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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沉,日头不再,整个天空都显得压抑不已。
祭祀高台上,已是空无一人,只余留长桌上的一碗血水,天色越发沉下,碗中的血几近看不出颜色,愈发的暗了下去。
因为小年夜的缘故,街道上已是没有什么人迹,冷风凛冽,一片惨淡。
昏暗的小巷子,亦或是破旧的漏屋内,总会躲着那么几个瘦小不堪的身影,他们无家可归,无物可食,无衣可穿,只能是相互靠着取暖。瑟瑟发抖的身子,无不诉说着他们此刻的惨戚。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承欢殿内,一片欢歌,煞是热闹。
祭祀结束,所有人都被唤回宫中,这场盛歌艳舞,已是吞噬了众人的心,脑中那最后残存的一点仁慈,早已被今日祭祀时那份寄托之意所带走。
明天就会好起来的。每个人都这般想着,琼浆玉液便是一杯接着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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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蔻。”看着脚边已是快烧没了的火盆,杜微微扬起声唤道。手中的汤婆子早已是冷了,放在了一旁的桌上,杜微微起身,披上了披风。
很快,紫蔻推门而入:“小姐?”
“爹回来了没?”时辰已是偏晚,杜微微本想着小年夜,至少跟爹爹行次礼,再回房就寝。
“老爷还未回来。”紫蔻走到杜微微身后,替她将披风顺好。
“沉木呢?”眉头轻轻一紧,杜微微将披风的扣带给系好。
抬手将小姐的披风掸了掸,紫蔻声音甜道:“沉木早就回了,看他冻得不轻,紫蔻做主让他先回屋里暖身子了,小姐莫要怪罪。”
嘴边轻笑,杜微微神色娇俏,她向来对紫蔻沉木极为宽松,从不因小事责罚。
“今日的银两都遣出去了?”
“恩呢。今日送去的是落安街,将近五十几户人家。”
暗阁富裕,杜微微心善,便让沉木每日都带上银两送去那些贫苦人家。
“这天,越来越冷了。”站在偏房门口,杜微微眼神看向院子,阴沉暗暗一片,“外面东西许是贵了不少,明日,让沉木再多带些存票去吧。”
“小姐就是心善!”脸上满是笑意,紫蔻夸赞道,顿了一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今天沉木回来,说是茶南街口有个大户人家在布施呢。还说,见他冷得不行,也递了碗粥给他。”
眉头一挑,回身看向紫蔻:“茶南街?大户人家?”杜微微脑中飞快一转,“陆家?”
紫蔻有些愣住,自己对这外面各户大家都不是很能记得住,也不知晓这陆家究竟是哪户人家。
手敲上紫蔻的脑袋,杜微微语气里满是无奈的笑意:“盐商陆家,京都首富。”
一手捂住被小姐瞧的额头,紫蔻神情恍然大悟一般:“首富陆家啊,这个我知道!”
无奈的笑了笑,杜微微也不多说什么,直接迈步出了偏房,回了自己的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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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南街口,人群已是渐渐稀少。只余留五六个下人在收拾着布施的东西。
三口大锅的粥都已布施了出去,两辆马车的棉衣也都散了出去,远一些的一棵树下,银色棉袍的少年看着这边,脸上满是欣慰的笑意。
脚步迈出,走到小厮身边,褪下手套,也开始出手帮忙收拾。
“少主!您快歇着,这么冷的天,可千万别冻着了!”一个领头模样的人看见,立马说道。
“是啊少主,这些我们来收拾就行。您今天打了老半天的粥,可别再弄了。”另一个小厮一个步子跑上前,将他手中的东西一把抢过。
温煦的笑了笑,少年不再多说什么,却是站在了一边,立在冷风中等着他们。
大锅被撤下,放到了木板车上,未烧尽的柴木也尽数被小厮捡起,明日,还用的着。
少年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今日的布施,是他向爹提出来的,能帮上这些穷苦百姓,自己心中着实欣慰不已。
“请问……这儿……还能领到棉衣么?”低低的声音突然响起,少年转过身,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妇人牵着一个小男孩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小男孩身上的衣服大大小小全是补丁,却是能看出来,极为厚实,头上带了顶有些破洞的帽子,大眼睛眨巴着,看向了少年。
老妇人一身褴褛,衣服破破烂烂,甚至有几处,都能看见衰老泛黄的皮肤,一双鞋早已是张了口,露出了略微有些畸形的脚趾。
少年先是一愣,却很快反应了过来,一手扬起,将两人揽到了避风处,笑意渐浓:“奶奶你等一下。”
说罢,脚步飞快走到了散棉衣的马车处:“再拿件棉衣来。”
负责收拾马车的小厮探出头,神色有些窘迫:“少主,棉衣……都发完了……”
少年神情猛地顿住,扬起的手僵在了空中,回过头,看向避风处的老妇人和孩子,眉眼中,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小厮有些奇怪地顺着少主的目光看去:“少主?”还未来得及看到,少年便一个箭步跨了出去。
手上动作不停,少年一把将自己的银色披风解了下来。
只一个瞬间,少年便将披风披到了老妇人的身上。
众人均是一愣,下一刻却是心急不已,领头人眼中一急,立马将自己的大棉袄子脱下,上去就要替少年披上。
“少主!”
