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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边泛起鱼肚白之时,顾醒拖着疲惫的身体艰难的在山谷中的青石板路上行进着。刚从密室出来时,被赤心抱着,勉强恢复了些神志,随着一路疾驰,被那一缕似有若无的体香侵扰,顾醒不觉红了耳朵。本想就这么装傻充楞下去,没想到赤心似察觉了什么,在翻过山坳就到住处的地方将顾醒丢了下来。
顾醒被这么一扔,伤口又裂开了几分,不觉吃痛。但痛觉反而让他灵台清明了几分,咬着牙支撑着站了起来。此时赤心已翩然远去,消失在茂密树林间,顾醒只得摆了摆脑袋,随手抓起一根枯木棍子,一瘸一拐的向前走去。
以往轻车熟路的山间小路,此刻却犹如走在炭火烧灼的滚烫地狱一般,每每挪动都异常吃力,还伴随着钻心的痛苦。在昨夜一战中,脚底被数次划伤,大腿也到处是瘀青,能这边挪动已是不易。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的初阳已跃上天空,正放肆的照射着大地,万物也迎着阳光,贪婪的吸取着天地造化的恩赐。顾醒一艰难的翻过了那座山头,踏上了院前的青石板路。那一缕缕光芒,洒落青石板上,让昨夜来不及逃离的凝雪,突然开始松动起来。顾醒只能更加小心翼翼,但还是只能跌跌撞撞的勇往直前。
当顾醒的身影出现在伶仃眼眸里时,已经压抑了许久的眼泪夺眶而出。来不及言语便一个健步闪到顾醒身旁将他抱入房内。顾醒此时已经疲惫不堪,经过刚才的“长途跋涉”,更加不堪重负,便昏死过去。
伶仃瞧的心疼,为顾醒盖了床薄被,被开始忙碌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凉风袭来,初春总这般容易起风,伶仃慌忙起身想去关窗,却听见一声龇牙声,回头看见顾醒正一脸歉意地看着她。
也来不及去关窗,伶仃将调制好的外敷金疮药和内服草药一股脑的给顾醒用上,一阵凉意和暖流都袭上心头,好不快哉。正想躺下继续睡会,没想到门突然被推开,那个煞星又来了,来人正是赤心。
她还是一副嬉笑模样,同时手里还拿着一包东西,看着顾醒此时的模样,顿时乐开了花。眼前这副神情,跟昨晚简直判若两人,“天使和恶魔果然在一念之间。”顾醒这般想着。
也不等伶仃招呼,赤心便没事人一样坐下,倒了一杯茶就喝了起来,同时还指着顾醒说道,“小鬼头好样的。”说完还一把拉过伶仃,手舞足蹈的将昨晚的情节详细的描述了一遍,把伶仃吓得够呛。
顾醒边听赤心胡说八道,便缓缓坐起身来,感受身体里气血的流动。此刻,身体里的气血翻滚异常剧烈,刚当初满月时服下紮草时一般无二,只是自己能够控制气血的流动,没有了当初杂乱的狂暴。想来是昨晚的濒临绝境让自身的武道有了突破和感悟,促进了身体中紮草药效的作用。
赤心偷瞄顾醒时,顾醒也在看着她,此刻能够真切的感受到,赤心周围气息并并没有昨晚那样凛冽的杀气,这种收放自如的气息,怕已是七阶以上的高手才能做到。
顾醒靠着床栏等着赤心说完,才缓缓开口说道,“我饿了。”伶仃猛地想起什么,迅速走进厨房将一锅黑乎乎的东西端了出来,一阵药草混杂米粥的味道充斥着整个房间,闻之欲呕。
赤心借口有事脚底抹油开溜了,只留下顾醒独自面对伶仃的“黑暗料理”。等顾醒艰难的将“锅中美食”吃完后,伶仃才开口说道,“虽然味道不甚喜欢,但疗效绝对没差。你可自行感受经脉运行,是不是已有恢复?”
顾醒闻言盘膝坐回床上,开始运行内功心法,惊醒的发现经脉损伤之处已贯通,假以时日便能愈合,不觉喜形于色。
看到顾醒身体转好,伶仃长舒一口气说道,“从今日起,你便抽空跟我学习医术吧。”
顾醒听闻学习医术,不自觉脱口而出,“是学病理学还是药理学啊?”伶仃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喃喃说道,“何谓病理,何又谓药理?我只知道医毒不分家,从最基础的认药开始学起吧。”
顾醒突然意识到什么,吐了吐舌头说,“全听姑姑安排。”伶仃怜爱的摸了摸顾醒的脑袋,从怀中摸出了一本《唐新本草》递给顾醒。顾醒如获至宝,对伶仃说道,“孙思邈所著,孤本啊!这得值多少钱啊?”
伶仃一脸疑惑地看着他说道,“这本书在市面上稀松平常,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只是内容基础易懂,便让你先学着。”顾醒此时正如痴如醉的抱着《唐新本草》,没有搭理伶仃的话,猛然回过神来,突然嘿嘿傻笑起来。
伶仃伸手摸了摸顾醒的额头,喃喃自语“也没发烧啊,怎么会这般癫痴,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看来还得再调理调理。”顾醒也不在乎伶仃的举动,如获至宝般小心翼翼的翻开了书页,顿时傻了眼。自己活到五岁,一直在跟赤心学拳脚,没怎么学过古文啊,这不是尴尬了么?
