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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头白发,杵着龙头拐杖的老者,此时面色凝重。而他对面一人,则是端着一盏琉璃玉杯,正在细细品着那清澈见底的甘甜。面上云淡风轻,并无丝毫慌乱。
“他回来了。”老者重重将龙头拐杖锵地,言语中分明已满是焦虑。而那端着茶盏的中年人,则是慢条斯理地说道:“可得手了?”
“据探子回报,并未得手。而忆楚的两个小娘们,正在一路紧追。”那老者沟壑纵横地干枯双手,不觉将掌下龙头拐杖握地紧了些。
那本是云淡风轻地中年人,闻听“忆楚”二字,便将手中茶盏轻轻放下,负手而立。“项迁可是有所察觉?”
老者下意识地转了下左手拇指上的血玉扳指,压低声音说道:“我派出的探子昨日来报,并无异动,似在等待一个时机。”
“哦?此话怎讲?”中年人有些疑虑,走到桌案前坐下,望着那一盏清澈茶水出神。
老者似下了很大决心,一字一顿地说道:“云澜死了。”
“啪啦”一声,那盏琉璃玉杯应声坠地,碎了个粉碎。而其中茶水渐了一地,缓缓淌到两人脚下。只是两人此时各怀心事,却是无一人察觉。
那中年人愤然起身,有些激动,已没了刚才那般云淡风轻。反倒是那老者已稳住了心绪,口中宽慰道:“既然如此,便也不必藏着掖着了。”
“可知何人所为?”中年人似有不甘,但却略显无奈地问道。
“此时还不知,但出手的不超过四人。”老者寻思片刻,笃定地说道。中年人强压下心中的怒气,略带探求道:“柳轻眉?冥尊?还是纳兰?”
老者捋了捋胡须,言语中满是阴狠之色,“恐怕还得再加上罗休。”
“此人是谁?”中年人似对这名字有些陌生,不免多问了句。
“孤啸山庄成名多年的杀手,武功不在你我之下。只是蛰伏多年,近日知晓此人来都城,或是有所动作。”那老者言语中满是怨毒之色。
“你说此人会不会是来跟冥尊联手,要将你……”中年人还未说完,那老者便打断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个道理,王爷不会不懂吧。”言语间的威胁之意,渐上尘硝。
那中年人便是后唐国的王爷,而跟他密谋的,便是那壹分钱庄的幕后掌舵人———阁老。
只是那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阁老,不知何时又搭上了后唐国王爷这条“大船”,同舟共济。而那一直为其卖命奔波的云澜,此时已成了两人口中的弃子。
而从两人言语中,分明可以推测出,那忆楚使者项迁已在两人监视之下,只是不知那密谋之事,可是那日顾醒所见之物?若是如此,那这后唐,乃至整个九渊,便要乱了。
葛老已是许久不曾回过壹分钱庄了,许是担心冥尊上门找晦气,或是那明月楼暗中使绊子。便在云澜拼命求生的时候,悄悄躲进了后唐王爷府。
葛老本就再都城人脉颇广,只是表面那些生意,怎敌得过背地里的勾当。这些年,后唐王爷表面奢靡浪费,挥霍无度。实则背地里招兵买马,要一雪当年夺位之耻。
而那忆楚使者选在这个节骨眼来朝,定是知晓一些秘辛。加之后周蠢蠢欲动,国主恐怕无暇他顾。而后唐王爷埋在暗处的势力,却是兵强马壮。
饶是那明月楼横插一手,恐怕也奈何不得。
后唐王爷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盯着葛老的面容,许久不曾吐露一个字。这个老狐狸此时这般硬气,不过仗着背后的“壹分钱庄”,他日若我能得势,必然第一个杀了此人,一泄心头之恨。
只是心中所想并非嘴上所言,“葛老多虑了,我等已是同舟共济,何来覆巢完卵之说。当下最紧要的,还是要找到那根现世的秘藏才行。”
葛老何许人也,怎不知王爷心思,只是此时若是撕破脸,那便是两败俱伤。只能借坡下驴,“王爷所言极是。待明日有了消息,我再来告知。若无其他事,在下便告退了。”
说完便要起身告辞,那后唐王爷并未阻止,只是温和说道:“葛老注意身体,年岁已高,还要劳心劳力,小心……”
葛老出言打断,“多谢王爷关心,在下定会多加注意。”一时间,两人话语里的火烟味便弥漫开来。
此时一人匆匆赶来,眼见葛老在场,便闭口不言。葛老眼见于此,抱拳告辞,转身离开。待葛老走远,那王爷才一脚踩在破碎茶盏上,咬牙切齿地说道:“这老匹夫欺人太甚。”
而那来报的侍从,此时不知当讲还是不当讲,只能愣在当场,面带纠结神色。
待王爷发泄完后,才挥手说道:“何事惊慌,慢慢说来。”“启禀王爷,国主有请,说是有要事相商,让您速速前去。”仆从抱拳朗声回道。
王爷眉头微皱,思量片刻后便挥手斥退仆从,嘴中喃喃道:“不知这李存勖又打什么歪主意?”
