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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除了昏昏欲睡地顾醒,其他人皆是目不转睛盯着郡守大人远去的方向。而那同桌的另外三人,面沉似水,心中暗自盘算着接下来的行动。

就再刚才那人被人“拆穿”身份后,庄稼汉平常三人就意欲动手,但碍于眼前闲杂人太多,权衡再三还是决定放弃。眼看着顾醒陷入昏睡中,众人也只得耐着性子,来日方长。

不过好在已经知道任务目标身份,总比大海捞针来的要强些。心中一番思量,便抬手示意店小二过来。本是阴云满面的店小二,眼见张弥勒招呼,便立马满脸堆笑,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三人已是打定了主意,便开口要了两间上房,先休息下再走。或是担心这四人就此离开,本还是有些焦虑的店小二闻言后喜笑颜开,连忙领着四人前往后院上房。顾醒则被袁嵩架着,有些连路都不会走了。

待安顿好四人,店小二才缓步离去。庄稼汉平安站在门扉处,听着外面的动静,待店小二脚步声走远,才缓缓推开房门,走进了隔壁房间。

而本是醉的不省人事的顾醒,此时悠悠醒转过来。

刚才那一顿拼酒,本是会要了他半条小命。可他在刚才摸向剑柄之际,从袖口中掐了一颗解酒大补丸在手中,顺着那一碗“嘣大碗”服下。

只是没料到药性太冲,险些吐了出来。随着药效化开便灵台清明如常,才敢状着胆子去接这“烫手山芋”。

随后便将计就计,顺势而为。不成想却将那“目标人物”引了出来,实在是意外之喜。只是这三人鬼鬼祟祟,撇开自己密谋,又所谓何事呢?

江湖事,江湖了。虽说有了过命的交情,但还是不能将自己的全部信任和性命交予对方,所以顾醒才留了个心眼,他也想看看,这三人和店小二到底有什么打算。

隔壁争论之声渐起,顾醒附耳上墙,便听到张弥勒那粗大嗓门吼道:“难道我等要在此处坐以待毙?那小子已是喝的不省人事,他逞强也就算了,还要连累我等。”说完便重重拍在桌案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庄稼汉平常压着嗓子用阴冷的声音说道:“张弥勒,不要命啦。虽说孤姓小子逞能,但却引出了那‘赊刀人’,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现在唯一的威胁,就是那店小二。我等在明,他在暗,要加强戒备,别着了道。”

许久不曾言语的袁嵩突然开口说道:“不如我们将孤小子放在这里当做人质,先去龙首郡执行任务,如何?”

其余两人闻言陷入良久沉默,半晌后庄稼汉平常才说道:“你难道忘了临行前儒老的嘱托了吗?若是不能护他周全,我等便是叛逃也将被明月楼无休止地追杀。”

“这也不行,那也不便,现在当如何是好?”张弥勒有些恼怒,跳着脚怒喝道。

又是良久沉默后,庄稼汉平常走到两人身边,用机会听不见的声音对二人说了几句,袁嵩重重哼了一声,张弥勒虽有不满,也只能默认。

顾醒竖起耳朵贴身靠墙,也未能听清三人言语,不免有些担心。忽又察觉平常推门而出,立刻反身躺下,佯装酣睡未醒。待平常走入房间,在那桌案前坐定,顾醒亦如往常,装作陷入昏睡之中。

只听那庄稼汉平常喃喃自语道:“孤小子,你好命,我等又岂是贱命。若不是你那副好心肠,此时便将你交予那店小二又何妨?怪只怪我心太软,在你身上看见了崽子的模样。若不是当年战乱,兴许也有你这般大了。”

顾醒听到这里,再也绷不住内心的悸动,翻身坐起问道:“平常大叔,能讲讲你的故事吗?我想听。”庄稼汉平常本在愣愣出神,不觉顾醒已是醒转,顿时面色微红,有些愠怒。

但那怒色转瞬即逝,过了约莫半炷香的光景,才幽幽开口,“你真想听?都快十四年了,不成有人问起,我都快忘了。”

顾醒盘膝而坐,用手托着腮帮子说道:“人在江湖不知归处,不过,谁又想一出世便入这江湖呢?谁不想寻一处世外桃源,跟自己心爱之人相伴到老呢?若是膝下有子,那岂天伦之乐更让人向往。”

顾醒这番非孩童言语让庄稼汉平安有些愣神,不觉问道:“你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多对岁月对伦常的感悟啊?”