“拿开!”少年声音凛冽,是以往都不曾有的严厉,“想受罚?!”
领头人神情一僵,手抖了两下,将袄子取下,重新穿上。
少年弯下腰,颜色变得和悦:“奶奶,这披风您披着。”
许是知道自己不该收这贵重的衣物,老妇人神情慌张不已:“不……我不能要……我就想领个棉衣,这不能要……”说着,双手便要褪下这披风。
少年手一把按住,仔细地将披风替老妇人系好,笑意浓浓:“奶奶,这就是给您的棉衣。”
说完,径直蹲下身子,看向了有些怯意的小男孩,伸手抚上了他的头,未多说什么,直接将厚棉手套褪了下来,认认真真替小男孩套好,孩子太小,手套显得略大,少年又非常细致地用他的袖口封住手套口,才算弄好。
起身,少年笑意依旧不变:“奶奶,明日您还来这儿,我给您留一碗粥。”
颤颤巍巍地向着少年弯腰,却是一把被他扶住,老妇人眼泪已是涌上,连连道谢:“少爷大好人,大好人……谢谢谢谢……”
身后,原本收拾东西的几个小厮早已是停下了手头上的事,看着自家少主这般心善,内心里,也是觉得感动不已。
直至走出一条街的距离,小男孩才伸出手轻拽了拽老妇人的衣袍,声音低低糯糯:“奶奶,硌人……”说着,还用手去扯自己手上戴着的手套。
老妇人停下蹒跚的步子,眉头皱起,动手脱下小孙子手上的手套,将手伸进去摸了摸,泪水,却是瞬间又涌了上来。
拿出手,掌心里,静静地躺着十两碎银子。
手猛地握紧,老妇人神色沉沉,言语里满是动容:“肖儿,你要记住,刚刚那位少爷,是我们的恩人。”
男孩仰着头,似懂非懂地看着老妇人:“奶奶,他叫什么啊?”
重新将手套戴上小孙子的手,老妇人的声音越发缓慢:“你要记住恩人的名字,陆琅。”
“陆琅?”
“对,陆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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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几日的布施,陆琅悉数到场,每日的粥和棉衣都会全部散清,却也是那第一日之后,陆琅再也未看见老妇人和男孩的出现。
但每日,陆琅都会留两碗热腾腾的粥,然后天色渐暗,慢慢冷掉。
“少主,那老人家恐怕不会来了。”一个小厮开口,连续几日,见少主都是眉头紧皱看着当日老人家离去的方向。
陆琅眉头一拧,而后叹了口气:“当日若是留下住址便好了。”
几个小厮看见自家少主这般样子,也是格外的惋惜。
而善心之人,却总无良报。
布施的事情越传越远,陆家的善举也是被不少人知晓,许多远些地方的穷苦百姓,也开始赶到茶南街口,求得那一件棉衣,一碗薄粥。
世人皆道,陆家乃活佛在世之人,可亲可敬。
终于,殃及到了皇室之人。
陆家的布施规模越来越大,对陆家抱有感恩之心的人也越来越多。
也便是从那时起,坊间开始流传起这样的言论:
“陆家布施赛金佛,赛过了皇室的屎-坨-坨。”
百寒开始之时,皇室增援的粮食衣物只有少少的一些,而一次增援后,再无第二次,以至于私下里,老百姓们都责骂这皇室之人,都是屎-坨-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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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终于是传到了穆天德的耳里。
“啪!”奏折被穆天德狠狠地甩在了地上,“荒谬!太荒谬!这些平民都是想死吗?!啊!”
跪在他面前的,是呈上奏折的闫陆一。
“皇上息怒啊!这些都是坊间流言,不得信啊!”
一侧,三位皇子坐着,穆云新身子妖娆倚着,话语里却是丝毫不饶人:“闫大人既然知道是流言,为何还要上奏折给父皇,惹得父皇心堵呢?”
也是瞬间,气氛陡然变紧张了起来。
穆天德神色沉沉,盯住跪着的闫陆一,未有动作。
穆云古心下一惊,自己从小跟着闫陆一学习,自是关系极好,此刻见三弟说出这样的话,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手紧紧握成拳头,神色些许的慌乱。
良久,穆云锦却是开口说了话,声音绵柔和软,细细地落在耳中,心绪都好像沉淀了下来:“父皇,既是流言,消除了便是。”
眉峰一凛,穆天德看向穆云锦。
笑意温煦,穆云锦声音浅浅:“若是父皇放心,此事可交由儿臣去办。”(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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