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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龁点了点头,感慨了一声:
“唉!王翦,你小子果然与众不同。也不瞒你,攻击上党,夹击晋阳是王上和朝堂做出的决定。老夫也曾上书咸阳,提出与你相同的问题,但朝堂给老夫答复的是:让我军继续按朝堂的决策执行。”
看着王翦仍一脸疑惑的表情,王龁继续解释道:
“吕相国亲自给老夫送来一封信,言已经派纲成君蔡泽携国书前去蓟都,不但会让蔡泽在燕国担任官职,以示交好之意。并对燕王康允诺:秦国攻打上党,并不是针对燕国,而是准备同燕国一起平分魏、韩之地。”
王龁的这一番话,可谓是石破天惊,王翦整个人顿时呆滞了起来。
“将军,这……这简直不可思议,燕王康同意了?”
王翦缓了一缓,回过神来后,朝王龁问道。
“估计纲成君当下还在前往蓟都的路途之上,至于燕王康是否能同意,委实不知。”
王龁摇了摇头,朝王翦回话道。
“将军,这个仍是“远交近攻”之策。如果某将没猜错的话,朝堂也必然派出使者前往了楚国,肯定对楚王完允诺了同样类似的话吧。”王翦又反问道。
王龁用赞赏的目光看向了王翦,笑道:
“别人都说你小子愚讷,但老夫知道你王翦乃大智若愚、外讷而内慧。不错,你猜得很对,据老夫所知,朝堂在派出纲成君前往燕国之时,也让阳泉君芈宸前往了楚国。”
王翦一听,顿时有点着急,语气急促地对王龁言道:
“将军,兵法云:不知军之不可以进而谓之进,不知军之不可以退而谓之退,是谓縻军;不知三军之事,而同三军之政者,军士惑矣;不知三军之权,而同三军之任,军士疑矣。
三军既惑且疑,我军如何取胜?
说到这里,王翦已是愁容满面,眉头紧缩。
“将军,以某将的了解,楚王完估计会考虑我秦国的建议,但是燕王康从以往行事来看,绝对是不会理睬我秦国的建议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大军东进攻击上党,河东兵力空虚。驻守晋阳的燕军统帅李牧,非等闲之人,他肯定会看到这一点的。
以燕军之精锐,李牧之才能,若我秦国在此没有相当的兵力阻挡,汾城必然会落入燕军之手,整个河东之地也会危在旦夕。
若那时,不说我攻击上党之军后路,会被燕军切断;假如真让燕军占据了整个河东,到了那时,我军就会面临着燕军东西两路的夹击,会在上党,陷入进退失据之局面,。
更为严重的是,如果燕国占据了河东,占据了蒲坂,派一路大军渡大河而取阴晋、蕞城。不但我函谷关之东之军,又被燕军切断后路的危险,就是我秦都咸阳,也会直接暴露在了燕军的兵锋之下。”
言与此,王翦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对着王龁言辞恳切地道:
….
“将军,如此,后果不堪设想呀!”
看到一向以冷静和不爱多说的王翦如此“激动”,王龁很是感慨。
做为一名为秦国征战多年的宿将,看到老秦人中又诞生出了这么一位杰出的将才,并且是由自己发现和一手培养成长起来的,王龁的内心满欣慰的。
上前几步,来到了王翦的身旁。
双手将王翦搀扶了起来,轻轻拍了拍这位年轻秦军将领的臂膀,对王翦言道:
“毋须担心,大王和相国早有谋划。不管燕、楚两国是否答应我秦国的条件,蒙武将军率军攻克野王之后,就会挥师北上进驻河东以防燕军。
王翦,你要对大王和相国要有足够的信心。
老夫以为,大王和相国如今的种种举措,一则可以迷惑燕国,表明我秦国并无同燕国有开战之心;二则,就是蒙武将军佯攻野王,已让韩国调动了上党之军前去增援,此乃我军占据上党的大好时机,不可延误。
王翦,你从军以来,就一直跟随着老夫,老夫也视你为己出。老夫戎马几十年,自信是不会看错人的,你谋略过人,在军事方面的才能更是远超众人,将来必然前途远大。
老夫在这里,只是想告诫你一句,今后在军国大事方面,万万不可持才自傲、固执己见。因为……因为武安君白起将军的命运,已是前车之鉴,你可不能自误。”
说了这么多,见王翦的眉头亦旧紧缩,王龁用双手晃了晃王翦的双臂,笑着言道:
“行了,你也无需多想什么,记住老夫今日之语即可。大军马上就要开拔,你做为副将,事情是很多的,下去做准备去吧。”
看到被自己视若父亲的老将军,对待自己是如此的掏心置腹,王翦的内心是非常感动的。虽然自己的内心,仍有不同的看法和想说,但此时却已不宜多言。
“多谢老将军器重,王翦这就下去准备。”
王翦抱拳朝王龁行了一礼,转身朝帐外走去。
看着王翦大步朝外行走的背影,王龁突然在其后朝王翦大声言道:
“王翦,老夫年事已高,此前已呈书朝堂,请求王上让老夫解甲归田。这次攻打上党,恐怕是老夫最后一次做为主帅带兵出征了。
老夫已向大王和朝堂上书建言,由你接替老夫的职位。此次我军东进,你代老夫主持全军事宜。王翦啊!汝可要把握住此次机会,待此次战役结束之后,老夫就回咸阳,以后我河东之军就交给你了。”
手握重兵,行走天下,这是王翦自小就有的梦想。
缓缓转过身来,王翦的身体微微有点颤抖。嘴张了张,想说点什么,可最终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将双手平撑于地,跪地向王龁这位老将军重重一磕。
野王城下,清晨。
经过二十多天的佯攻之后,今日蒙武所率领的十五万秦军,全体出动。
….
