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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圆的月亮……”山林之中,树桠之下,唐江生在藤蔓吊床里翻了个身,睡眼朦胧地望了望头顶的皎月,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饿了。
只是饶是如此,唐江生并没有就着灵果或者糕点啃一啃,而是从乾坤袋中抽出四张黄符,使之悬于空中——望着洁白无瑕的明月思索再三,心中回忆的却是在冥蛇营内,由百里卿许施展的月桂幻境……
待体感逐渐接近身处月桂监牢时的感觉时,唐江生猛地睁开双目,全力集中精神,伸出剑指在四张黄符上分别画下四道圆圈!
然而可惜的是,唐江生在幻术上的天赋并不算高,即便亲身经历过月桂幻境,在没有经过大量练习的情况下,不可能想当然地就成功。
因此四张符纸中只完成了一张……确切地说,只完成了半张。
唐江生轻蹙眉头,瞅着手中这“半张”月桂幻符,没来由地想起百里卿许,当然了,比起百里卿许这个人,唐江生更加羡慕其幻术天赋!虽然只是元丹后期的修为,但假以时日,必将凭借幻术睥睨天下。
“月桂幻境,星河涌动,起兮。”一句口诀自唐江生口中念出,半张月桂幻符逐渐升空,随即幻化成一轮青赤相间的圆月,周围的景致还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可在唐江生的视野里,黑夜的幕布除了镶有数不尽的璀璨繁星,还有两轮色泽各异的婵娟,一轮是天下人的,另一轮则是他自己的,“小白,把装有人的那两个木桶吐出来给我。”
是的,之前青归以灵果木桶作为攻击手段,就想狠狠砸唐江生那张脸,可却在非常近的距离尽数消失——这并不是什么神通术法,而是小白自发将那些灵果木桶全部收纳,它可不想自家主人因此受伤。
是故唐江生就算动也没动,按照小白的储藏量,青归的灵果攻击也奈何其不得,他也终于能顺势从青归口中取回那两个特殊的木桶。
“好久不见啊,四哥、五姐。”随着两个圆木桶在唐江生眼前分崩离析,唐江生从藤蔓吊床上跳下,将两张本命符纸分别贴在风若许跟忆如玉的额头,而后催动修为,将本命符纸中蕴藏的精粹灵力导入二人体内——受此刺激,两双陌生又熟悉的瞳孔于此刻再次睁开。
“原来是……小六子呀。”五姐忆如玉的语调听上去略有一丝遗憾,不过这并不奇怪,分别良久,重新开眼看世界的第一眼自然是希望瞧见自己最在乎的人,而对忆如玉来说,无疑是其身边的男子。
“这么快就逃出虞山后山了吗?感觉就睡了一觉似的。”四哥风若许一边揉捏着后脑的脖颈,一边观察周围的地貌幻境,倒是没有表现出与忆如玉相同等级的欢悦,“没有瞅见那条白江,这里应该并非虞山前山……小六子,这是哪儿啊?大哥、二姐、三哥呢?你小子怎么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谁欺负你了?哎哟喂!如玉你踩我干嘛!”
忆如玉啥也没说,狠狠翻了一记大白眼给风若许,让其自己领会。
“没事,我就觉得有点饿。”言及此处,唐江生相当自然地从乾坤袋中摸出两块甜滋滋的糕点往嘴里送,一边吃还一边问,“这都过去快一年了,四哥就感觉只是睡了一觉?那你这趟睡得可真沉。不知这里面可有什么窍门?小六睡眠质量向来不好,倒是十分羡慕四哥。”
“什么!快一年了?”风若许大吃一惊,难以置信地转过头,望向身旁的忆如玉——忆如玉的表情和风若许差不多,都以为并未过去多久,连一日的功夫都没有,可唐江生也没有理由就此事诓骗他们。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难道是因为青归那家伙?”脑海中灵光一闪,唐江生立马想到了忻吴那只来历不明,同时又性情火爆的灵宠,不由得挠了挠有些发痒的眼睛,“这一妖一虫,倒是有些有趣。”
风若许跟忆如玉不认识青归,当然也就听不懂唐江生的自言自语,说到底,眼下他们最关心的,还是如何在这虞山战场保全性命。
与这二人的彷徨相比,唐江生就要显得优哉游哉许多,甚至还在考虑要不要将这个特性告诉忻吴——毕竟青归之口具有加速时间流动的特点,而对忻吴那种嗜酒如命的人来说,若将酒坛置于青归口中,随便等个一年两年三年,岂不就会坐拥成百上千年陈年老酒?