如此想来,顾醒眼巴巴地看着伶仃说,“姑姑,我平时顽劣,没有识太多字,不知姑姑可否读与我听?”伶仃哑然失笑,只能依从,还敲了下他脑袋说“你且听着,识文断字也不可落下。”顾醒听完方才展颜。至此,医道之路边由此开始。
而赤心借口遁走后,便来到一处孤啸山庄大殿上,对殿上之人禀报道,“庄主,顾醒侥幸活了下来,还将紮草药效激发,现在正由顾伶仃照料。”孤啸庄主也没起身,侧卧在殿上睡塌,喃喃说道,“如此甚好,便容他几日,待伤势恢复些再继续吧。”
赤心领命后便退了出去。待赤心走远,顾啸庄主忽而拍了拍手,一名同样戴着面具的黑衣人走了进来,单膝跪地,等待她接下来的吩咐。“墨野,你这些时日,盯着小和尚,可有异动?”孤啸庄主冷冷地问道。
“回禀庄主,小和尚每日诵经礼佛,夜半就暴起发泄,偶尔和罗休使者聊上两句,不曾见过有其他行为。”墨野谨慎地回答道。
“如此便好,你继续盯着小和尚,如有情况立刻上报,我想也就这几日了,他体内的狂暴气息要达到临界点了,到时候你帮他一把。”孤啸庄主声音中略带关切,墨野似乎并未察觉,依旧谨慎回道,“我自会护他周全。”言毕,孤啸庄主摆了摆手,墨野便退了出去。
墨野走出大殿后,便向不通和尚住处疾驰而去。虽然他一直在暗处观察着不通和尚,但他真切的感受到这个和尚又过人之处。百天黑夜如两个极端,而去他也能非常肯定,不通和尚已经知道他的存在,只是两人保持着安全距离,尚未有冲突罢了。
想到这里,墨野的脚步又加快了几分,在山涧树林间上下穿梭,来去如风。不多时,便到了不通和尚门前。正准备隐藏,就听见房内有人说话,“已是朋友,不妨进来喝杯热茶?”
墨野犹豫了下,便推开栅栏走了进去。门内不通和尚正在下一盘棋,黑白纵横间,杀伐不断。此刻他正皱着眉头,似在思考该如何落子,但只见他一人不见对弈者,让墨野有些奇怪。
不通和尚抬头看向墨野,诵了句佛号说道,“朋友已陪我良久,不妨再陪我下盘棋如何?”
墨野也不推辞,立马坐下问道,“我执何色?”不通和尚展颜微笑说“不如就依你我衣色,你黑我白?”墨野也不反驳,便抓了一枚黑子,思索片刻就落了下去。
不通和尚看到此处,突然猛拍了下大腿说,“妙哉妙哉,刚才为何我没想到?兄台好手段。”墨野也不答话,浅然微笑,继续凝望棋盘。不通和尚也屏息敛声,开始认真起来。
围棋者,始于秦朝,纵横之间杀伐有道,为当权者善谋。此时两人,一个杀手,一个和尚,在这方寸之间你争我夺,让人好生奇怪。杀手杀人,杀便杀了,不讲道理,不讲情面,只论生死。和尚渡人,不讲身份,不论贵贱,渡便渡了,只意因果。只是没想到,两人酣战,棋逢敌手,已不觉黄昏。
窗外的日色徐徐下落,鸟鸣之声渐远,但这一盘棋却还未分出胜负。就在墨野犹豫之际,突然听不通和尚冷冷说道,“棋局生死,你当如何?”墨野哑然,突然反应过来看向不通和尚,此刻他已浑身通红,如烧灼的碳火一般,真气外泄。
墨野暗道一声不好,说时迟那时快,不通和尚迅速下了一子,正堵在墨野攻途,棋盘转为战场,杀伐并现。墨野迅速稳住心神,他自知能够用强压抑住不通和尚外泄的暴虐之气,但这并不是最佳方法,况且还有庄主的吩咐,便硬着头皮接着下下去。
此刻双方皆已传神,宛如置身战场,统帅千军万马,不通和尚一声令下,麾下大军便冲杀过来,马蹄嘶鸣,尘土飞扬。墨野看的真切,也举旗下令,同时自己一马当先,势必要阻止不通和尚这鸿钧一击。在看屋内两人,皆是双眼紧闭,一言不发,只是棋盘被烟雾笼罩,看不真切。
墨野横刀跃马,冲入敌阵,将不通和尚麾下大将斩于马下。不通和尚大怒,一拉缰绳便要报仇。墨野稳定心神,转过马头佯装要跑,不通和尚果然上当,毫无顾忌地冲了过来。墨野见状将计就计,将不通和尚引出了麾下大军范围,突然一记回马枪刺出,不通和尚躲闪不及,被挑落马下。
房间内的气息突然停滞后又疯狂旋转,最后烟消云散。双方睁开眼睛,不通和尚潮红的面色已然退去,从狂暴的状态中缓解过来,墨野长叹一口气,将刚才那一子重重落下,棋局终了,也互得和尚周全。
不通和尚突然起身,向墨野鞠躬说道,“朋友之恩,他日定厚报。”墨野摆了摆手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必言谢。”
不通和尚眼神炯炯,看着墨野说,“你我对练一场,可好?”墨野潸然一笑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此时月色正明,照耀神州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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