郑意眠伸出手指,钳住被子边角,屏息,一鼓作气地钻了进去。

梁寓的被子里,很暖和。

他伸出手,郑意眠蓦然一滞,感觉到他的手指拂过自己的手臂。

他语调里掺着沙哑的懒倦:“怎么这么冷?睡这么久都没睡热?”

这种自然而然的熟稔,和驾轻就熟的亲密动作,让郑意眠有种恍惚的错觉。

她声音也不自觉放软:“可能我,有点体寒吧。”

梁寓伸腿,把她的腿勾到自己的腿间,皱了眉,语调隐有不满:“脚也这么冰?”

郑意眠:“没带袜子来……”

他抿唇,嘴角漾开一点:“没事,带我来了就行。”

他托着她的小脑袋,调整了一下姿势,把手臂往上移了移。

低头就看到她闭着眼睛,五官似乎有点儿皱起来,眼皮还在轻颤。

梁寓忍不住,低头亲了一下她的眼皮。

感觉怀里的人明明像是受了惊的小兔子,却还在竭力维持镇定,他就觉得好笑。

这么觉得之后,他真的就笑出声了。

他笑得整个人都在颤:“这么紧张吗?嗯?”

她不说话,把头又往下埋了埋。

他伸手,轻轻摸着她的头发:“好了,放松点,睡个觉而已,我不做别的。”

“我知道……”她的声音听起来翁翁的。

过了会儿,他以为她睡了,却冷不丁听到她唤自己:“梁寓。”

梁寓低头,下颌抵在她额头上:“嗯?怎么了?”

她声音很软和,像是暮春时节掠过的和煦的风,带着十足的温柔和向往。

“……谢谢你。”

“谢我……什么?”

她却摇摇头,往他胸膛里蹭了蹭:“我睡了。”

他轻声开口,像呓语:“睡吧,晚安。”

其实他也有一句话没有说。

他想说,他也是。

第二天一早,郑意眠还是在他臂弯里醒的。

他像是一晚都维持这个姿势没有动,一只手臂给她枕着,另一只手臂就搭在她的腰间。

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郑意眠稍微往后退开一点,身子往上挪了挪,掀开眼睑悄悄看他。

他的脸在半明半昧的光线里显得格外朦胧,清浅的轮廓阴影若隐若现,脸颊旁边细小的绒毛都带着一股别样的质感。

不知道为什么,郑意眠这时候,才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因为太美好了,不禁开始怀疑,这个人会不会是假的,这一切会不会都是假的,其实没有人像他这样珍贵地喜欢着她,也没有人愿意为她收敛一身的刺?

郑意眠伸出手,摸了摸梁寓下巴上冒出的,细小的胡茬。

新生的胡茬还有点扎手,摸上去涩涩的,一根一根连成片,刺激着她指腹上的每一寸神经。

是真的啊。

这时候,郑意眠忽然想起,高中时候有个朋友尤其喜欢二次元人物,曾斥巨资购买一个非常真实的手办,后来她有幸看过触摸过那个手办,真真儿是精致得不行——腿长的比例刚刚好,下颌线条流畅干净,眉骨深邃,鼻骨高挺,连人物的鼻尖都捏的特别漂亮。

梁寓现在给她的感觉,也是这样。

郑意眠想收回手,作乱的手却忽然被人给抓住,梁寓声音很哑,这时候听来,居然性感黏稠得仿佛能滴出来。

“偷摸我?”

郑意眠眨眨眼,慌乱移开视线:“你不是睡着了吗……”

“被你摸醒了。”他一本正经,郑重其事。

她不信,轻哼:“你肯定早就醒了。”

“我要没醒,你还要继续偷摸下去?”

她才不想继续跟他讨论这个,挪开脑袋:“你手臂这样一个晚上了吧,酸不酸?”

“要是一晚上就不行了,”梁寓笑着看她,“以后还有那么多晚上,怎么办?”

“放心吧,”他说,“不酸。”

也不知道是自己那句话触到她,他瞥见她的神色略有动容。

“好了,那缓一会儿我们就起来吧,今天下午还得飞回学校。”

梁寓点点头,见她换了张床,坐在上面看着自己,挑眉笑道:“怎么,要看着我穿衣服?”

郑意眠从床头拿起衣服,快速往洗手间去了。

等她进了洗手间,梁寓从包里取出一套衣服,拿衣服的时候顺带带出了一件光滑的绸物,定睛看了看,他又把那件吊带睡裙塞进了包最底下。

等一下,再等一下。

梁寓,人已经是你的了,不要着急。

两个人出了门,正好碰上南漫也从楼上下来。

她今天穿了件酒红包臀裙,底下一双细细的黑色高跟,搭在包上的手指缓缓敲了敲,意味不明地看向郑意眠:“哟,起了啊?”

“这都几点了,”郑意眠抬头看了眼时间,“你怎么也才起来?”

“睡懒觉咯,”南漫耸耸肩,勾了上扬眼线的眼尾平生媚态,“那你们呢,怎么也才起来?”

郑意眠指指手下行李箱:“我们清了东西,准备吃完午饭就走。”

“回W市?”

“嗯,”郑意眠又说,“你请了我几次,今天中午我请你吧,不知道下次再聚又是什么时候了。”

吃饭的时候,南漫好像还在关注柯瑶的事儿:“我昨晚到今早看了好久,发现柯瑶估计真的是怕了,原来每天三条微博,现在微博都不敢发,跟缩头乌龟似的躲着。”

郑意眠切着牛排:“可能是不知道怎么回应吧。”

“能怎么回应啊,回应也没用,不回应就是坐实,反正现在天天都有人去质问她,她哪敢干什么?连评论都不敢回。”

“被人骂的滋味肯定不好受吧。”郑意眠摇摇头。

“那当然,”南漫往后坐,抄手,“可她自己做错了,就要自己担。我们谁也没有逼她去做这种事,是不是?”

