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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缓缓动起来。
宇文成宪阴厉地眼神向香满楼的二楼望了一眼,那扇窗后站着个人,被窗棱阻挡着,瞧不清,不过,宇文成宪能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同样地看着自己。
“哼”,宇文成宪冷哼一声,甩下车帘。
马车里,只有宇文成宪和幕僚,而世子宇文辙则上了后面的那辆马车,跟在他父王的马车之后,从上了马车后,宇文辙就瘫倒在车榻上,两个陪着上了车的心腹,瞧着宇文辙的样子,都不敢问方才在包厢里,王爷到底对世子做了什么,叫世子连美人都放弃了,还一副惊恐的模样。
一道黑影上了宇文成宪的马车。
幕僚一惊之下,正要出声喝斥,却见那人跪在车厢里,幕僚才认出对方的身份,是宇文成宪身边的暗卫。
“王爷,驿站里共有十一人知道世子爷的身份,此中包括世子爷要捉的那个丫头和她随行的四人。”
“杀。”
幕僚眉心一跳,为这十一个人暗念了声“算你们倒霉啊”,要不是世子在驿站里嚷嚷自己是世子,这些人也不用枉死。
暗卫身形未动,迟疑着说道:“回王爷,怕是此时不能再灭口了。在属下来回禀的路上,四处有人在议论世子爷来河道县的消息,还说世子爷是为了一睹怡春院的花魁的风采而来的。”
宇文成宪眼里闪过惊诧,对面坐着的幕僚也是吃了一惊,见宇文成宪疑惑地看向他时,幕僚双手一拱,“王爷,如此便不能除了那十一人了。依在下推断,王爷此行,恐是已走漏了风声,王爷身边……还需好好彻查一番。”
宇文成宪沉吟之时,额角的青筋暴起,浑身散的寒冽之气,就连外面赶车的车夫和护卫在马车旁的四个家丁打扮模样的侍卫都感觉到了,背脊一阵凉。就再别说马车里的幕僚和暗卫,近距离所承受的寒冽杀气有多么浓重了。
半晌之后,宇文成宪咬牙齿地说道:“回去给本王好好查,绝不能放过。”
“是。”幕僚应声答道。
“把尾巴给本王扫干净。”
“是”,暗卫闪身离开了车厢。
宇文成宪的马车拐过街角时,街口一处不起眼的小摊前,一个身穿墨色锦衣的男子转过身,望着消失在街角的马车,眼里那道晦暗不明的眸光隐隐地掩饰在眸底深处,取而代之的是若有所思的眸光回望了一眼东南方向高耸的香满楼酒楼。
如花一行五人从香满楼里出来,如花和黑刹落后于杏儿和红衣、志森几步,黑刹低头对如花说道:“那些马一个时辰后会作。”
如花勾了勾唇角,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上了马车,杏儿和志森坐在如花和红衣的对面,因为躲过了一劫,志森有些高兴,杏儿却皱着秀气的眉,紧绷着身体,在那儿苦苦的思索着。
想了一会儿,也没搞清楚那个世子就这么放过了她们,杏儿烦躁地侧了侧身,揭起窗帘的一角,望着外面的街道。
“噫。”地一声,杏儿一双美目扫过一个人影,却只是看到了飞扬而过的一片墨色衣角,便再瞧不到了。
而在此时,马车却停了下来,红衣从车厢里钻出去,杏儿回过身,不解地问:“红衣干嘛去了?”
志森看了一眼杏儿,“你没听到?”
杏儿摇头,“听到什么?”
