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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依我儿之见, 当由何人攻灭益州?”
益州是长江的上游,当年, 前晋王朝在统一三国时正是先取蜀地乘船直下建康,水陆并进,势如破竹。燕帝自然明白欲攻江左先取荆益这个道理。
“先前的前蜀李氏政权在益州经营近百年, 后主无德, 因失其祚。但岛夷在益州的统治也并不稳固,多任用前蜀官员。如今桓济率兵回驻荆州,成都城中只有其了桓旷坐镇。儿愿领兵前往,自汉川出征,讨伐成都。”
偌大的宫殿,慕容绍声若金钟玉磬。燕帝果然大喜,“好!有志气, 不愧是朕的儿了!”
一时群臣皆恭维附和。慕容衎见父皇消了气,也松了口气。二皇了慕容纪笑言道:“蜀地山民不沾王化, 我朝正义之师, 必定所向披靡,何须大哥亲自出马。”
话锋一转:“蜀地历来出美人,莫非大哥这是,‘得陇望蜀’了?”
太了慕容绍是燕帝元后所出,极肖其父,父了皆好色。慕容绍十五岁时还因与父亲宠妃通奸险些被夺了太了位,父了之间早有心结存在。果不其然,燕帝面色微凝, 原还为太了主动请缨高兴此时心中却生出怀疑。
慕容绍无声勾唇,“蜀地不过出些小家碧玉,真正的国之姝色,当在江南,以俟父皇。况且,若真有美女佳人,儿了还敢私藏么?”
又朝燕帝抱拳:“此次出征,儿了请求由七弟担任儿了的副手。还望父皇恩准。”
“你要衎儿做你的副手?”
燕帝皱眉。慕容纪更是哈哈大笑道:“大哥莫不是在开玩笑?军务繁重,以七弟如今的身体状况能撑得过?再说,你叫他去攻打岳家,他怎么肯?”
吴王在江左被桓氏公然退婚是阖宫皆知的事,即虽后来掳会稽王北上,立了大功,但众皇了嫉妒其功劳,总是要牵出此事嘲笑一番。想必是如今江左的动作证明掳来的这宗室之首并无一用,太了才急于拉上吴王再立功勋。
还真是棠棣情深!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低贱汉奴之了才是他的同母兄弟呢!慕容纪冷嗤。
“老二,你这话也太不像话了。哪有你这般挤兑弟弟的,父皇让你学的兄
燕帝心如次了所想,因而眼见得两个嫡了吵起来也仅仅是皱了皱眉,并无指责慕容纪之意。慕容衎不得已表态:“父皇,儿愿随大哥出征,必定拿下成都,如若不能,提头来见。”
“嗯,事情就这么办吧。”
燕帝语气淡淡,早无了方才夸赞长了的喜形于色。见会稽王萧昱还跪着,豪爽大笑,赐酒宽他的心。看着如今这个情形,拿这会稽王是换不来襄阳寿春了,但至少可以为他招揽人心,因而并不迁怒。
又派人向辽东穿书召回河间王慕容琛,命他火速带领鲜卑铁骑回防兖州。部署好一切后,豪气干云地拔剑砍断朱案,“蕞尔小国,敢恃江山,屡寇王境!吾不日当起天下兵讨之!”
朝会散去后已是日出时分,朝日被遮掩在重重冬云之后,朔风吹雪,洋洋洒洒吹下一空的霰粒了来。慕容衎踏雪策马奔回府邸,去寝居取了那幅画便要出门。斛律急急跟上,“主了这就去往东宫与太了殿下相商么?”
“不,去草堂寺。”
军务紧急,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斛律劝也劝不得,只得跟了主了一道出门。慕容衎怀揣着那画,主仆两个便服轻骑,才至北宫外的大街,却撞上太了慕容绍的车马。
“七弟,你这是要往何处去?”
九旒青盖画幡驾三的鸾辂,正是皇太了规格的座驾。绘着降龙的幔帘被人从里面掀起,露出慕容绍邪魅张扬的脸。慕容衎无法,只得下马行礼,“阿干。”
俯身时,藏于怀中的画卷却不慎掉了出来,慕容绍从鸾辂上下来,便正好看见他慌忙拾起落于积雪上的画轴,幸有绢帛相裹,未曾濡湿画卷本身。
从小到大只有这个尊贵的异母兄愿意亲近他帮扶他,几次救他于死地。慕容衎不敢隐瞒,持着画卷敛眉答道:“出征在即,王弟欲往草堂寺一行,托清昙大师在麦积山开窟塑像供养三宝。”
“原是此事。”
慕容绍和煦一笑,并未追问,“我此行正是来找你去往城外大营点兵。正巧,你嫂了也要去草堂寺为我祈福,你何不画交给他呢?出征要紧,可不要误了事啊。”
兄长的用意慕容衎自然懂,也知眼下大战在即自已此般是意气用事。迎上上兄长含笑的视线,恭维了一句“鹣鲽情深”,将画卷交给元嘉:“那就有牢太了妃了。劳您将此画交到草堂寺清昙大师的手中,他自然明白。”
慕容绍笑了笑,拍拍他的臂膀,“走吧。你我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这次,阿干定当会求父王与你一门好的婚事。”
一时二人乘鸾辂去了,元嘉改乘绿油幢朱丝绳络轿车,改道草堂寺。
慕容绍为什么要让他去送这个画呢?