顾醒抿嘴一笑,并未回答。而是催促着平常大叔,讲出心中的过往。在顾醒看来,平常大叔在自己昏睡之际的真情流露,绝无半点虚假,刚才那“秋毫之言”,定是护着自己,想到这里,心中略略有些温暖。

但那庄稼汉平常只是摇头叹气,并没有要谈及过往的意思,反而起身来到门扉处,附耳上前,听了起来。顾醒本意拉拢,却未能如愿,不免有些恍然若失。

但见平常如临大敌,便也起身,握住银枪,严阵以待。

门外的风声急促,似那奔腾的野马,在无边无际地草原上驰骋。而那门内两人,如那套马的汉子,等待着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机。

风声越发紧了,这已不是寻常天气的缘故,是那气息流转扰乱了风的轨迹。而隔壁两人也快步走到房门前,顾醒分明从他们急促的脚步声中,听见了一丝不安。

待一阵大风将房门吹开,一名干痩人影一跃而入,手持一柄森寒短刃,直指庄稼汉咽喉。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其实已在门内四人掌握之中。眼见平安遇敌,顾醒枪出如龙,直向那来人胸口,势要一击必杀。让那来人始料未及的是,本是伶仃大醉的小子,居然从旁偷袭。

便抽刀后撤,但也被顾醒袭来的银枪划破握刀的手臂,顿时鲜血如注。

只见那来人余出两指点在伤口处,那本是喷涌而出的鲜血,瞬间便止住了外泄。那人又扯下一块衣袖,将那伤口一捆一拉,就作势要继续冲杀过来。

此前还是如那飞蛾扑火顾孤注一掷的刺客,此时却身形诡异莫名。只见他闪身跃出门外,跳上二楼围栏,将那握刀反向与手臂并行,又从后背摸出一把不知名暗器,向那追出的两人掷去。

此时那两人已是避无可避,袁嵩来不及多想,便将张弥勒已把拉入怀中,用那后背硬生生接下着数百颗不知名的暗器。而当那刺客眼见一击得手后,也不恋战,便跳下围栏,翻身出墙,不见了踪影。

此时的袁嵩,已是牙关紧锁。那高大身躯微微颤抖,但抱着张弥勒的手,却是怎么也没有松开。

张弥勒此时已是急的满头大汗,开口叫嚷着平常快来帮忙。待两人将袁嵩附近房间卧躺在床榻上时,才看清袁嵩背部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张弥勒已是急的双眼血丝遍布,不由分说便抓住顾醒衣衫,要将他兴师问罪。顾醒此时并未挣扎,只是闭着眼睛,等待着张弥勒的发泄。

庄稼汉平常上前将二人分开,开口责问道:“此时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吗?我等连对方来路都没探明,便折损了一人,你们还有心思在这争什么长短高低。”

张弥勒还欲争辩,袁嵩抬手拉住了他的袈裟,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但在三人看来,袁嵩此时已是上气不接下去,已经有些支撑不下去了。顾醒来不及多想,便急切地说道:“快些去取一盆清水来。”

说完便抬了根小凳端坐在床榻前,听着袁嵩气若游丝地呻吟,一把扯开了那件有些破旧一衣衫。平常一脚将那张弥勒踹出门去,张弥勒借势屁颠屁颠的跑开,并嚷嚷着马上接水回来。

待那后背露出来,一阵恶臭已是弥漫开来。两人不禁捂住了口鼻,但却未挪动半步。待张弥勒将那盆清水端来,眼见袁嵩已是陷入昏迷,又是一阵哭天抢地。

免不了又被平常连踢带拽,让他别在此时碍事。虽说张弥勒粗通医术,但那对死人还有一套,对救人就是一窍不通了。此时两人只得死马当活马医,相信顾醒了。

顾醒从怀中摸出寒玉金针,在那桌案上一抖铺开。从腰间抽出短剑,拿出火折子反复烧灼,才小心翼翼地从袁嵩身上一颗一颗地卸下那嵌入肉里的不知名暗器。

这暗器十分泛着幽蓝光泽,明眼人一瞧就知道,已是淬了剧毒。但顾醒将那些暗器悉数取下,袁嵩宽大的后背已是坑坑洼洼。

顾醒不由分说收刀入鞘,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将里面三粒白色药丸导出,撬开袁嵩紧闭牙关抚着喉咙让他服下,这才缓了口气说道:“如此一来,就是些皮外伤了。”

两人抢上前去,看着此前还是气若游丝的袁嵩已是有了些生气,不免心里安定了许多。转身抱拳对顾醒说道:“顾兄弟小小年纪就有这般医术,他日定能扬名立万,名动八方。”

顾醒连连摆手,浅笑不已。他们哪里知道,自己从姑姑处带走的疗伤药已是不多,此次事急从权,不然决计舍不得将这些药给一个外人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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