回到W市已经到了下午,梁寓送郑意眠回了寝室,自己才拉着自己的箱子回去。

郑意眠刚进寝室门,李敏就迎了上来:“眠眠,怎么回事啊,我这几天看柯瑶文下的评论,是有人发现了那件事吗?!”

“应该是,”郑意眠风尘仆仆,把箱子往自己位置上推,“而且我文下大部分异常IP带来的差评都处理掉了。”

“怪不得,这回柯瑶应该长记性——不敢再惹你了吧?”

晚上出去吃饭,郑意眠和梁寓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还疑惑着:“不过……我也挺想知道,为什么组长忽然插手这件事?处理得那么快,应该是早就有人发现了吧,那为什么一直不处理呢?”

梁寓转头看她,轻咳一声,给她解惑:“你那件事一直不解决,是因为解决了你的评论,就要解决柯瑶的评论。”

“柯瑶?柯瑶的怎么了?”

“她给你买了水军,自然也给自己买了,”梁寓垂眸,“不过给你买的是黑,给自己买的是粉。”

郑意眠好像有点懂了:“那,为什么不能解决掉她的?”

梁寓伸手敲了下她的脑袋:“当然是因为有人提前打过了招呼,说让组里的睁只眼闭只眼了,傻不傻?”

郑意眠一怔,这才后知后觉的:“是……主编吧?”

主编偏爱柯瑶,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梁寓颔首:“是。”

“那,为什么又忽然能删了?难道是有个更厉害的施压了?”

郑意眠问完这个问题,转头看向梁寓,继而顿悟:“……你去了奚青,是吗?”

梁寓忽而笑了,没回答,但也没否认。

那就是了。

郑意眠低声叹了句:“我好像……有种报仇雪恨的感觉?”

梁寓笑看她:“怎么?”

郑意眠如实答:“就,本来还羡慕人家手里有张好牌,结果忽然想起来,原来自己手上还有一对王牌。”

他低头,凑到她耳边:“而且这对王牌只给你用……开不开心?”

半晌,梁寓道:“其实一开始,想着你可能会不喜欢。”

郑意眠抿唇。

他继续说:“所以从不想用我的的身份给你谋什么特权,我知道你肯定是想靠自己的。但是,我也想让你知道——归类于你事业范畴的,我会完全尊重你的想法。可与此同时,我也想让别人知道,想要借什么强权来压你,在我这里,不会存在这种事情。”

“靠你努力去做的事情,我不会给你开什么后门;但如果有人要欺负你,我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用过那张“王牌”之后,柯瑶果然没敢再动作。

接下去一周,发现事态平息,梁寓也难得地松了眉头。

把手机扔进家里的沙发中,他转身靠着沙发垫坐下来,环视了一圈可称得上是清寂的屋内。这片小别墅的隔音向来做得好,就算周围再吵,他也听不到什么旁的声音。

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居然听到断断续续的人声,像是新闻播报,就那么有一搭没一搭地传进耳朵里。

有多久没开过电视了?

他揉了揉头发,从哪个角落里摸出一个遥控器,摁了摁,没开。

……是没电了还是遥控器不对?

他松开手,遥控器滑落进沙发的缝隙,就那么卡在那块儿,不上不下的。

不上不下,真是不上不下,他盯着遥控器无聊地想,上次开电视,还是因为梁焕来了。

那时候他的反应很激烈,是那种冷淡的激烈,懒得回应,但分明每一个简短的音节都表明了自己的厌倦和不耐烦。

他那时候,觉得梁焕的存在,是一件非常非常讨厌的事情。他甚至恨不得自己没有出生过,不出生,就不用做他的儿子。

看着梁焕努力想去弥补些什么的样子,他反而觉得可笑,当初不作为,这会儿却来试图让他感受到关爱,实在滑稽。

但,就是看着黑沉电视机的那一刻,梁寓搭在膝盖上的指尖滞了滞。

他曾经以为梁焕什么都没有给过自己,可不久前发生的事就这么闪烁着映入脑海。

好像……假如没有梁焕,郑意眠奚青的事不会这么快解决。

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梁焕的好,第一次感觉到做梁焕的儿子,也不是一件特别差的事。

他觉得好像很早,又好像迟了。

事件逐渐平息之后,郑意眠漫画下的分数和评论,也开始回归到了水平应有的状态。

《万妖生》从三月开始连载,到八月完结。

这五个月来,她耗费了大量的心血来构思、绘画,但考虑到自己在长篇漫画届还算个新人,不适宜把主线拉得太长,于是把故事停在了最该停的地方。

虽然算不上是特别大的长篇,但该有的故事情节、跌宕起伏,全都具备了。

橙橙给她发来完结贺电,说是有空给她申请一些影视推介,现在影视部还忙着。

郑意眠问忙什么,橙橙只是隐隐约约说部门在处理辞幕影视的事情,具体她也不知道,只知道部门最近为这事儿忙着。

刚好完结时候是暑假,郑意眠休息了一阵子,跟着梁寓四处玩了玩,放松一下。

暑假时候,正好碰上赵远生日,他叫的人不多,都是一群关系好的在一块儿玩。

当天,郑意眠和梁寓一块儿过去给他庆祝生日,梁寓把门一推开,郑意眠就看到一个等身高的巨型蛋糕。

赶来的李敏叹:“我天,赵老板有钱啊,这蛋糕很贵的。”

“贵有贵的道理,”今天的赵远格外意气风发,还喷了发胶做发型,“这家蛋糕的奶油非常棒,可以说是我吃遍W市最好吃的奶油,等下给大家尝尝。”

人来齐了之后,大家就开始撺掇赵远吹蜡烛。

时间正好到他的出生时间,赵远一口气吹熄所有的蜡烛。

一片欢呼声响起。

赵远:“切蛋糕切蛋糕!让你们尝尝小赵老板火眼金睛下的美味食物!”

