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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离收服了火南,全军上下无不欢欣鼓舞,将其视为天神下凡哩。
火南遵守诺言,在髡头上烙了戳记,乃是夜离兵器斩妖刀的图案。
夜离复命军中医官给火南清洗敷药,包扎了战创。
火南虽然已经称奴,但不忘自家的宝贝,央求夜离将那兜囊归还于他。
夜离爽口答应,便进入帅帐,与胤光商量,欲讨回那兜囊去,孰料遭到富辛伯的极力劝阻。
富辛伯道:“二王子,明眼人都知道:这火南之所以投降,就是冲着此物而来,假如他使苦肉计诈降,等取回了此物再反回去,却不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嗯,老宰辅说得有理。他刚刚投诚,便索要此物,可见其心,不得不防。”胤光甚觉有理,遂赞同道,“此物本是蛊物,害人不浅,还是送往言京山师父那里为好。”
夜离见驳了自己面子,颇为不悦道:“此物归还火南,令他作个先锋,攻城略池,岂不大大减少我军伤亡?”
胤光闻说,也觉得有理,就拿眼觑看富辛伯,并未答话。
富辛伯接话道:“虽说如此,但一个戳记又怎能束缚火南?人心隔肚皮,况且他又是异邦之人,服饰面貌迥异于我国,谁知他是真降还是假降?”
“老宰辅这是多虑了。他既能反去,我便能抓回来,任他天涯海角也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夜离微愠道,“他既然已是我的家奴,就请老宰辅看在我的薄面,权且相信他一回吧。”
“这……这……”富辛伯知道夜离的本事,言语沉吟起来。
夜离说得斩钉截铁,胤光也不便太悖他的面子:“老宰辅,我们不相信火南不打紧,却不能不相信夜离啊。”
富辛伯闻说,低头默然,许久都没说话。
胤光遂就取出那兜囊,交付给夜离。夜离冷脸冷色连谢上一声也没说,拿起兜囊,拂帐而出。
火南重获兜囊,打开来看,鼓儿罐儿勺儿俱在,不由喜极而泣,趴伏在地,叩谢大恩。
夜离便把富辛伯怀疑的话叙说了一遍。
火南如履薄冰,诚惶诚恐,泗渧宣誓:终身甘作夜离的奴仆;若有反心,粉身碎骨。
鬼硨也跪拜在地,认了新主,愿效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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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屯郡的官长古脱才把火南的折子叫人送往荻鸿口,就得知他已经投靠官军的消息,刹时急得好似狗追尾猴挠耳一般,烦躁不安,即刻与忽得烈商议。
两人商议许久,都觉得海屯郡必失,于是决定:一、弃城,保存实力退往荻鸿口,与大宗主舞阳化会合去;二、古脱率占军及众家眷先走,忽得烈率一千军士携带火器兵器去解决火南城中剩余的鬼兵,随后跟至;三、留下三千将士死守断后。
二人商议妥定,便分头行事,及辛时业已撤离了海屯郡。
胤光等人直到第二日攻下海屯郡时,才发现已经是一座空城。
火南有伤在身,并未参加攻城,等入城寻找那些鬼兵,却发现俱被烧成一堆焦炭。火南心血毁于一旦,好不伤痛,便抱伤请为引路先锋,率五千将士追赶上去。
众人稍事休整,趁热打铁,也随后出发,兵锋直指荻鸿口。
荻鸿口乃是一座海滨大城,为占人的部都,雄壮巍峨,气势非凡,离着海屯郡仅有二百二十余里。
平叛大军长驱南下,三日时间便已集结于荻鸿口城堡之下,扎下战营,旗幡如林,杀气腾腾。
荻鸿口城堡守将乃是大宗主舞阳化的两个儿子,次子舞腾海,三子舞腾云。二人奉命率五千将士阻击官军,以争取、忽得烈保护大宗主及族人顺利撤往祖地占婆岛、和构筑防御工事的时间。
堪堪过了三日,官兵就已兵临城下,攻城在即。
舞氏兄弟深知强兵压境,城堡沦陷不过早晚之事,遂集结军士训话,誓与城堡共存亡。
那些占军本是舞氏嫡系,见两位少宗主愿与他们同生共死,俱是热血沸腾,愿效力赴死。
按照惯例,两军交战,各有声索,是谓“通牒”,双方各不满意,便宣战开打,以武力说话,此可谓战争之文明也。占人乃是作乱,官军乃是平叛,哪有协和之理?
