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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老黄头透过那具无头尸体看向其后时,才发现这不过是第一轮攻势。这些无头尸体纵横排列,前后皆有这细不可见的丝线相连,牵一发而动全身。
刚才若是贸然牵动其中一具无头尸体,纵然老黄头武功盖世,也将插翅难飞。如此之下,老黄头只能退了回来,将刚才所见全都说了一遍。孤啸山庄众人闻言皆是眉头紧锁,不知如何破局。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罗休偶然瞥见不远处草丛中有几只野兔在来回窜跳着,更加惹得他心烦意乱。此时众人腹中饥饿,便想抓来烤着吃。罗休也不等墨野等人说些什么,便轻轻踩了过去,将那三只灰毛野兔抓在了手中。
此时站在轿边摇着蒲扇的女子眼见罗休抓到了野味,也凑了上来舔着脸想讨一只。不料老黄头横插一脚,一把从罗休手里夺过一只,并一副理所当然地模样,“老夫这些日子也没好好打牙祭,今日便饱饱口福。”
就再众人商量着如何处置三只灰毛野兔的时候,轿中公子陈浮生突然开口说道:“诸位且慢,在下有一计,或可破局。”
这一句,无疑对正热火朝天讨论的众人头上浇下了一盆冷水,让他们本已饥饿难耐的肚皮更加紧绷。罗休下意识地将其中一只兔子藏在了身后,环视四周发现无人瞧见,才开口问道:“有何用处?如何破局?”
“我随行马车上有干粮可供诸位充饥,再烦请黄老前辈将三只野兔拿到那跪伏排阵前,再将其放出,便可一句破阵。”陈浮生用最简短的方式阐明了想法,随即示意轿夫挪到一侧约莫一里之外,并招呼众人跟上。
老黄头思量了片刻后随即明白过来,对着那轿子竖了个大拇指后,又朝着众人嚷嚷道:“离的远些,免得遭了暗箭。”
待确定众人已退自安全距离后,老黄头才走到另一侧边缘,给自己留出足够的逃生空间。蹲下身瞧着那些错综复杂的暗线,将第一只灰毛野兔轻轻抛入那些无头尸体中。
这一只野兔刚才被罗休抓在手中,本已受了惊吓,此时脱离束缚,自然要乱窜乱撞,赶紧逃离此处。老黄头在抛出兔子后便立马向后疾奔而去,就再他转身的片刻功夫,便听闻身后“嗖嗖嗖”地破空声响起,第二轮乃至第三轮暗弩箭矢也被那倒霉的灰毛野兔给踩了出来。
可怜那只野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射出的暗弩箭矢给立毙当场,只有些许容貌飘荡而起,证明其曾经存在过。老黄头见此法奏效,便又如法炮制,将第二只丢了进去,刚才那只其实已经建功,这一只不够是查探一下,是否还有其他没有触发的机关。
老黄头和众人默默等待了一会后,并未有任何异样,正想上前又听闻“嗖嗖嗖”的破空声响起,方才惊出了一声冷汗。不敢托大的老黄头瞧准机会,又将第三只朝着跪伏在地的无头尸体后的头颅尸山扔去。
只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那头颅尸山在灰兔触碰到的一瞬间爆裂开来,头颅四散而飞,场面极其血腥恐怖。此时老黄头才终于明白,这些始作俑者并非只是为了贪图一时的恶趣味,而是为了将闯入者置之死地而后快。
等到老黄头慢慢走入那残肢断臂和头颅混杂在一起的城门前时,再无任何机关众人才暗松了一口气。只是罗休的肚子在此时又不争气地“咕噜”声起,让众人绷紧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
老黄头此时就这站在城门前,并未朝着众人招手示意让他们过来。而是又向前走了几步,突然跪倒在地,不知何故。
罗休、墨野再也顾不得其他,立马飞奔上前,却纷纷愣在当场。
而那轿中公子陈浮生,则轻声说了句“上去看看”,众人便也跟了上去。此时走在队伍最后的冥尊没来由地回头望去,隐隐觉着身后有人在盯着他们,不知是确有其人还是因为多番震惊之下产生的幻觉。
当众人来到城门前,再一次呗眼前所见颠覆。只见一条长街贯穿始终,两侧有寻常后唐建制的二层瞻楼和坊市,空无一人。但这条长街却已被鲜血染红,那鲜血浸透到石板之下再反涌上来,透着一种乌黑的恶臭。
更让众人难以接受的是,在这并不宽的建筑之间,不知被何人用竹棍架了起来,极其规律的排布成了一纵。