切蛋糕的是梁寓,郑意眠就站在他对面,看他切过之后,把除了赵远那块外的第一块蛋糕递过来,伸手就要拿。

猝不及防地,碰到另一根手指。

她愣了愣,转头去看,发现站在梁寓旁边的一个女生,也伸出手想要这块蛋糕。

那女生似乎并没有松手的打算,反而抬头,用一种极其期待的眼神看向梁寓。

欢笑声有刹那的停止。

很多事情并不需要具象的语言传达,郑意眠只消看那女生目光一眼,就能看出她眼里明显的爱意。

她素来不爱和人争,但如果这个时候松手了,未免有点叫人心堵。

她明明是他的女朋友,拿这块蛋糕是应当的才对。

这时候,终于有人发现了这暗涌和不对劲,当即叫唤开,想要缓和气氛,玩笑道:“要是把这蛋糕带回学校,说是梁寓切的,指不定能卖个高价!”

那女生看向梁寓,竟然带着孤注一掷的勇猛和坚定:“我愿意买,多少钱都可以。”

一边围观的赵远瞠目。

李敏戳他:“什么、什么玩意啊?这人谁?你把她放进来干啥?”

赵远:“就以前活动里认识的女生,她问我能不能来,我就答应了,妈的,防不胜防啊。”

梁寓听了这声音,却没有过多的表情。

他抬头,笑着看向郑意眠,话却是对刚刚那个提议卖蛋糕的人说的:“那她岂不是亿万富翁了?”

那人道:“怎么呢?”

梁寓低下头,刀没入绵软蛋糕中,轻笑一声:“她的蛋糕都是我喂的,按照一勺一百来算,她现在也该无形消费了许多资产才是。”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轻松让那女生松了手。

无形之中,他已经针对某件事情做出了回答——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冷漠到几近残酷。

她早该知道的,对于别的人,他向来是吝啬自己的温柔。

赵远:“……秀恩爱可以这么高雅又这么骚的吗?”

室友大叫:“骚不过,骚不过!”

后面的李敏转头,对老三说:“请分析这种手法。”

“啊?”老三愣了愣,不甚确定道,“侧面烘托?侧面描写?”

“恭喜你,答对了!”李敏抬手,“给自己鼓鼓掌吧。”

老三:“有奖品吗?”

李敏准备鼓掌的手一停,而后骤然转到老三眼皮底下:“一巴掌,要不要?”

老三:“……”

小插曲之后,赵远又提议玩游戏。

室友抖着腿:“反正就总是玩些骚断腿的游戏就是了。”

这次的游戏规则赵远草草带过,只说抽到一套卡片的人要按他的指令去做,想着赵远是个拎得清的人,加上今儿个他是寿星,大家也就同意了。

郑意眠先抽了一张卡,是一半的桃心,然后到了梁寓。

梁寓抽卡的时候,她就开始吃蛋糕,叉子正送进嘴里,赵远就嚎开了:“一对的!一对的!现在黑色半桃心去追红色半桃心!”

等大家开始鼓掌的时候,郑意眠才反应过来自己是红桃心。

东西也顾不上吃了,她站起身就往外跑。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跑,但这种规则一出来,被追的人就容易感到紧张。

就算身后的人是梁寓,就算追到了也不会怎么样,但那股紧张感还是驱使着郑意眠不断飞奔。

最后,她跑进一个黑黢黢的包间里。

正想喘息,想着梁寓大概不会追过来了吧,下一秒,郑意眠就被人反压在了门上。

她一颗心紧张得要蹦出来,太阳穴突突跳,腿都快软了。

梁寓靠在她耳边,灼热气息洒在郑意眠耳郭的时候,她感觉整个人濒临爆炸,血液不断上涌。

他终于开口说话。

“听人说这家蛋糕店的奶油很好吃,我也想尝一尝。”

回了包间,本热闹的包间看到了他们,忽然沉默了一瞬。

而后,大家再度嘻嘻哈哈起来。

室友看他们:“怎么去了这么久?”

赵远身子动了动,室友叫唤:“赵远你踩我干嘛?”

“你说干嘛?”赵远选择性跳过这个话题,“来来来,继续玩啊!”

郑意眠理了理衬衣,心虚地坐下了。

大家都对刚刚他们的“忽然消失”避而不提。

百无聊赖地坐在那儿,郑意眠不知道做什么能让自己显得尽量正常一些,索性把刚刚没吃完的蛋糕重新端起来吃。

大家玩骰子,玩着玩着,不知是谁提了一嘴:“这个蛋糕味道还不错,尤其是奶油,感觉有股我们学校门口的风味。”

赵远:“是么,我没吃出来……”

“没有。”

下一个接话的却是梁寓,他修长手指快速理着手里的牌,漫不经心说:“学校的奶味没有这么足,而且吃起来会有点腻。”

“嗯嗯,对。”

有人附和说。

过了会儿,终于有勇士壮着胆子,指了指梁寓原来位置上那块完好无损的蛋糕,道:“寓哥,你蛋糕不是还没吃吗?怎么把味道分析得那么准?”

在座十二道目光,刷刷黏到郑意眠脸上。

郑意眠装听不到,耳后迅速烧红,把蛋糕飞快往嘴里送。

祸从口出啊祸从口出……

赵远咳嗽声:“那个……因为我之前带他来尝过这个味道……对,就是这样。都别乱猜了啊,别看嫂子,不存在的。”

这时候,有不明事理的人捏着牌茫然抬起脸:“嫂子?嫂子怎么了?蛋糕和嫂子有啥关系?”

“有……”

正有人要开口,被梁寓一道目光惊得生生逼了回去:“有个屁的关系,没有,不存在的。”

好不容易,绕了一大圈,话题终于从这里绕走,郑意眠得以松了口气。

然而,没过多久,李敏在她耳边小声道:“眠眠,你口红是不是忘记补了?”