而此时都城内宫一处卧榻之上,国主李存勖正衣冠不整,发髻散乱。此时瞧来,已是有些憔悴。而在卧榻下大殿中,有一白衣男子,负手而立。
而一旁的总管太监,双手拢袖。虽说面色瞧不出端倪,但那心中的焦虑,已是展露无遗。多年来,他从未见过国主这般憔悴,一向运筹帷幄的国主,竟也失态自此。
三人形成掎角之势,只是一人云淡风轻,一人衣衫不整,一人内心焦虑不已。
此时,那侧躺卧榻之上的国主,哼了一声,语气有些不悦,“纳兰,我容你在此,若是有什么好计谋,便悉数道出,不要在那杵着一言不发。”
纳兰似才缓过神来,温和言道:“不知国主所言之事,可是那乱兵游勇?”
国主拉扯衣衫,将散乱披发抚到脑后,轻哼了声。纳兰接着说道:“这等小事,何须劳您忧心,派兵镇压即可。”
国主正欲发话,一名执事太监通传道:“王爷到。”
那本是站在内殿中央的纳兰,此时缓步走到一边。而那太监总管王痒,则是走到国主卧榻近前,尖声说道:“宣!”
一名有些肥胖的中年男人,缓步走入内殿。待他踏入的那一刻起,便数着步子,走了不多不少十八步后,便立身跪地,口中朗声道:“微臣李闫韵叩见国主。”
那卧榻之上的男子,挥了挥衣袖。一旁的总管太监王痒便言道:“起。”肥胖中年人才极为滑稽地站了起来,拱手施礼。
那肥胖中年人眼见明月楼主也在,不免有些疑虑,但却并未说出口,只是抱拳朗声道:“不知国主唤微臣,所谓何事?”
“不知臣弟可知,龙首郡已乱?”虽说表面云淡风轻,但那言语中的试探,已再明显不过。
那肥胖中年人只是低着头,望着自己的鞋间,仿佛上面有答案一般。半晌后才开口言道:“知道。”他心知肚明,若是说不知,那下一刻或许便会赐下欺君之罪,思量再三,还是如实回答。
国主微微邹眉,眼神玩味。刚才一通试探,明月楼主滴水不漏。虽说不能断言此事是他所为的,暗也脱不了干系。
而自己这位亲兄弟,当年若不是父皇念在自己战功赫赫,恐怕坐在这里的人,便是他了。虽说心中怨恨难消,但已过多年,许多事,还是藏在心底的好。
国主李存勖突然起身,一旁的太监总管王痒想要上前搀扶,却被一把推开。顿时一股君临天下的气势倾泻而出,那本是置身之外的纳兰,也是微微皱眉。
这便是帝王之气?
而殿下之人纹丝不动,只是等待着殿上之人的诛心试探。“那有何应对之策?”国主李存勖轻描淡写地言道。
而那殿下之人,明显有一丝不安。因为一日不曾坐上去,便是一日君臣,那李存勖随时可以要了他的命。若是有本分言语不敬,或是惹恼了他,恐怕自己的下场都不会太好看。
而且还有一人,在一旁,虎视眈眈。
王爷李闫韵微微抬头,却不敢直视殿上之人双眼,而是拿捏着极其到位的恭敬,朗声说道:“一郡之事,不可小觑。若是处理不当,后患无穷。微臣以为,可派兵镇压,已展国威。”
果然如出一辙。李存勖眼神中露出一丝狡黠,这两人看来都有问题。
虽然得到了一样的答案,但李存勖并未恼怒,反而循循善诱,“若是派兵前往,两位以为,谁最合适?”纳兰并未言语,而那李闫韵抱拳朗声道:“启禀国主,微臣以为,禁军统领高承英,可堪大任。”
李存勖双眼微咪,嘴唇紧闭,深邃目光中,竟是瞧不出丝毫深浅。而一旁纳兰见此,走到李闫韵身旁,抱拳说道:“在下看来,王爷便可堪此大任。”
国主李存勖闻言一喜,却不接口,只是朝着太监总管王痒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往卧榻后走去。
太监总管王痒多年伴君身侧,早已心领神会。随即朗声道:“国主有些疲乏,两人跪安,其他事宜,容后再议。”说完便再次合手腰前,面色平静。
那殿下两人抱拳施礼,便缓步退到殿前,再转身跨步而出。只是这一路走的极其小心,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而那在卧榻旁的太监总管王痒,则是轻声自语道:“伴君如伴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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