志森看杏儿迷蒙的眼睛,微叹了口气,以为杏儿还是在为先前的惊吓而失魂,便轻缓了声音说道:“街上有人在议论那个世子的事,如花吩咐红衣去打听一下。”末了,又加了一句:“也许这消息和他们放过了咱们有关。”
杏儿秀眉一拧,心下又忐忑不安起来。
片刻间,红衣回转而来,上了马车。
伴着黑刹再次赶着马车“哒哒”的马蹄声中,向三人说道:“传闻那位世子是为了怡春院的头牌而来,这位头牌是新选出来的花魁,长得极美。”
志森暗念了句“怡春院”,反应过来是青楼时,脸上微微地红了。
杏儿则捏起拳头来,愤声而语:“哼,还真是混帐王八蛋,有那专门伺候他们的青楼可去,居然还要强抢良家女子。”
红衣一笑,冲愤怒的杏儿说道:“杏儿姑娘莫再恼了,为这样的混蛋生气不值得,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他的报应就来了。”
杏儿挥了挥粉拳,在志森的安抚下,渐渐地也就不再那么生气了,待到她的情绪平稳下来时,才想到方才一瞥而过的身影,如今却是再想去找也瞧不到了。
如花却在想的是,宇文辙在河道县的消息散布的还真是她们的及时雨,就在方才,她才想到自己在先前还是百密一疏,忘记了安东王宇文成宪是个狠辣之人,如果没有街上那些传言宇文辙的消息,怕是驿站和她们几个知道宇文辙是个世子的人,都会被他灭了口。
而正因为有人将宇文辙来河道县的消息散布出来,却又未提及宇文成宪,这让她猜测着,前世宇文成宪被诛之时,那一条条罗列的罪名,只能说明庆宣帝一直有派人盯着宇文成宪,在找宇文成宪的罪证。今日,或许就是隐藏在暗处的庆宣帝的人,散布了宇文辙在河道县的消息,这么做,难道就不怕打草惊蛇,还是说,庆宣帝在给宇文成宪一个警告,叫他知道他的身边有人在盯着,警示他凡事要多虑,莫要走上不归路。
河道县县衙。
屈县令收到如花的信,吩咐师爷,把铁料和木材明日就送去南柳镇。这边师爷刚听了吩咐,退了出去,衙役就来报颖州府送来了文书。
屈县令一瞧,是朝廷是打通南北运河的公文,而颖州府已行书来告,要颖州府下辖的各县张贴招工榜,仅颖州府就需招河工十万人。
屈县令不敢耽误,连忙吩咐主簿抄录了一份招工榜,加盖上河道县县令的官印,与颖州府的公文一起张贴出去。
这边如花他们,也在出河道县的城门之时,第一时间,看到了这两份公文。
如花这才知道,庆宣帝已下旨开通南北运河,而颖州府、南柳镇这一段的河运,将于近日就正式开工。
如花一阵欣喜,暗自想着,也不知道习墨桓他被庆宣帝做了什么处罚,有没有事,庆宣帝这么快的就决定开通南北运河,并下了旨,是不是也是习墨桓在旁边出了力,那他应是没有事吧。
“一天五十文的工钱,一个月就有一两半钱,这工钱给的还挺高。”杏儿在那儿嘀咕着。
志森听了,也说了声:“嗯,比服徭役给的多一倍多呢。”
“哥,你莫不是想去?”
志森想了想,“算了,现在家里日子好,不需要挣这份钱。”
杏儿忙点头,拉着志森的胳膊,说道:“可不是嘛,这寒冬里去河边干活,挣的钱还不够治伤风和冻疮的,哥,你可不能去。你别忘了大前年爷爷、咱爹、大伯娘服徭役回来时,可是一身的病,靠着三叔家捉的药和送来的鸡、兔子肉,养了几个月,身子才好了的。”
如花抬起头,弯唇一笑,“杏儿姐,你就放心吧,森堂哥现如今也是面馆里的二掌柜呢,他不会放着面馆自家的生意不挣钱,去挣这份苦工的银子。”
志森也赶紧地点头,还拍了拍杏儿的手。
杏儿咬了下唇,轻轻一笑,“我是怕我哥犯傻,却忘了,我哥跟你们学了算账的,他能算清这个账,哪个划得来,哪个划不来。”
大吴村。
颖州府的公文也送到了彭田县县衙,孙县令也立即安排衙役,给县里和南柳镇张贴了招河工的公文。
志学和志曦从学堂下学,在镇子张贴公文的地方,也去瞧了公文的内容。
两人一路疾奔着回了大吴村。
“娘,咱们家里没有人辞工吧?”
志曦回到院子梳洗并换了衣衫后,来到偏厅,见柳氏已坐在桌前,忙上前就问。
柳氏诧异地反问道:“谁要辞工?”