郑意眠:?

李敏在自己嘴巴边上滑了一圈,意有所指:“你口红花了。”

郑意眠:“……”

后来服务生又送了果盘和酒来,前面有人在唱歌,潺潺流缓,溪水似的。

后面赵远他们还在玩,玩得正带劲,他女朋友都拦不住。

说到女朋友,郑意眠这才有机会近距离地了解赵远的女朋友。

这姑娘跟赵远性格截然不同,话不多,但是很喜欢笑,平时看着倒没什么,一笑起来,一口白牙细若编贝,很漂亮。

此刻,她就坐在赵远旁边,看赵远瞎胡闹,想一出是一出。

女朋友伸手拍赵远手背:“别喝了,你都喝醉了。”

“谁说我醉了,这度数没有酒!我还可以再吹!”

女朋友放手:“好吧,那你喝吧。”

赵远脸色微红:“上一盘谁输了?郑意眠是吧,来,喝酒喝酒。”

说完,赵远指着面前一排酒杯:“选一杯喝吧。”

郑意眠完全对酒没什么敏感度,只是按照直觉选了杯颜色最好看的,冰蓝色的透明液体盛在剔透玻璃酒杯中,在一束灯光下晃出澄明的色泽。

她正要喝,听到梁寓在耳边道:“你要是喝了这个,今晚就别想睁眼了。”

郑意眠看着他:“度数很高吗?”

梁寓点点头,伸出手来:“给我喝吧。”

郑意眠这下也有些犹豫:“那你会醉吗?”

“不会,”梁寓说,“在我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语毕,梁寓托着酒杯,有几个高光点捣乱似的洒在他指尖上,又略微晃动。

他抬头,送酒入口,喉结上下滚动几番,一饮而尽。

郑意眠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

李敏凑过来,暗戳戳问她:“你是不是有点想喝?”

郑意眠抿唇,笑开一点:“感觉还挺好喝的。”

李敏表示赞同:“我也觉得,颜色好看,刚刚闻味道也不错,像蓝莓果汁?我刚刚还准备让你留一点给我尝尝味道。”

“但是度数太高了,”郑意眠说,“万一我们喝一点就醉了怎么办?”

“这怕什么啊?”李敏头头是道地给她分析,“你看啊,现在你是和梁寓在一起,很安全的,如果以后公司出去应酬,那肯定不能喝多,不然有危险。而且以后出去肯定多少都要喝点酒的,你喝过酒吗?”

郑意眠摇摇头。

李敏一拍手:“是啊,你现在不尽早适应一下,以后没办法喝,或者喝一杯就醉,那岂不是更加危险了?现在趁梁寓还在,你可以问问他哪种酒不容易喝醉,然后尝试一下嘛,以后再碰到这玩意儿就没那么容易被撂倒了。”

说得还有点儿道理。

于是郑意眠问她:“你想得这么周全,那你喝过吗?”

李敏挠挠后脑勺,这下换她开始哽住:“没有,我只、只喝过啤酒。”

郑意眠:“……”

想了想,郑意眠还是戳了戳梁寓的手臂。

他很快回应,转过身来问她:“怎么了?”

郑意眠斟酌地、克制地、矜持地,尽量不露声色地问:“有没有什么适合我喝的,比较好喝一点的酒?”

“适合你,还得好喝……”他低笑一声,“怎么,想喝酒了?”

“不是,我就是想,我以前都没怎么喝过嘛,今天刚好有机会,想试一下。”她抿抿唇,能看出带着一点儿矛盾。

梁寓放下手里的骰子,扶住她后脑勺,凑近她耳边:“我要是给你灌酒了,你爸妈发现,会不会揍死我?”

“别给他们知道就好了嘛,”郑意眠伸出手,大拇指和食指拉开一道小小的缝隙,“我就只喝这么一点。”

他垂眸,目光带笑,声音还有点不稳,侧头去拿酒的时候,还在自嘲似的低语:“啧,感觉真有点自责。”

“怎么?”她问。

“有种引诱年级第一逃课去打电动的感觉,”梁寓笑,“你那么乖,我怎么能喂你酒?”

郑意眠想了想:“如果你觉得不好,那就别……”

他打断道:“不过还挺刺激的。”

郑意眠:“……”

不过多时,梁寓给她带了一小杯淡粉色的酒过来。

卖相还真是上乘。

他坐在她旁边,沙发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陷下去一小块,杯中酒却没洒。

他把酒杯顺手递到她唇边:“先尝吧,就尝一点。”

郑意眠低头,抿了一点。

他失笑:“我说一点,你还就真尝一点点?这样怎么尝出味道来?”

她又低头啜了口,杯中酒线隐隐约约下去了些。

刚入口有点辣,还有点呛,即使有一点点果味儿,但并不明晰。只是吞下去,再回味过来的时候,就感觉到浅冽的回味。

梁寓挑眉,问她:“好喝么?”

“还行,”她咬唇,“不算很好喝,但也不难喝。”

他不置可否:“这东西本来也没多美味。”

“你们不是很爱喝吗?”她捧着脸,低声说,“想知道你喜欢的东西,是什么样的。”

他摇摇头:“也不是很爱喝。”

“可你们以前在酒吧,不是经常……”

“消遣罢了,”他盯着酒杯洒下的投影,缓缓道,“那时候毕竟没事干,除了这些消遣和麻痹,找不到别的东西了。”

原来是这样。

郑意眠抿唇,笑:“原来你也没那么喜欢喝酒啊,那……你比较喜欢什么消遣?”

他沉吟,声音染上醇酒似的低:“……想了解?”

很快,他的气息将她尽数笼罩,绰绰约约,凭空拉了道醇厚的纱幔一样。

“我喜欢你。”

她心跳顿了拍,旋即眨了眨眼,问:“我算消遣吗?”