若是挂上灯笼,在夜间许是会非常好看,有着西域华灯之美,可此时悬挂其上的,却是一具具孩童的尸体,他们个个衣着极为鲜艳,但双眼瞪得老大,许是在临死前经历了无法感同身受的痛苦,在被人挂在了竹棍之下。
难怪刚才老黄头会跪倒在地,若是换做平常人瞧见,早已吓得昏死过去,哪里还能看得下去。这一根竹棍之上悬有三名孩童,皆是双眼外突,口中舌头伸出。放眼望去,这竹棍少说了又三十来根,若是如此算来,至少有九十个孩子死于非命。
轿中陈浮生瞧见此景也有些动容, 对身后马车上端坐的黑衣人吩咐道:“易叔,先行解下一人,一探究竟。”
马车上的黑衣人一拉缰绳,许是拽的有些急,惹得马车中的二丫头发出了一声惊呼。那黑衣人破天荒地说了一句,“小姑娘,别拉开帘子,等着我回来。”
二丫头似乎也察觉到这里的危险和不安,重重“嗯”了一声后,又说了句,“我守着顾家哥哥,哪里都不去。”
那黑衣人闻言不再言语,朝着离得最近的一名悬挂孩童跃去,也不知他从何处摸出一个几近透明的兵刃,轻轻一划便将一名孩子给抱了下来。
老黄头和孤啸山庄众人并未立即上前,而是站在原地瞧着黑衣人的动作。只见他麻利地朝着那孩子衣衫上一划,那穿在孩子身上的鲜艳衣服便从中间破开,露出孩子的身体。
可这一刀下去的结果,让众人再次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外表看起来并无异样的小娃娃,在鲜艳衣服下面的身躯居然被人整个掏空,那白皙僵硬的皮囊下,只有空洞的骨架和泛着暗红的血肉。
而那黑衣人瞧见眼前一幕并无有任何异样,或是被黑布缠着的面容瞧不出任何不适,他迅速将那小娃娃的衣衫收拢后,便快步走到轿边,冷声说道:“家主,这悬挂其上的孩子已经被掏空了肚肠,不知意欲何为。”
陈浮生沉默了片刻,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再看一具。”
未等黑衣人出手,老黄头已经按奈不住,解下另一名悬挂其上的娃娃查看起来,没有半点出入,也被掏空了肚肠。老黄头此时连眉毛都气的炸裂起来,有一种暴走杀人的气息倾泻而出。
黑衣人瞧见老黄头查看的结果,再次对轿中陈浮生说道:“家主,一样被掏空了肚肠,已死去多时。”
轿中再次陷入沉默,而那八名轿夫也停下了脚下的晃动,就这么僵直在当场,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便随着难以抑制的咳嗽声,陈浮生咬牙切齿地吐出几个字,“逆转还阳大阵!手段如此恶毒,我到要看看,是何方神色,能干出这等天怒人怨之事!”
“莫非此处并非兵乱那么简单,还有妖人再次修炼邪法不成?”罗休也是全程目睹,此时稳住心神,连忙问道。
“是与不是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世间并无神鬼之说,修仙之流,若是有人借口行事,必然图谋不轨。而若是有人信了,那才是天大的笑话!”陈浮生的语气越发急促,咳嗽声也越来越剧烈,让一旁站着的摇扇女子既生气又心疼。
生气是因为瞧见这些还不足双岁的孩子就这么惨死在那些妄图窥探仙道的妖人屠刀下,心疼则是担心陈浮生因为这等身外事又透支自己的身体,还要死磕到底。
她深知陈浮生的脾气秉性,怎会容忍这等邪魔外道在此横行无忌。此间乱世早已民不聊生,百姓朝不保夕,还要担心战火之苦,没想到居然还有此等妖人出没,实在让人难以咽下这口气。
老黄头默默起身向前走去,脚下反涌而上的暗红血液被踩的踏踏作响,罗休也不甘落后,一个健步从了上去。而墨野和白琊则默契十足地守在马车旁边,不再离开一步。
陈浮生再次轻叹一声,道出“起轿”言语,由涵姨带头继续向前走去。这座本就不大的成德镇,被鲜血浸染的道路,不知通向何方……
一众人走在这条原本稀疏平常,此时却是如坠地狱的道路上,看着两旁的瞻楼坊市和寻常居所,皆是瞧不出半点烟火气。家家户户中早已没了本该有的蔬食肉果,那透着光的窗户内,满是鼠蚁横行。
噫吁嚱,何其悲乎……任谁瞧见这样的场景,也会陷入抑郁之中。一恨行单势孤难平定天下;二恨世道不公战乱难平;三恨饿殍遍野独木难支;四恨庙堂之上不见疾苦;五恨怀才不遇沦落其苦;六恨妖人横行雪上加霜;七恨垂垂暮矣心亦难安……
这乱世,何时能安?若非医者,如何定九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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