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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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汜满脸沉默的看着李傕，他并没有将视线放在玄铁战甲上，而是不漏痕迹的打量着李傕，被凉州几次大败，他越发觉得，这个昔日最为亲密的盟友，变得越发的没用，一个只会冲动误事，暴躁无能的队友，是不是还适合用来搭档呢，如今的长安没有了董卓李儒，没有了王允吕布，也没有了献帝贾诩，是不是还需要这个盟友呢，如果他继续存在，会不会将这仅剩的二十多万大军也都败光呢，自己想要品尝邹氏的梦想是不是终究会落空呢

司隶虽然大，关中虽然富庶，但是不是真的需要两个统治者呢，是想要有盟友分担危险还是独自享用富贵呢，郭汜在贾诩带兵救援的瞬间，就想到了许多，贾诩的到来就意味了他对邹氏梦想的彻底破灭，他不是贾诩的对手，而当徐晃重创李傕的时候，这种感觉就尤为强烈

人，在经过不同的环境，不同的事情，不同的时刻，都会发生不同的改变，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道理李傕不懂，导致了他后来的迅速败亡

“李兄请息怒，如今天色已晚，敌军想必会有防御，不如先休息一晚，待明天天亮之际三面攻城，同时通过郿坞密道，徐晃就算有通天之能也插翅难飞”，郭汜顿时建议着说道

李傕咬牙切齿的想了一会，但是同意了

长安城西门的一间大房子被改建为了护国将军府，也是徐晃的大本营

刚回到大本营的徐晃顿时听到了一个很是意外的消息，他急忙大步走进了大厅

“见过护国将军”，来者是一个中年儒士，并不是别人，正是荀攸，他正正规规的向着徐晃行了个礼，说道

“军师多礼了，快请坐”，见状，徐晃急忙招呼荀攸坐下，并让人奉上热茶，对于荀攸，徐晃那是一百个赞赏和敬佩的，原本的荀攸是有点不显山不露水的，虽然在名义上和戏志才，荀彧，郭嘉，程昱，满宠，刘晔齐名，被曹操誉为中原七窍，但比起其他几个人而言，无论是威望还是知名度，都差很远

戏志才，被誉为兖州之手，曹操麾下的第一谋士，精善经济政治和用人，原本寒士出身，但却经过一面之机让曹操看中，成为了兖州的二把手，将兖州从一个粮仓级别的州郡变成一个军事政治经济极为发达的大州，粮食充足，百姓归心，民风彪悍，就连曹操的曹氏一族，夏侯一族族中子弟都对其爱戴有加，甘愿为之驱使

郭嘉，自号鬼才，常常自称是桃花山上桃花仙，天生鬼才郭奉孝，其人神秘莫测，有着截然相反的两面性，行为上放荡不羁，不分尊卑，率性而为，被人唾骂为纨绔子弟，不少人还将他的受宠程度暗自猜测为他是曹操的私生子，但却有着超远的政治目光和超强的军事能力，在豫州闹得天翻地覆，但却是仿佛是在不经意间将袁术的势力连根拔起，同时将整个豫州的官场都几乎洗牌，大部分的百姓都暗自为他喝彩，豫州一战更是将袁术打得屁滚尿流，徐州一战虽然没有拿下徐州城，但一路上仿佛是蝗虫过境，无人能敌，被誉为新一代的军事天才

荀彧，被誉为第二任的兖州之手，在戏志才出事之后迅速稳定了兖州，对经济政治极为熟悉，在对戏志才萧规曹随的同时大力改革，在兖州名望极高

程昱，来历神秘，传闻是郭嘉，荀彧，刘晔，满宠等人的师傅，为人嗜酒，是个极其贪婪的酒鬼，管辖之地百姓甚至可以拿酒来贿赂其做事，但却是杰出的军事能手，有着精准的洞察力，将兖州边境的百万黄巾玩弄于鼓掌之间，更是成功收复于禁这个黄巾大头子，兖州内战中千里突袭，迅速迫降了兖州北方五郡，成为了击败吕布的最大功臣之一

刘晔，有着科技天赋和精深计谋的少年，包揽了兖州的城防科技，据闻是皇室子弟，也被称为木匠王子，指挥曹仁曹洪兄弟大败袁术而闻名天下，其欲擒故纵，攻心为上的奇策都让人为之一颤

满宠，外号冷鬼，是个经常神情冰冷的许昌太守，但却是这样一个人，反倒是在许昌，在颍川树立了极大的名望，也是敢以弱敌强正面迎战吕布的奇人，在许昌城下和郭嘉合计大败袁术