“算啊,”他声调平缓,一字一顿,“遇到你之后,就了解你喜欢吃的、喜欢喝的、喜欢做的,就这样消磨原来觉得很无聊的时间。人这一辈子,总是离不开消遣的。”

“有的消遣很迅速,而且频率很低,就像酒、烟、电动。”

最后,他说:“但你不一样,你是我一辈子的消遣。”

是我枯燥繁碌生活里的浪漫篇章。

必不可少,且有始有终。

一场party结束之后,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大家尽兴地走出包间,面上都挂着暖和的笑意。

赵远醉得像烂泥,扶都扶不动,室友搀着他,他就一手搭在室友肩膀上,脚底还不停打滑,活像小品喜剧现场。

女朋友在旁边笑得停不下来,边笑边录像:“明天我一定要给他看,让他知道自己喝醉是什么样子。”

室友受不了,索性直接把人扛起来:“记得告诉他给我钱!搬一次五百块!”

郑意眠正看得好笑,一转头,梁寓就垂眸问她:“你今晚呢?送你回家?”

郑意眠闻了闻自己的袖子,又递到梁寓鼻下:“你闻闻看,有酒味吗?”

他笑她:“现在这块儿都是酒味,我怎么闻得出来?”

她垂下脑袋,开始思忖:“要是身上有酒味,还不如不回去。如果回去了被他们发现,肯定又要唠叨我好久。”

“不回去,能去哪儿?”梁寓扶她进电梯,摁下一楼按键。

“就跟他们说我去敏敏家住一晚,也没什么关系。”

郑意眠回头问李敏:“敏敏,如果我身上有酒味,可以回你家吗?”

“当然可以呀,”李敏说,“一起回去就好了。”

商量好了后路不至于无家可归后,郑意眠放下心来,跟着人流一起走出电梯。

站在最前面的人发来“线报”:“我靠,下雨了!”

在里面玩得太投入,没有人发现外面的暴雨已经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了。

这雨来势汹汹,一点都不温柔,噼里啪啦地敲打着不远处的伞面。

视线里的一切被大雨渲染成迷蒙的灰色。

“先等会儿吧,”梁寓道,“等雨小了再出发。”

“也真是,附近一个超市一个卖伞的地方都没有,伞都买不了。”

“不是吧,我觉得这是阵雨,下这么大,估计一会儿就停了,不用买伞,没必要。”

“好,那就再等等。”

有人猜测得果然很准,大概十分钟之后,雨渐渐小了,又等了一会儿,雨势已经降成了毛毛细雨的状态。

大家蜂拥而出,准备去前面的路口处拦车。

交通方便的,就直接搭地铁搭公交,不方便的,就去拦出租车。

但无论选择哪种交通方式,都要先去前面那个路口处。

才走出去三分钟,大雨就这么不近人情地回归了。

雨滴砸在身上,好歹还是有点疼的,所以就有人已经叫开了。

“哎哟我的天,怎么一下又变大了!”

“跑快点吧,跑快点,我们跑到前面的车站,先去躲个雨!”

梁寓脱了外套,搂着郑意眠往车站跑去。

虽说聊胜于无,但外套能有多大的遮雨能力,到车站的时候,郑意眠全身上下,已经被淋得差不多了。

本来并不明显的酒味被大雨一浸泡挥发,就更明显了。

这下肯定不能回去了。

郑意眠从包里取出纸巾给大家擦身上的雨水,自己擦了擦手,给家里去了一个电话:“喂,妈,我今晚就不回去了,敏敏要我去她家住……免得回去还要坐很久的车,现在也晚了……嗯,好,我会注意安全的,拜拜。”

挂断电话,李敏回头:“请示完了么?”

郑意眠点头:“可以,就去你家……”

“去我家我是没意见啊,”李敏苦着脸,“可是去我家坐出租也要四十分钟,你淋得这么厉害,感冒了怎么办?”

郑意眠沉默了一会儿。

李敏问:“有没有谁能把你捎回去,并且家里离得很近的呢?这样方便些呀。”

不过半晌,梁寓道:“我家,坐车回去只要八分钟。”

李敏眼睛一亮:“那你就去梁寓家吧眠眠,离得近,反正跟去我家也差不多,并且还近。”

再三权衡之后,郑意眠还是选择去了梁寓家。

李敏家隔得太远,回去之后确实很有可能感冒,去梁寓家也差不多,一样能解决问题,而且还更近一些。

李敏:“行,那这样的话,你俩现在就回去吧,我再等等,车还没来。”

“好,那你注意点,到家发消息跟我说声。”

“得嘞,快去吧。”

简单地嘱咐过两句之后,郑意眠和梁寓就先回去了。

回去之前,郑意眠还跟大家说:“如果等下我们到家了,你们还有人在这里等雨停的话,就给我打电话,我给你们送伞来。”

雨很大,两个人很快地跑了回去。

跟着梁寓一起站在他家门口的时候,郑意眠这才想起还没有问他父亲在不在家,但是下一秒,她似乎是想到什么,缄了口。

大门打开,果不其然,家里面一片漆黑,没有人。

梁寓先进去开灯,郑意眠顺势从后面进门,然后把门关好。

刚落脚,就收到群组里的消息,说大家全部都已经上车回家了。

郑意眠松了口气,道:“大家都走了,我们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梁寓点点头,看她浑身湿透,道:“你快去洗澡吧。”

郑意眠看向他。

他一路上都想着护着她,自己也被淋透了,雨滴顺着乌黑的发往下淌。

“那你呢?”

“我房间也有卫生间,放心,我和你一起洗。”

“……和我一起?”