志学也后脚就到,听了柳氏的话,就冲志曦虚指了一下,说道:“娘,别听志曦的,就他瞎操心。”
志曦坐在柳氏边上,“娘,镇子上贴了招河工的公文,一天五十文的工钱,镇子上好些看了公文的人都嚷嚷着要报名去当河工呢,我是怕咱家作坊里的工人或是那些长工们,也有想去干河工这份活计的。”
柳氏这才明白志曦的意思,想了一下,就说:“今儿娘也在县上听说了,这次要招十万的河工,工钱也给的丰厚,想干这个河工挣银子的人是挺多的。娘这才回家没多久,没听说咱们的工人和长工有想辞工去干河工的。”
志曦“嗯”了声,又说:“这公文张贴才是第一天,也许好多人还不知道,过两天再瞧瞧,看有没有人会辞工。”
志学给柳氏夹了一筷子的菜,对志曦说道:“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咱作坊里的工人和咱家雇的长工,都不会辞工去干河工的。你也不想想,他们都和咱家签了雇工合同,没到期辞工,是要赔一个月的工钱的,再有了,河工一天五十文的工钱,难道会比咱们作坊给的工钱多?干的活比咱们作坊的轻松?只要不是傻的,都不会放着咱家的活计不干,跑去当河工挣那份卖苦力的辛苦银子。”
志曦摇头,对志学说:“二哥,你说的是对,只要会算账的,都知道咱家的活计是既挣钱又轻松。可是,咱家和工人签的合同都是一年一签,而有些长工是三年一签。据我所知,这几天可是有一批的工人和长工是到了续签合同的日子了。二姐临走时交待大姐这几天就跟他们续签合同的,我瞧着大姐这两日都在镇子上忙,怕是还没和这些人约时间续签合同。工人还好说,不一定会舍了咱家的这份工。可长工就不一定了,他们签的合同相当于是签的卖身契中的活契,他们要是想摆脱当奴仆长工的身份,那这官府所招的河工,就只好是他们转变身份最好的途径,虽是苦一些,挣的比在咱家挣的少一些,想必他们中间,也是有人愿意的很呢。”
柳氏和志学听了志曦的话,两人都沉默下来,仔细想着志曦所说的那个可能性。
半晌后,志学率先抬头,说道:“如此也好,就乘着这一次,咱们也把作坊和长工都筛选一下,留下诚心想留下的人,那些存着别的心思的,就是这次不离开,以后还是会离开的,就让他们走吧,好聚好散。”
柳氏略一想,觉得志学说的对,“志学说的是,强扭的瓜不甜,如果他们能舍得这份工钱和咱家这么好的福利离开,那他们也未必就是咱家需要的忠诚员工,走就走吧。如花不是说了嘛,一个家族事业中,除了要有一批忠心的老员工外,还需要不时地补充一些新员工,如花说这就叫什么补充新鲜……新鲜什么来着?”
志曦说:“新鲜血液。”
柳氏一笑,“对对对,就是这个词,新鲜血液。”
志曦笑笑,“好,等大姐回来,咱们跟大姐说说这件事。娘,二哥,我看大姐这几日也忙,要不,这次和工人、长工续签合同的事,就由我和二哥来办,我们先了解一下合同到期人的情况,留优去劣,先心里有个数,哪些人要留,哪些人咱们不想要的,也乘这次就不再和他续签合同了。对于自己提出来要走的,我们也都成全他们。”
“行啊,你大姐要看着香皂作坊出成品,还要去镇子上看装修的铺子,那边又要安排搬到那几栋三层楼的住户,这事情确实也多,娘只能把这几家铺子盯着些,这续签合同的事,你们哥俩要干,就从你大姐手里接过来去干吧。不过,别影响了学习。”
志学勾唇笑了笑,“娘放心,天冷了,天黑的早,我们早一个时辰下学,这签合同的事,我们下学回来再做也是来得及的。”
两刻钟后,如梅从镇子上回来了。
四人吃过了晚饭,柳氏就把志学和志曦要接过续签雇工合同的事跟如梅说了,如梅自然是乐意交给两个弟弟去做的,这两日她确实有一堆的事要做呢。
“回头我就把合同到期的雇工名单给你们,还有他们以前签的合同和拟好的空白新合同也给你们,你们说的他们的表现情况,也有每个月的员工绩效表,上面写的很清楚,你们可以参考。对于有疑问的人,你们可以问我,或是找管事、组长、同组的工友来问问。”
志曦点着头,冲如梅笑着说:“以前大姐还觉得二姐花那么多钱制这个员工绩效表,每月都要填写打分,浪费纸张不说,也浪费银子,如今这么一瞧,二姐的这个东西还真是实用的很,这份钱和人力花费的并不亏。一目了然的,从各方面都能瞧出这个人的工作表现怎么样。”
如梅抿着嘴笑着,点了下志曦的额头,说道:“你这小家伙就知道夸二姐,说二姐的好,大姐在你眼里就是个笨的。”
“大姐,我可没那么说,大姐聪明、好学,现在也能干,能独挡一面。只不过嘛,比起二姐来,稍稍地差一点,就差一点点而已。”
如梅“噗哧”一笑,拧了下志曦的耳朵,“行啦,说的这么假,大姐才不信呢。你二姐做的这么好,大家都知道,大姐也不嫉炉,大姐只要跟着你二姐多学一些,能帮上你二姐,大姐就知足了。”
志曦冲如梅笑着说:“大姐,你真的做的很好了。对吧,二哥。”
志学点头,“那是,咱家的女人都能干,如花第一,大姐和娘排第二。”
这下子,不止是如梅,就连一直眼里含笑看着三个儿女的柳氏也“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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