秦军所排列的方阵,一个接着一个,宛如一道道的波浪向野王城压去。
车弩高大的投石车和攻城车,也缓缓地跟随着攻城大军,被拖推着缓缓前行。
各个队列之间的过道之处,一个接一个的传令官挥舞着旗帜,骑马奔驰,将统帅蒙武的军令传至各部。
野王城门上的城楼下,守将韩月望着城下铺天而来的秦军,嘴唇紧紧地抿着。
“上党和垣雍的增援大军,现已到了何处?”
站在韩月身旁的副将蒲栋,转身问道。
“启禀将军,据斥候昨晚探报,垣雍我军距离我野王城六十余里,上党增援之军仍在百里之外。”一个斥候官躬身向蒲栋禀报道。
“这么回事?上党援军距离远也就算了。垣雍之军前几日就已距离我野王六十里,怎么到了今日还是如此距离,他们爬也应该爬到了,真是岂有此理!……”
副将蒲栋气愤地骂道。
“蒲栋,算了,不要说了。”韩月摆手制止了蒲栋的谩骂。
“将军,我野王城被秦军攻打了二十多天,现已危如累卵。是否派人前去再催促一下援军,让他们尽快赶到。”蒲栋着急地向韩月建议道。
韩月望着城下铺天盖地而来的秦军,摘下自己的头盔,将上面的血迹和浮尘擦拭而去,然后重新戴在了头上。
“算了,不要再派人催了。要到,他们早就到了。”
挺直了下胸膛,韩月朝着守城的官兵和民众们大声地喊道:
“兄弟们、儿郎们、父老乡亲们,今日乃死战。不瞒大家,我胆子很小,原来做战时就逃过,上次在同燕军做战时也降过。
这一次我也想继续活着,也想过降秦,更想过弃城而逃。
但这一次,我不想降,也不想逃。
上一次我们野王守军降过,结果呢!城内军民惨遭屠杀;这一次我们更不能逃。我们逃了,我们城中的妻儿老小、兄弟姐妹们,他们怎么办?
这么多年来,面对虎狼之秦,朝堂上下是唯唯诺诺、首鼠两端。而我韩军面对秦军,更是屡战屡败。以至于如今国不像国,君不似君,苟且而存活。
今日我们不是为什么韩国而战,更不是什么为王上而战。而是为了我们城中的亲人们而战。纵使我们全战死了,我们也要让秦军见识见识我们的血性。”
“死战、死战、死战……”整个野王城头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呐喊声。
城下秦军的指挥台上,蒙武缓缓地抽出了自己的佩剑,指向了野王邑,大喝了一声:
“进攻。”
一声呐喊过后,一块块的巨石向野王邑砸去,一支支泛着金属光泽的箭矢如乌云般飞向了野王城头……
厮杀声、呐喊声再次响彻了野王城内外。
随着秦军的一次次冲击,傍晚时分,野王城的大门终于被秦军攻破。
看到大批的秦军冲入城内,蒙武的副将来到了他的面前:
“将军,我军此次攻城,伤亡甚大,是否屠城?”
蒙武右手握了握腰间的佩剑,半响之后才叹了口气道:
“算了,大王和吕相一再要求我军,自此不准屠城,我等就遵诏执行吧!”
“诺。”蒙武的副将躬身应道。
燕王康七年,六月中旬。
野王城再次被蒙武率领的秦军攻破,韩军守将韩月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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