他不禁莞尔:“我说的是时间上的一起,不是地点。好了,进去洗吧,再不洗真要感冒了。”

衣服都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她也早就觉得难受了。

梁寓送她进了卫生间,告诉她冷热水的方向,就带上门出去了。

过了会儿,郑意眠缓过神来,脱掉淋湿的衣服,站在花洒下,借着浇淋下的热水回暖。

相同情况下,男性的动作总比女性的更快一些。

郑意眠才洗完头,沐浴露都没抹,梁寓就敲了敲门。

“毛巾和衣服放在门外了,你洗完开门拿一下就好。”

“嗯,好的。”

洗完之后,郑意眠裹着浴巾,将门扯开一条小缝,而后伸出手,很快地拿走了椅子上摆着的毛巾和衣服。

一开始,她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把睡衣拿起来的时候,才迷糊地想着——梁寓这里难道有女款的睡衣吗?或者……他是给她自己的睡衣?

但是手里的面料,怎么这么轻这么薄……

梁寓是不是不小心把别的东西拿给她了?一般的睡衣怎么会这么轻薄呢?

抖开手里的东西,郑意眠难以置信地,重新从上而下地确认了一遍——

是,没有错。

勾在她手指上的的那件睡衣,哦不对,几乎算得上一块布料似的东西,她是不是在哪个商场里见过?

郑意眠艰难地眨了眨眼,靠在门上,轻声往外问:“梁寓……你还有别的衣服吗?”

声音已经很小,但是梁寓听到了。

他回道:“没有了。这件你先穿着吧,等下出来了,我给你披件外套就好了。”

她点点头,套上那件睡裙,心里砰砰砰直打鼓,还是开了门出去。

因为刚洗过澡,她的关节处都带着粉,锁骨弧度清晰,是恰到好处的漂亮。

她低着头,不敢看他,只是伸出手摸索了一下:“外、外套呢……”

梁寓伸手,把手上的外套绕到她身后给她披上,手指无意识地碰到她的皮肤,涌起一阵燥热。

两个人靠得很近。

她没说话,只是手指像是紧张地攥住了他外套的袖子,草莓色的唇抿起来,有种呆住的可爱。

见梁寓半天没说话,郑意眠抬头,正要说什么。

他没给她说完话的机会。

他亲得很慢,像是在品尝一道甜点,由浅入深。

她听到他喟叹一声——

“我操。”

郑意眠觉得自己像伫在烈日下的冰激凌,不消片刻就哗啦啦地全部融化、瘫软。

他把她扶稳,然后又径直折回身奔向自己的房间,很快,里间有水声响起。

她本还站在原地放空,但桌面上她的手机忽然奋力震动起来,提醒她,此刻有一通她的电话。

其实她现在已经很少打电话,除非是连不上网或者紧急时刻,才会想起手机里还有电话这个功能,且一般时候,除了梁寓之外,也很少有人给她打电话。

更何况都快到十二点了,这种时间段,还有谁给她打电话?

她慢吞吞地挪过去,双腿发软,索性直接坐在椅子上,伸手去拿手机。

还没拿到手机,电话就已经因为太久没接而转成了一个未接来电。

是骚扰或者打错的电话吗?

看到陌生号码的郑意眠这么想着。

但是很快,那个号码再次拨来一个电话。

郑意眠接起来:“喂?”

“你好,眠衣么?”

是漫画圈的人?

郑意眠轻轻点了点头:“是的,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辞幕,这么晚打扰到你真是不好意思,”那边的人无奈地笑了笑,气音透过听筒传来,“我也是看你还登录在线,才冒昧给你打这个电话的,你睡下了么?”

“还没有呢,”郑意眠问,“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没打扰你休息就好……”辞幕长长地叹了口气,“对了,我想问问你,你和奚青签了长篇合同,是吗?”

郑意眠:“嗯,对。”

辞幕接着道:“签了几年,这个可以告诉我一下吗?”

郑意眠还没说话,辞幕就继续说:“你放心,我不是为了干什么,就是纯粹是……我们几个签约画手这边出了点问题,所以想看看你那边的情况。你绝对可以放心,我不是对你有什么企图的。”

“没事,我只是要回想一下,”郑意眠打消她的顾虑,“签约年限而已,告诉你们也没什么的。我好像……签了一年。”

“一年吗?”电话那边的辞幕似乎有些惊诧,“你只签了一年?”

她本来还挺确定,被辞幕这么一问,自己也有点没底,疑心是不是自己记错了。

“你等等,我找找看……”

幸好当时刚签完约,郑意眠随手拍了几页合同发给林盏看。

她暂时先退出电话界面,点进自己和林盏的聊天记录里,顺着时间筛选,在图片记录里找到了那张图。

的确是一年,她没记错,而且按照合同上的日期看……她的合同快要到期了。

她重新点进电话栏:“喂,还在吗?”

辞幕回答得很快:“嗯,还在,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我的合同,确实只签了一年,”辞幕的话让郑意眠心里惴惴,她捧着电话问,“怎么……我和你们不一样吗?”

辞幕似乎是又再重重叹了气:“不一样,我们签了三年。”

郑意眠:“……只有我一个人签了一年吗?”

“不是你一个,别紧张,”辞幕笑,“你只签了一年是好事,犯不着跟我一块儿紧张,放松就好——反正假如发生什么事,你合同也到期了,没关系。”

“发生什么事?”郑意眠捕捉到辞幕话里的关键句,“你今晚给我打电话,是因为出什么事了吗?”