“忻吴那家伙,也太好命了吧。”不得不说,饶是以唐江生面对任何事物,几乎都能冷静分析的性子,在想到那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时,都不由得羡慕起忻吴来,“噢对了,你们要是想走的话,最好往东南方向行进,虽然现在卫修军基本都集中在立安殿,虞山中善战的好手都集中在西边的白虎台,但东南方向算是最快肃清卫军势力的区域之一。嗯,只要运气不会太长,东南方向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啊……这样吗,那可真是太好了,哈哈哈。”忆如玉一把将风若许的胳膊挽住,这倒不是因为她对风若许情难自制,而是唐江生给她的感觉,不知为何竟有些阴森——不过说实话,他们一起待过的时间也就几天而已,完全不够他们互相了解,所谓的兄弟姐妹情谊,实际上不过是萍水相逢,“小六子你呢?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尽管心中有些抗拒,甚至还很害怕,但表面上还是得装出其乐融融、依依不舍的模样来,说好听点,这便是为人处世的礼貌。
当然了,说难听点,该懂的自然都懂,全看唐江生会不会看人脸色了——这种心口不一的邀请,对唐江生来说还是比较容易看穿的,不过并非是从自己的立场,而是从风若许、忆如玉两个人的角度。
“你都抱那么紧了还邀我一起,我是多没眼力见儿才会想要加入你们的二人世界啊,真是。”以上腹诽唐江生没有说出口,常言道,相聚即是有缘,既然缘尽了,那就好聚好散——于是唐江生从乾坤袋中拿出两块小老虎模样的糕点放在风若许跟忆如玉手里,随即重新回到藤蔓吊床上准备睡个回笼觉,“小六我在虞山还有些恩怨未解,就不与四哥、五姐同行了……相见时难别亦难,小六祝二位百年好合。”
一语言罢,也不管风若许跟忆如玉会作何反应,呼噜声直接就从藤蔓吊床里响了起来,这倒是让风若许、忆如玉二人略有些尴尬。
“既然小六子都下逐客令了,那四哥也就不打扰了。”将糕点放入袖中,风若许朝藤蔓吊床遥相一拜,却在转身时被忆如玉拉住。
“我们往西北方向走,从虞、茫二山边界绕道,穿越宁国、晋国、周国,最后再回来卫国。”一边迈着细碎的步子往东南方向走,忆如玉一边给风若许神念传音,神色之慎重,与先前简直判若两人,“你先不要急着拒绝——此番卫虞两方交战,除了虞主所在的立安殿,虞修似乎已将失地全部收回,而小六子,好像也是虞山那边的人。”
“那又如何?小六子说东南边是最安全的!小六子的话,可以信任。”风若许大惑不解,不理解忆如玉为何非要反其道行之,“你我同为长生宗修士,有必要绕那么大一个圈子再回去吗?听说宗主近日身体抱恙,恐大限将至,我还想回去见证新宗主的接任仪式呢。”
“没想到你看着挺养眼的,实际上却是个榆木脑袋!”忆如玉不禁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看唐江生的方向,并没有发现什么异状,“长生宗新老宗主交替,其中牵涉的利益纠纷足以将整个卫国掀得天翻地覆!这里面的秘辛,只怕比你会的术法招式还多,我们何必要去蹚那趟浑水?而且绕圈子不好吗?你不想跟我在旅途中多待一会儿么?”
言及此处,忆如玉的眼神愈发勾人心魄,虽然风若许也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但忆如玉一旦撒起娇来,他还是没有丝毫抵抗力。
“那……那就绕道多走走呗。”风若许故作镇定,伸手揽住了忆如玉的柳腰,好像忘记自己正身处危机四伏的战场,而非风花雪月的月亭,“如玉……其实我从很久之前,就对你……”
“不用多说,我都知道。”忆如玉伸出纤纤玉指,堵住风若许那些甜言蜜语,哪怕是她,在面对风若许的一往情深时,也会有目眩神迷之感,“今晚月色真……咦?这天上怎么会有两轮月亮?”
风若许闻言抬首,果真见到了一模一样的景色,而正当他俩准备趁着这“奇异唯美”的月色发下爱的誓言时,身后却传来了一记响指的声音——只见赤青圆月猛地消散,四周朦胧心醉的氛围亦随之烟消云散,风若许跟忆如玉相互又看了两眼,忽然觉得对方跟刚才相比,好像变得普通寻常了些,没有那般光彩照人、灿烂夺目了。
唐江生不着痕迹地翻了个身,仿佛一切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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