自喻麾下谋士为中原七窍的曹操更是被天下百姓所共识，被誉为新一代的南王者北霸主的其中之一，识人之能让很多有才之士位置趋之若鹜南王者指的是占据着兖州豫州，攻取中原指日可待兖州侯曹孟德，北霸主指的是占据着冀州并州，拿下河北胸有成竹的冀州侯袁本初，两人都是精善用人，被公认为最有前途的两大诸侯

荀攸是荀彧的侄子，却远没有其叔那般出名，但一件事却让荀攸瞬间名扬天下，他竟然通过了某种手段，让以狠辣无敌闻名西北的黑暗之手，毒士贾文和放弃了稳如泰山的长安，成功解救了献帝

徐晃自然是非常敬佩荀攸的能耐和勇气，能够孤身前来长安解救献帝，这本来就是一件自寻死路的事情，但荀攸却愣是创造出了神迹，而如今更是在数十万大军面前，再度踏入长安，这般勇气天下文士能有几人，要知道如今荀攸被李傕郭汜视为必杀之人，扬言拿到他首级的赏黄金万两，黑白两道都对其虎视眈眈，而也是因为有荀攸的推荐，他才能如愿以偿的为国效力

“公达军师此次前来，不知所为何事，不知道如今陛下是否安全”，徐晃和荀攸寒暄了几句，顿时问起了正事

“陛下安好，如今已经快到洛阳了，而我这次来，为的就是为朝廷留下有一员可堪重任的猛将”，荀攸向着徐晃敬了杯茶，眼神中有点叹息

“莫非军师已有破敌之策”，徐晃一看荀攸的眼神，心底顿时一颤，但还是努力挤出笑脸，往好的方面向着

“李傕郭汜对长安熟悉之极，如今带着二十多万大军，以公明的兵力，恕我无能为力，若我没猜错，凌晨他们就会发起疯狂的进攻”，荀攸手里的茶杯微微一顿，顿时放了下来，感慨着说道

“事已至此，公明也只能以死殉国了，恕公明无法好好招待军师了，喝完这杯，我这就安排人护送军师离开，军师乃是国之栋梁，公明死不足惜，但绝不能让军师受到丝毫伤害”，徐晃神情一顿，眼神闪过了一丝失望，但没几秒就冷静了下来，微笑着说道

这次反而让荀攸有了点愕然了，他竟然看见了徐晃眼神中竟然闪过了一丝解脱

荀攸摆了摆手，说道，“我自有脱身之法，公明不用担心，公明可知道，昔日温候为何会为李傕郭汜的联军所败，而且败得如此之快”

“哼，吕布若有心死守长安，李傕郭汜岂能踏入长安半步，他不过是一个狼子野心的叛臣罢了”，徐晃冷冷的哼了声，脸上皆是鄙夷的神情

“呵呵，公明言之有理，但你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温候或许心不在长安，但心高气傲的他岂能被宵小所欺负，他溃败的很大原因，还在于董贼的郿坞有一条直通城内的地道，而且有着许多李儒留下的诡异之物，无人可敌”，荀攸抚了抚胡子，微微一笑说道

“这”，徐晃不由得吓了一跳，他只是基层小官，自然不知道这高度机密，但李儒两个字足以让千军万马落花流水了，他吞了吞吞口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很快就收复了心情，很是感激的说道，“多谢军师提醒，军师的好意公明知晓，也很感激，但公明既然被奉为护国将军，就要和长安共存亡，敌人敢来一个我杀一个，敢来两个我杀一双，只有断头的徐公明，没有退缩的徐晃”，徐晃吃惊过后也顿时知道荀攸的来意，这是来劝自己逃走的，徐晃大为感动，要知道，作为一个手无抓鸡之力的策士在二十多万大军的围城之下潜入险地，只为了给自己一顿劝说，这份勇气和用心就算是知己也很难做到，感动之余，徐晃也知道了荀攸的用意

“公明有所不知，我虽然为陛下效力，但我主公乃是曹侯，我孤身涉险为的就是公明你的惊世之才，陛下已经安然回到洛阳，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朝廷虽然脱离了贼控，但情况你我皆知，我也不便再说太多，希望公明好好想想”，荀攸很是直白的将自己的真心话说了出来

徐晃更是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自己一直是为精忠报国之榜样的人，竟然只信曹操，心里对曹操顿时有了很大的好奇，一个宦官子弟是如何能让如此之多的奇人为之所用呢，如果是平时，徐晃一定很是鄙视曹操，一定会义正言辞的痛骂荀攸和曹操一顿，毕竟曹操可是在光明正大的撬老大墙角，虽然献帝威望极低，但怎么说也是天子，自己是天子的臣子，但现在的情况下，徐晃剩下的就是感动了，感动于荀攸对自己的真挚，他可以想得出来，自己绝对是荀攸推荐的，而荀攸也是冒了生死危险前来相救，而曹操为了自己也竟然将绝顶谋士置于险地，这份魄力实在是让人敬佩

