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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聆听时,我其实度日如年。我等待转瞬即逝的机会,以便实施我渴望已久的计划。

老威说:“有人怀疑,百年前的某种试验,造成了旧金山地区的空间扭曲,所以多出了大片全新的荒漠,我们的旅途也延长了很多。”

我表示不解,又表示内急,需要离开片刻。

拉米亚说:“你可真懂礼仪,这事儿又不用我们允许。”

我向她报以微笑,起身正要走开,拉米亚说:“你口袋里的肉卷能不能还给我?”

她识破了我精妙的计划,真不愧是我的上司。

我问:“这肉卷怎么会到我口袋里的?”

她说:“我看见你从你包里塞到口袋里,你的动作很快,是我看见的小偷里最快的。”

小偷?

我为自己辩护:“这是我们村落的习俗,拾荒者的领袖必须能察觉并制止属下的偷窃,如果确实阻止了,那她将收获拾荒者永远的尊重。”

其实并没有这样的习俗,但我不能因为一卷肉而丧失了天堂梦。也许有人认为一卷肉算不了什么,但在悲伤的纪元,人甚至为了一点泥巴而厮杀。

我只是饥饿罢了,像一条饥饿的鱼,它们连同伴都....

拉米亚盯着我看,表情很难捉摸,我以莫大的定力制止自己的紧张,但我的汗背叛了我。

我说:“现在我完全信服了,长官。”

她说:“那也别还给我了,你自己吃了吧。”

我感到迷茫,感到耻辱,感到失去了人生的方向,我如此地受煎熬,我把肉卷塞到嘴里,可确实前所未有的美味。

我两口吃完,又问:“说了半天,我仍不知道你们去湾景区的目的。”

拉米亚笑着问:“你不去小便了?”

我认为她很过分,为何要追究这种小事。

我告诉她我可以推迟。

拉米亚说:“为了开拓,我们需要资源,为了资源,我们需要开拓。我可以一天跑一百公里,但我无法将矿石、水源和机器从一百公里外运回黑棺。所以,我们需要运输工具。”

我说:“我看见过很多停车场,就在这附近也停了很多车,它们虽然被植物捆住,可也许还能用。”

拉米亚说:“你在地下住了太久,不知道地面的情况。那些车都是用石油的,而据我所知,所有探明的石油都已被污染,只会损坏汽车引擎。而且这些车太轻太薄,无法承担运送的任务,尤其是路上满是强盗和恶魔的情况下,有些恶魔...体格像非洲象。”

我从未见过那样的恶魔。

老威说:“说的没错,两个月前,一支游骑兵在湾景区卡戎车库找到了一种特殊车辆,我们叫它‘尤涅’,那东西比坦克还硬,比坦克还结实,比坦克巨大十倍,一辆车可以装载320吨货物,而且是核能与太阳能混合驱动的。”

拉米亚说:“换言之,它几乎无需添加能源,而且无法被摧毁,我们可以把它改装成战车,它将是移动的城堡;也可以改装成货车,它将是陆地的货船。它是执政官梦寐以求的东西,是人类复兴的希望。我们很幸运,它离黑棺只有不到一百公里远。”

我说:“那当时的那支游骑兵为什么不把它开回黑棺?”

拉米亚说:“唯有经过特殊训练的人才能开。”她指着老威,老威朝她行了个古怪的军礼。

拉米亚又说:“也唯有乏加能破解那车库的密码,开启厚重的防护门。”我望着乏加,她依旧对任何事都无动于衷。

我说:“所以,那支游骑兵并没真正见到尤涅?”我怀疑经过百年不见天日的时间,它能否运转如常还是未知之数。

拉米亚回答:“其实见到了,他们通过外部的监视器看见了它,也找到了它的资料,这已足够。执政官决定我们必须去那儿看看。我们共二十人,护送乏加与老威上路,但遇上了风暴,与其他人失散了。”她难掩眼中的哀伤,我认为她或许因此丧失了重要的亲人,可她很坚强,竭力掩饰自己一瞬间的软弱。

我多见悲伤纪元的风暴,但又不完全熟悉,悲伤纪元的风暴并非多有雨水,那种很稀少,被认为是上苍开恩,更多时候,那些风暴无可预测,有些会磁化人体,将人掩埋在铁石之下;有些夹杂着蝗虫,在顷刻间把人啃食得尸骨无存。另有些会让人迷失方向,仿佛梦游了数十公里。最后,有些恶魔会随着风暴而来,残杀遭遇的人。

既然沦陷于风暴之中,那些失散者多半是活不成了。

拉米亚说:“据我那些同事说,尤涅那儿应该很安全,至少曾经驻扎在尤涅之外的一些强盗杂种,都被同事清除干净了。”

我说:“可他们根本没进入车库里,谁知道里面还有什么?”