因此胤光于次日便发起了对荻鸿口城堡的猛烈进攻。
激战了五日,基本结束战斗,肃清城内残余,舞氏兄弟俱战死于乱军之中。
城里城外,尸集如山,血流飘杵。
胤光巡视城中,满目疮痍,好不凄凉,遂命将士们打扫战场,安抚城内百姓。
攻下荻鸿口后,胤光才得知舞阳化早在数日前就逃往占人祖地占婆岛了。他既命火南引路,大军跟进,一直追到了大海之边。
一望无垠的大海横亘在眼前,波涛汹涌,海风呼啸,莫说占婆岛了,就连个叛军的影子也看不见。沿岸连绵十多里,俱是烧毁的船只和舢板,七零八落,十分狼藉。
胤光见到这番景象,心下十分惨淡,一边令军士安营扎寨,一边令火南去收集船只,准备渡海,进攻占婆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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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节已是隆冬之际,海面大风呼啸不止,把营盘吹刮得扯旗般呼啦啦直响,摇摇欲坠。帐内虽已支起火堆取暖,却犹觉寒冷刺骨。
金翅鸟也不太习惯海边气候,高高盘旋于苍穹,便是不愿落将下来。
黄昏时分,火南沮丧的入帐回报:方圆三十里,不曾发现一条船只;即便是有,也都已经毁坏殆尽。
胤光闻报,忧心忡忡,对富辛伯道:“老宰辅,无船渡海,如何是好?”
富辛伯道:“看来只有打造战船了。”
“那要花费多少时日!”胤光问道。
“就算征集所有占人的能工巧匠,打造两百条战船,或怕至少也要花上个一年半载的功夫。”富辛伯道,“当年伯陀征伐占人,却不曾打到这占婆岛来。”
“占婆岛乃是占人发祥之地,离此大约七八海里,面积很大,岛上有田有地有淡水,并且布有防御工事。小人漂洋过海正是在此处上岸的。”火南接茬说道。
“如此说来,要攻下占婆岛绝非易事了。”胤光忧道。
众人都颔首无语,一派无奈。
夜离坐在一旁听说多时,此时见众人都垂头丧气,无有良策,便道:“哥哥此战何必劳心伤财,大动干戈,只我一人便可成功。”
“哦?二王子又有什么奇策,凭你一人便可成功?”富辛伯虽知夜离神通广大,但仍抱怀疑态度。
“我今夜就渡海过去,将那占人大宗主舞阳化活捉回来,这是‘擒贼先擒王’的办法。只要擒住舞阳化,占人也就树倒猢狲散了。”夜离仗着通玄铁道。
夜离夜闯海屯郡,阵前收服火南,众人早已见识过他来去无踪的本领,因此一个个喜笑颜开,纷纷赞同。
胤光对打造战船之事已毫无信心,一时也没想到对策,便答应了夜离,嘱咐他一路下心,不可大意。
夜离应声诺,暗捻咒语,转身就不见了。
众人相觑,无不露出钦佩的神色。
火南更是惊讶不已,佩服得五体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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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离仗着通玄铁径出了大营,欲遁行过海,却刚至大海上,便遁身不住,就如断线的纸鸢“噗通”一声掉入了海里。
夜离大惊失色,又慌又恐,在海水中拼命的扑腾,原来他是个旱鸭子哩!刹时间,海水浸透了全身,彻骨的寒冷,侥幸落在海边,双脚乱叉踏定了沙岸,几个扑腾就爬到了岸来,却是好生狼狈哩。
夜离连吐了几口海水,如落水狗一般奔回大营。
见夜离从头到脚湿淋淋地归来,众人俱都吃了一惊,莫名端的。
胤光来不及问话,忙叫入宿帐,替夜离换了衣袍,又点燃了一篝火堆给他取暖。
夜离坐在火堆旁,紧裹衣袍,浑身直打哆嗦。
他纳闷道:“这通玄铁怎么就失灵了呢?却不是差点害死了我了。”
胤光听他自言自语,心下一愣,便问道:“什么‘通玄铁’ 失灵了?”