“军师厚爱，公明无以为报，只能下辈子为你驱使作为报答，今生恕公明不知好歹了”，徐晃并没有因为荀攸的劝说而有丝毫动容，脸上尽是坚定的神情

“那城南的小村庄里，公明就放心让她置于险地，你明知道她绝对不会走的，还有你们的孩子，自古忠孝两难全，公明你不好好想想”，荀攸愣了愣，也知道多说无益了，顿时对着徐晃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就要离开，但走了几步，顿时想起了什么，说道

“冰儿，你，你为什么这么傻呢”，徐晃一听荀攸的话，顿时浑身一颤，他仿佛想到了什么，顿时感觉了很是冰冷，他看了看荀攸的身影，忍不住双膝跪下，说道，“如果可以，还请军师将她母子带走，送到洛阳，让她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公明感激不尽”

“公明放心，我定保夫人，公子平安，还请公明多珍重”，荀攸并没有回头，仿佛不知道身后情况一般，而是点了点头，大步而去

凌晨，天还没亮，擂鼓声，呐喊声，马蹄声已经将长安的黑暗快速驱逐，东南西北门都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敌军

徐晃孤立在西门城楼上，周围都是满脸绝望和释然共存的复杂的脸，徐晃将郿坞密道和敌军将攻城的消息直接宣告了出去，直接说破了长安不可守的消息，虽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一众士兵同样是很是颓然，他们虽然知道有援军的机会不大，但也心中总想着有一丝神迹的希望

徐晃并没有鼓舞士气，他直接挑明了情况，同时告诉所有人，不管你们的意愿如何，他都不会勉强，他只会和长安城共存亡，徐晃的演讲一说完，麾下五百亲卫顿时表示和徐晃死守到底，这震天的怒吼瞬间感染了所有人，这些士兵都是有着爱国之心的战士，虽然不全都是精锐，但心态上，都是愿意为朝廷献身的，他们都是被赶跑的朝廷重臣的亲卫，对李傕郭汜的手段很是清楚，谁都明白，现在投降和死亡没什么两样，董卓集团向来不需要俘虏，而他们也无法跑，步兵是无法跑得过骑兵的，李傕郭汜的大军是清一色的骑兵团，徐晃并没有说什么大道理，他除了宣布消息外，一直保持沉默，倒是他的亲卫队长在发表着演讲，将徐晃妻儿抱着必死之心的消息说了出来，一众士兵顿时有了很大的改变，他们的亲人都是朝廷允诺会好好赡养的，而护国将军不但和他们共存亡，连妻儿也准备着时刻献身，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这是战乱时候士兵的悲哀，他们只能向前冲，很多时候没资格知道他们向前冲的目的，他们只能期待自己的家人因为自己的努力而过上好的生活，起码也是功臣遗孀，而不是可以被肆意欺凌的普通百姓

“将军，叛贼既然有郿坞密道，想必不会”，亲兵队长第三次对着徐晃说道，他的话有点迟疑，眼神中却是闪烁着劝慰，郿坞通往城内的地道终点，徐晃已经在驻军了，亲兵队长的意思很清楚，将军大可以借着这个名义驻扎之，稍有不对也可以东逃洛阳，这个亲兵队长是徐晃的同乡兄弟，他实在不忍心看着自己的上司兼兄弟就此葬送在了长安孤城当中

“兄弟，你知道我的个性，我绝对不会独自离开的，你还是听我的话，往南门驻扎”，亲兵队长在劝导着徐晃，徐晃同样对这个亲如兄弟的下属再三劝道，徐晃并不善于辩解，很多时候都是靠他来组织语言，他希望这个追随了自己十几年的兄弟照顾自己的家人

亲兵队长并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

徐晃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个兄弟的性格，也不再劝说了，眼里的锋芒一闪，随即对着亲兵队长说道，“既然你都决定了，那我们就陪这些叛贼玩最后一把”

亲兵队长眼里也闪过一丝快意，说道，“好，尊将军令，血债..血偿”

长安攻防战顿时开始，李傕郭汜二十多万骑兵开始全力攻城，因为来的都是骑兵，射出的箭矢远没有长安的守城利器射程远，但作为一流的军队，他们也快速的搭建了攻城巨木，井栏，云梯等等攻城利器，而且因为知道长安防御系统的情况，攻击的方向极为有针对性，往往用小损伤换来长安军的大量消耗，郿坞的奇军也在快速的突进着，但李傕郭汜小看哀兵之力，整整一整天，二十多万大军四面围城，愣是没拿下自己熟悉的长安城，郿坞的突击军更是被以逸待劳揍个半死，愤怒之下的李傕顿时下令不惜一切代价攻城，人海战役顿时发动