老威说:“是啊,谁知道呢?毕竟黑棺里也曾有过不可思议的发现。”

我问:“什么发现?”

老威指向乏加,笑道:“我们在某个实验室发现了这位小公主。说不准那车库里也有类似之物。”

拉米亚说:“毕竟那车库也经历了浩劫,仍然几乎完好。”

老威说:“接下来,只要我们别卷入风暴,安安全全与驻守的游骑兵汇合,把尤涅开回黑棺,就算大功告成,我们就能升官发财。”

升官发财这个词听起来就很舒服了,我感到很前景很乐观。

夜晚,我值上半夜的,拉米亚值下半夜。我发现她防着我偷肉卷,这让我很失望,朋友之间该相互信任,岂能犹如防贼?她更不该在行囊里放夹人手的小陷阱,害得我险些断了手指头。

早上,拉米亚骂我:“真是恶习难改。”

我低头走在前面,耐心向她解释这是我们无水村拾荒者历史悠久的习俗。

拉米亚指着一卷染血的三明治说:“你这让我怎么吃?”

我告诉她其实我的血并不脏,可以饮用。

拉米亚小声说:“我又不是黑棺的贵族,我不吸血。”

我问:“什么?”

拉米亚摇头说:“我失言了,请当做没听见。”然后这卷三明治就归我了。

湾景区的建筑风格很单一,是一座座庞大的如同仓库般的房屋,银白色的墙,爬满了蔓藤与大树,这让原本单调的景物变得有了生机,让人觉得生命无所不在。

但我知道,生命会变得何等可怕。

从某方面看,是鱼救了我。

乏加指着卡戎的的巨大商标,告诉我们到了。其实不用她说,我们都已经看到。

拉米亚说:“卡戎曾是世界一流的汽车制造工厂,后来被军方控制了。”

我们抵达时,已经是晚上,那车库简直像是一座密封的军事基地,令人叹为观止。外头有一层围墙,一扇栅栏铁门,但门已经被破坏了。

拉米亚拿出一个对讲机,调节频道,说:“阿高尔,阿高尔,我是布拉瓦多,收到请回话。”

这个对讲机应该有苛刻的使用范围,我猜那是游骑兵的代号,阿尔高首字母是A,布拉瓦多首字母是B。当发现此地时,那些游骑兵兵分两路,一路回去报信,一路驻守在此。

没人回答。

拉米亚又尝试了一次,没有回答,乏加说:“检测到了恶魔。”

拉米亚立即看腕表,说:“有五个,在三点和九点方向各有两个,十二点方向有一个。”

她环顾四周,看见一棵最高的树,说:“乏加、老威,你们藏在树下,我上去狙击。鱼骨,你先去九点钟引两个过来,那两个靠得很近。”

我说:“恶魔跑得比我快。”

她说:“快不过神剑弹。只要击中头部,他们与纸无异。而我从不落空。”

我知道好事多磨,但不料事态竟如此波折,我的心和身体都受了伤,心伤来自于她昨晚的不信任,体伤来自于手指上的伤痕,她却毫不关心。

我本不该承受如此重担,于是我提议我们可以明天再来,毕竟我不是很急,这是我们拾荒者的处事原则,能等待的事,何必要冒险?

拉米亚说:“去吧,没关系。”

她听起来就像是让我去倒垃圾。

我无法拒绝,如果说那天的营救行动给她留下了好印象,那偷三明治之举无疑让这种好印象蒙上了阴影。

我常常反思自己为何会这么鲁莽?经过长时间的思索,我认为一切都是鱼的错。

是鱼危及了我,是鱼令我反常,是鱼令我失控,是鱼令我无比向往摩天楼的一缕气息、一缕味道,是鱼令我在逃亡途中染上了欺骗与偷窃的恶习。

是的,都是鱼造成的,鱼是万恶之源。

这结论让我腰杆挺直了不少,然后过分的正直往往不容于世,我被恶魔发现了。

那是两头白色恶魔,个头在190公分左右,我看见它们身躯上有弹痕,脚边的尸体残缺不全,我认出游骑兵的标志,是他们杀了驻扎在这儿的同僚吗?恶魔发出低吼,狂奔向我,恶魔奔跑速度约等于马,我立刻转身跑,自认为跑得很快,但它们越来越近。

我听到耳边似乎有子弹擦过,声音尖得异常刺耳,一阵一阵“嗡嗡“作响,让我头昏脑涨。我回过头,两头恶魔先后扑街。我又朝拉米亚那儿瞧,她手比划了个圈,露出微笑,嘴唇动了动,似在说:“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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