夜离无意说漏了嘴,欲要遮掩却也遮掩不住了,于是索性将天佑殿遇曲易得“通玄铁”的事儿说了一遍,但隐去了那夜偷见子熙的一节未说。
最后他老老实实取出“通玄铁”来道:“就是这块玄铁,遁身隐形全靠它,今日为何失灵了呢?”
那通玄铁仅一寸有余,形似坐鹫,通体黧黑,并无奇异之处。
胤光虽然也想起天佑殿遇妖之事,却未加细究,只把“通玄铁”捏在手里左右细看,也没看出个名堂来。他沉思许久,忽然道:“我知道原因了。”
“什么原因?”夜离惊喜道。
胤光道:“听师父说过:世界万物都是应五行而生。而五行又相生相克,循环不息,这铁属金……”
“这铁属金,金生水呀,却又何来水克金呢?”夜离不待胤光说完,略知其意,就接茬反问道。
“这水本来无法克金,但万物皆有它的极限,当水盈盛至极,便可沉金,这就是‘水多沉金’的道理。此铁遇海,神通失灵,你不落下来才怪哩。”胤光道。
夜离搔了搔头,一脸颓丧道:“看来就是这个道理了,但我这大话已经说出了口,又叫我如何收回,这脸可不丢得大了!”
胤光并未应话,低首思索,来回不停地踱起步来。
夜离瞪大眼愣愣地觑着,双手照着火堆取暖。
过了许久,胤光忽兴奋道:“不错,我想到一个办法!”
夜离吓得一跳,问道:“什么办法?”
“说到五行,倒是提醒了我,我们在言京山也曾学些辟谷食气,召神驱魔之术,我何不筑台施法,冻海成冰,直铺到占婆岛去。那占婆岛离此不过五六海里,若能奏效,大军便可踏冰渡海,直取占婆岛了。”
胤光自知打造两百多只战船,不知要耗费多少时日以及人力物力,于是想到了作法。
“如果要冻海成冰,还不如降一场大雪,直接冻死他们了帐,也替将士们省了些心。”夜离道。
“不可不可……如果降下大雪,岂不殃及无辜百姓。”胤光道。
“呵呵,哥哥好仁慈的心啊!”夜离道。
“只怕我道术浅微,难以奏效。如果召不来那北方冷龙,可就要大伤元气了。”胤光并无十成把握。
“哥哥既然想到了这个办法,何不就试上一试!成与不成,那就看造化了。”夜离道。
胤光神色凝重地点点头,复陷入深深的沉思中。
夜离不便打扰,亦低头思考起来,他却是想着该如何过海,将舞阳化活擒回来,为自己挣回面子哩。
宿帐内静静悄悄,宿帐外海风呼啸。
黑夜就似一尊巨魔恣睢而疯狂,不断地吞噬着大地,吞噬着天空,吞噬着天地之间的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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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光一夜未眠,第二日早起时,夜离依旧磕巴嘴巴,睡得入滋入味。
他没有惊动夜离,径至帅营,召来富辛伯,命他领千名军士去收集棉袄裘袍等物。
富辛伯满腹惊疑,不叫征集打造战船,却叫收集这些物件,但又不便细问,乃领命而去。
胤光又叫来火南,命他领百余军士到后营筑一土台,阔三丈,高三米。
火南亦疑惑茫然,领命去讫。
胤光则自画符箓,修剪旗幡,准备各种打令施法器物。
夜离一觉醒来,已是大晌午了。他见胤光忙得不亦乐乎,不便叨扰,就偷偷溜出营来,却又不好意思与众人见面,一个人就漫步到大海边来,放目远眺。
但见惊涛拍岸,海水盈天,哪里有一岛一屿映入眼帘!
夜离心思重重,漫无目的地沿着长长的海岸线行走。
大约行走一里之遥,空中忽然传来鸟唳声。
夜离抬头仰望,正见金翅鸟正在他的头顶上展开双翅,迎风盘旋,欲起欲落。他猛然醍醐灌顶,高兴得连蹦带跳,仰天大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寻来全不费功夫,我何不驭鸟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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