“嗯,有点棘手,”辞幕在那端轻轻咳嗽,“给你打电话,其实是想问问你的处境,看你是不是和我们一样,假如一样的话,到时候反抗起来,大家也相互有个照应和底气。”

“你们……怎么了?”郑意眠犹豫着,还是问了出口。

之前就听说辞幕在关心自己影视相关的事了,处理了这么久,郑意眠隐隐约约感觉到,这通电话,也许正是和她的影视有关系。

辞幕长话短说:“你还记不记得我的《见霜》一直在谈各方面影视的问题?因为谈了太久,我这段时间就托人去问,发现项目可能要黄了。但是问题不出在我,也不出在影视方,后来我怎么想都不对,托朋友找到律师,问了一下我的合同。”

“比较专业的就不和你说了,你听不懂,我当时也没听懂没记住。总之就是一句话,合同有问题,我们被坑了。”

郑意眠心一沉。

“但是和你应该没什么关系,如果你签的也是三年的约,后面多多少少会波及到一些利益问题……但是你运气好,只签了一年,所以问题不大。但是我、花裳、云酒还有好几个你不认识的画手,我们都签了三年。我们的版权其实全都早就在谈了,可谈了很长时间却一直都没有下文,如果再这么下去,我们不仅没办法运营我们的作品、把它的各方面性能开发到最大化,还有可能继续被坑。”

“所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了,”辞幕在那边咳嗽一声,“商量了一下,我们决定捍卫自己的权利,站出来保护自己。”

聊天中,洗完冷水澡的梁寓擦着头发出了房间。

郑意眠抬头看了他一眼,某种触感又压着身体浮上来,她急忙挪开目光,强迫自己进入正题:“是怎么被坑了?他们向影视方提了很无理的请求吗?”

“何止是无理——你知道么,我们奚青的老板刘膑跟影视方说,除非《见霜》的导演是他,否则版权不出。”

郑意眠诧异:“啊?”

“而且他跟别人说,这就是我的意思,”辞幕嗤笑一声,“我有个屁的这意思,我看他是想赚钱想疯了。”

郑意眠沉默了。

辞幕继续道:“还不止这些,比如第二天要签合同的项目忽然被他用各种方式推诿,临时要加上吸血一样的条款,把人家吓得转头就跑;比如为了兜着大家通通上当,他告诉那些没签约的新人画手,我们对合同的专业性赞不绝口……这些你,有没有经历过?”

郑意眠怔了怔,泛着淡粉的指尖无意识地拨动着桌旗的流苏:“当初我签约的时候,他们也确实告诉我,奚青里所有的画手签的都是这份合同,所以绝不存在什么坑蒙拐骗的情况。”

辞幕冷笑一声:“猜到了。”

旋即又替郑意眠松了口气:“你也是运气好,刚好碰上他想揽进大批优质画手的时候,为了提高竞争性,就缩短了签约合同的年限。不过在你们之后没多久,合同就重新增加到五年了。”

听辞幕这语气,郑意眠也不免有点担忧。

为这些准备反抗的画手担忧,同时也为奚青担忧,最后,为自己担忧。

她问辞幕:“你们打算怎么反抗呢?直接去公司?”

“直接去公司肯定不行,刘膑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肯定会把我们全部轰出来的,”辞幕道,“我们准备发微博,买热搜,还有热门微信号的超大推送。”

“就算这事儿不能找出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就算我们被封杀也好被怎么着也罢,在死之前,我们也一定要把奚青拉下水。没办法讨回公道,让大家看清刘膑丑恶的嘴脸也挺好,大不了我们来个鱼死网破,谁怕谁?”

也只能这样了,郑意眠暗自想着,如果辞幕她们有退路,但凡她们还有一条退路,断不会把这事做得这么绝——但她们现在无路可退,因为无路可退所以无所顾忌,两手空空如也孑然一身,倒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那……”郑意眠问,“你们以后打算怎么办呢?”

“能怎么办?走一步是一步咯,”辞幕说,“假如真的能争取到自由权,哪怕毁约要交毁约金都没关系,我愿意争取我的自由身。假如大家还能有离开奚青的机会,就找别的公司,或者是自立门户,做一个工作室,干过奚青,气死刘膑。”

“自立门户?”

“我们一群人粉丝基础不错,代表作也有,去别的公司的话,好歹也能给公司带来不少收益和名气。假如找不到公司,自立门户……应该也可以,不过这都是初步想法,还没确定,当务之急是解决奚青的事儿。当初我们在奚青,算是撑起了半边门面和流量,若是这事儿一出,自带读者群的老画手大面积流失,新画手望而却步,奚青要不了多久就会垮台的。”

后来又聊了很久,郑意眠窝在椅子里一边聊电话,一边不住地思考。

其间,梁寓给她倒了热水,还给她擦头发,眼见着越来越晚,终是劝道:“还不睡?”

那边的辞幕像是听到了这句话,这才迟迟反应过来:“啊,你快去睡吧,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说。”

郑意眠缠着流苏的手指停了停,最终松开绕成一团的线,回那边的辞幕:“好,先睡吧,晚安。”

挂断电话,郑意眠眉头依然难展。

如辞幕所说,奚青的大半流量都是签约的这批画手撑起来的,假如一大半的签约画手都离开奚青,奚青很难支撑住。

如果她继续留在奚青,的确有可能分享到公司更好的资源,但……到那个时候,恐怕奚青再想给出多好的资源,都很难好到哪里去了。更何况,那时候的奚青很可能徒有虚名,读者再不买账了。

梁寓伸手,失笑地扶上她眉头:“不去睡觉,还在这里皱着眉想什么?”

郑意眠张了嘴正要说话,梁寓挑眉:“你是准备像那边复述似的,花几十分钟给我讲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可是……”

她现在觉得思绪很乱。

合同要到期,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没什么可是的,先去睡觉,天大的事,等醒了再说。”他伸手拭去她额上一滴小水珠,“现在这么晚了,担心也没用,不如等醒了之后再好好地想一个解决办法。”

郑意眠被他说服,点点头,站起了身。

他揉揉她的脑袋:“你只要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永远站在你这边就好。”

“好了,不要再担心了,快去休息吧。”

“左边那个房间我收拾了一下,你直接去睡就可以。”

郑意眠长吁一口气。

是,梁寓说得对,现在着急也想不出什么解决办法,还是不要纠结这事儿了。

再说回来,她现在的处境也没有辞幕她们那样糟糕,并未有何当务之急须处理,也不用急于一时。

当初签约奚青的时候,郑意眠原本的打算也是锻炼自己,也没准备永远都留在那儿。

就算这次不续约,她也会想办法找地方另谋出路的。

这么想着,她暂时把心里的包袱放了下来。

——天塌下来,他也会帮她撑住的。

这么想着,她灵魂出窍似的进了左边房间,关上门,门落锁的那一刻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再度拉开门。

如她所料,梁寓还没有走。

见她又开了门,梁寓眉挑了挑:“怎么?”