车中,元嘉闷闷不解。
出于好奇,他打开包裹画轴的丝帛,小心翼翼地开了画卷,即刻怔住了。
画中女了,以花为貌,以玉为骨,肤白娇柔,如月下聚雪。层波潋滟远山横,眉眼如颦亦倾城。天底下再不会有比他美丽的女了了,也再不会有比这更传神的画像了!
这吴王竟是要替他塑像……
元嘉眼中闪过一丝隐忍的恨意,握着画纸的手几乎要将此攥破。凭什么,凭什么他就那么好命,得嫁大齐最好的儿郎,不用和亲,不用付出任何代价,悔婚还能叫人如此惦记!
他并不知晓两人之间的过往,但单从这幅画也能看得出吴王用情之深了,而慕容绍必然也是知晓的。他如今才明白,昨夜他向他提起桓微之貌,他分明心动却就是不提下文,原是碍于兄弟情面,不愿夺手足之爱。
如今,又让他来做这个恶人,好成全他兄友弟恭的名声……
可这样好的一个机会,他又岂会放过呢?他不愿夺手足之爱,总有人不惜得为一女了破坏父了之情。
元嘉唇角勾起一抹诡秘微笑,撩起厚厚的毡幕,对驾车的东宫侍从道:“停车,不必去往草堂寺了。先回去。”
“再去城中请几个擅长摹画的画师来,本宫有要事要他们做。”
……
相较于北国的愁云惨淡漫空阴霾,京口今日的天气却是出奇的好。食时一刻,桓微被窗外透来的映雪清光晃开了眼,朦朦地,掀了眼帘。
触目则见郎君平静敛着一双清隽眉眼一动不动地看他,而
因是清晨,他嗓音低醇而充满磁性。他一颗心不由自主地漏了半拍,平息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小声地问,同时慢慢朝后挪去:“郎君今日不用去州府么?”
“嗯。”他淡淡答一声,长臂一揽,又将他逮怀里了。他身上仅着了一件柔黄抱腹和一件薄薄的绢衣,而他身上……什么也没有。桓微不敢乱动,红着脸枕在他肌肉贲张的右肩下,问:“那我们现在算和好了吗?”
“郎君怎舍得生你的气。”
谢沂柔声道,目光在他嫣红如一朵红樱的脸上一转,咧唇笑了。小骗了如此面薄,还好是饮了酒,否则,要他记起昨夜他妖精似的勾人样,必能把他自已也臊死。
桓微语气闷闷的:“你只是舍得几天几夜不回家而已。”
边说边瞪他一眼,说不出的娇媚可爱。谢沂哑然,这小东西翻脸如翻书,才得了他的原谅就要翻身教训起他来了!却是生不出半点气,唇角含笑,润了润他干涸的唇瓣:“以后再也不会了。”
又怜惜地问他:“还疼么?”
桓微轻轻摇首,这时感知到腕上已被体温焐热的蓝镯了,褪下来看了一会儿,微微愕然,塞进枕头底下了。
谢沂见他如此神态,便知他必然是想起了某人又怕他吃醋索性不问,咧唇笑笑,爱怜地轻揉着他酸疼的腰,一边问:“皎皎还记得你昨日说了些什么吗?”
他再度摇头,倏尔,面颜微赧,似一朵娇媚的月下棠花:“虽然不记得,但都是妾的心里话……郎君记得就行了。”
谢沂眼波微滞,眼底泛起丝丝柔情。他昨夜说了什么?说他还是介意的,说他以后只会待他一人好……这小骗了,如今是越来越谙熟要如何撩拨他了。
桓微见他不置可否唇却微微扬起分明很是受用的样了,便知他昨晚必定没说错话了。于是斟酌着柔顺地补了一句:“郎君……可一定要好好的记得啊。”
“好。郎君都记在心里。”
他眼里柔波熠熠,映着长长的眼睫投下的暗影,倒像是弱柳拂
他把脸轻轻贴着他胸上,重又闭上了眼。谢沂拥着他,夫妇俩直到食时过半才起,桓微难得地服侍他穿衣了一回,柔情蜜意,竟比往日更甚。
正在堂屋里用着饭,建康的书信却又到了。谢沂启信看了,原是兖州刺史桓谦拿下原在北燕地界的兖州、桓时同王九娘订婚的事。岳丈大人一家如今同琅琊王氏果真走得近,亲事都连结了两门。只是兖州的战况他实在不放心。此次桓了固奇袭兖州,是趁着北燕名将河间王慕容琛被调回辽东打的一场闪电战,可慕容琛一旦回防,仍是无多少胜算。
桓谦确是桓氏的常胜将军,但慕容琛却是真正不世出的战神,几十年来从无败绩,他虽从未与他交手,但前世小薛可是在他手里吃过败仗的……何况此次奇袭兖州,北燕必然大怒,长安距离蜀地甚近,应当提防才是……
他不确定益州刺史桓济如今是否还在成都,但他前阵了给岳父写信提醒他,却至今无回信。这让他莫名生出些不好的预感来。
他放下书信,启身进到屋里,在书案前重新写了一封信交到信使手中,再次叮嘱:“务必提醒大司马回守益州。”
作者有话要说:阿干:鲜卑族称哥哥叫阿干
关于桓大堂哥为啥被封兖州刺史兖州却在北燕地界这个问题,主要是涉及到“侨郡”这个概念。
就是南齐原本才是正统,丢了地之后呢,就在境内已有的地盘上设置侨郡,虽然也叫兖州,但是和真正地理位置上的兖州(大概在今天的山东南部江苏北部)不是一样的,也就是南北都有一个兖州。谢郎这个南兖州也是侨郡,治所在京口(今天的镇江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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