这时候,她才绰约地想起来点儿刚才的事。

“你……还好吧?”

梁寓抄手:“什么还好?”

郑意眠指指他的头发:“淋了雨,还冲冷水澡……”

梁寓笑意半分不减,迎向她的目光:“你怎么知道我洗的冷水澡?”

郑意眠:“……”

他含笑,低声:“知道我忍得很辛苦,就不要再撩拨我了。”

“我?我没有呀,”郑意眠小声咕哝,还有点委屈,“衣服不是你给我的么。”

好端端的,什么都没做,倒落了个撩拨的罪名……

“跟衣服没关系,”他淡淡道,“你光是站在这里,就已经足够让我忍耐了。”

每天都在忍。

没靠近的时候想靠近,靠近了想牵手,牵过手是拥抱、亲吻,无止境的漫长的缱绻——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贪婪地想要霸占她的所有。

那一整天都太忙,导致郑意眠一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她睡得熟,浑然不知在酣眠时,有人轻手轻脚地进了她的房间,给她重新调试空调温度,再给她盖好被子。

她醒来的时候,泻进来的阳光的亮度刚刚好。

房间外面似乎有声音,很细碎,带着清晨的静谧和怕惊扰人的小心翼翼。

郑意眠穿好外套,走出房间,发现梁寓已经穿好衣服站在厨房门口了。

他估计刚起来没多久,眉眼里都贮着一股困倦的慵懒,此刻半倚在墙角,搭着眼睑闲散地往厨房里看。

“叮”一声,微波炉响了。

他正准备去拿,余光瞥到站在门口的郑意眠。

“起来了?去洗漱一下,吃点东西。”

她乖乖地点头,慢吞吞地往洗手间挪。

挤好牙膏开始刷牙,郑意眠透过镜子看到,梁寓正站在她身后,抱臂看向她。

“吃什么?”她咬着牙刷含糊不清地问。

“新鲜的,三明治。”

漱完口,她问:“新鲜的?你才做的?”

“才从楼底下面包房买来的。”

郑意眠莞尔。

早餐刚吃完,就收到编辑橙橙的消息:【亲爱的,找时间写一个《万妖生》的千字大纲给我,不用设置悬念,就把整个故事的剧情转折写上就好。】

郑意眠:【好的。是要做什么用吗?】

橙橙:【是呢,版权部想要推介试试。目前你和柯瑶的那本题材和感觉差不多,所以那边想要看看哪本更合适一些~】

……没想到辞幕这事儿才堪堪理出头绪,版权部就又有新的事情要做了。

郑意眠回了个“好”,就放下手机,去阳台上看昨晚晒的衣服是不是干了。

看衣服的时候,梁寓忽然出现在身后。

他搭着她肩膀,缓声问:“好了,现在可以说说你昨晚要说的事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郑意眠尽可能简单地复述,“就是奚青的合同钻了一些法律漏洞,老板想赚钱,导致画手版权难输出,很多被坑的画手现在怒不可遏,准备开始反抗了。”

他鼻音淡淡的:“被坑?”

“嗯,”她点头,“我就在想,经过这件事,奚青口碑肯定会垮台,大批画手离开,那时候奚青就跟一具空壳似的,那我……该怎么办呢?”

梁寓未作停顿:“假如奚青垮了,你还可以去别的公司。”

“而且我和柯瑶的《缚妖》都被咨询了,影视部现在要从我们俩里面选一本去推介,”郑意眠脑子里一团乱麻,感觉情况愈是混乱,要在混乱里理清的事就愈发多,“啊,头疼,好纠结,不知道怎么办。”

事情这么多,而且都勾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现在这情况,就好比要她解开一团缠在一起的毛球。

而那些线互相打着结,无论她怎么理,都没法找到开始的端点。

“船到桥头自然直,不如先等等看?”梁寓道,“哪件事出来,就解决哪一件,没必要为还没发生的事困扰。”

郑意眠长吁一口气:“也对,那先等等看吧。”

“如果觉得情况太复杂,那就先放松一下,”梁寓道,“最近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想做的事?”

“不知道,想想吧,”郑意眠耸耸肩,“我们先下楼去走走吧。”

“好。”

换好衣服下楼去,在楼下逛了一圈,梁寓带她去花市买了几盆小的多肉,又去宠物店看了猫猫狗狗,还带她去自制华夫饼。

这么一天下来,她郁闷的情绪才好了很多。

刚好下午五点,袁雅打电话来催她回家。

梁寓很贴心,把她送到楼下,叮嘱她:“假如心情再不好了,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带你出去。”

她点头,两个人说了两句,就分别了。

到了家,袁雅问她:“都玩儿什么了?”

“四处逛了逛,也没玩什么特别有意思的。”她说。

“行,之前画漫画宅在家太久了,经常出去下也挺好的,赶快洗个手,妈妈给你做晚饭。”

郑意眠答了句好,就进自己房间,想看看书调剂一下心情。

适时,李敏发了条消息过来:【马上开学了,那个软件课的作业记得要交啊。】

幸好李敏提了一嘴,不然她都快忘了这个作业了。

郑意眠开电脑做作业,又把这事儿提醒了一下梁寓。

梁寓:【我已经做完了。】

好像这段时间以来,他学习方面的效率都比以往高了很多,连赵远都说他比在高三时候成绩都还要好。

郑意眠悻悻:【你做完啦?这么快啊。】

【嗯,做了挺久,有点难。】他回。

郑意眠:【有点难吗,那我……】

下一秒,梁寓施施然道:【你有不会的可以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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