敌军的实力十倍于己，而且对己方的情况非常了解，在消耗战下，长安军快速消亡着，在第三天，西门北门都出现了裂口

一个惊人的消息快速的传到了李傕耳边

徐晃竟然抛弃了部下，快速往北逃窜，骅骝在飞速的奔逃着，李傕顿时大喜过望，当即表示要去追袭

“李兄，你受伤未愈，这骅骝极为神速，让飞熊军出击就行了”，郭汜看着身披坚甲就要出动的，心里顿时越发的鄙视李傕这熊脾气，一种忽然而至的杀意渐渐燃起

李傕愣了下，还是气愤的将手里的大刀猛插进地里，气哼了声，顿时全力攻城

徐晃逃亡的消息很快就在长安城闹起了轩然大波，虽然没几个人会相信徐晃是这样的人，但士气大降那是难免的，加上这几天来的伤亡太大，长安军的守势越发微弱

李傕郭汜并肩而行，走进了长安西门，周围都是和李傕军玩着困兽斗的长安军，但进了城的李傕军可是骑兵，长安军更是兵败如山倒

“长安，哈哈哈哈，我又回来了”，李傕哈哈大笑，挥舞着手里的大刀，神情极为得意

郭汜心中越发鄙视着，自己怎么以前没觉得这货是这么愚蠢而浅薄的，连场的失利让郭汜对武勇越发的不信任，对李傕的畏惧也大为降低

“这是你的坟地，你自然要回来”，旁边一个尸骸堆里猛的跳出一个浑身血污的大汉，手舞着一双大斧，冷冷的声音瞬间让在场的温度下降了许多

徐将军果然没有抛弃我们，我们誓死和将军共存亡，周围的长安军顿时心中一震，原本已经麻木的手腕顿时充满了力气

面对凌厉的一斧，李傕凭借着多年的战场经验成功格挡住了，但澎湃的内力还是将他直接砍下了马背，他还没反应过来，徐晃的大斧再次接连袭来，迎面而上的是徐晃的绝杀大招，力拔山河，六连击直接将李傕的坚甲砍破，将他打飞了一丈多远，吓得周围的亲兵急忙护上前

乖乖，连玄铁战甲都砍破了，这货的大斧是什么神兵啊，一众亲卫脸色大变，唯恐李傕就此挂了

郭汜看着被揍的生死未卜的队友，心中闪过了一丝解脱，还有一丝阴冷，但还是很快压制了下来，急忙喝道，“保护李将军，弓箭手给我射”

徐晃一击得手，并没有大意，而是急忙上前补刀，开天斧法仿佛是有着开天辟地之威一般，每一个敢上前阻拦的士兵都被连人带兵器劈成两半，加上身上的一身血污，仿佛是炼狱修罗一般，吓得在场所有人都士气大降

在郭汜的号令下，士兵们快速的反应了过来，骑兵纷纷围了上去，长戟长枪一个劲的往徐晃刺来，远处弓箭手快速的爬上高处，开始射击

但徐晃一个劲的往李傕方向突进，弓箭手投鼠忌器下根本就不敢发射箭矢，只能拼死抵御

郭汜快速的来到李傕身边，捏碎了一道光芒，两人顿时消失在了徐晃面前

徐晃见状，心中怒气顿时化为实质杀气，“啊”，狂暴的内力瞬间将一米范围内的士兵震飞了出去

近在咫尺的胜利不翼而飞，忍辱负重的成果瞬间消逝，徐晃只感觉自己一阵虚脱，浑身无力，心中绽放出了从未有过的彷徨和六神无主，他原以为，至少还可以和李傕郭汜同归于尽了

李傕郭汜消失了，但郭汜的命令可没有终结，士兵们将徐晃内一重外一重的团团围困了起来，徐晃并不是吕布，他没有可以燃烧一切的暗帝之力，也没有足以开山裂石的神兵利器，也没有纵横无敌的神驹，面对人海，他只能被慢慢抹杀

徐晃陷入了无止境的杀戮之中，他身边的长安军已经尽数阵亡了，而他也只能想到要不住的挥舞兵器

也不知过了多久，徐晃已经失去了意识，一声熟悉的嘶叫声惊醒了徐晃，这是骅骝的声音，这匹陪伴他多年的神驹他无比的熟悉，徐晃努力睁开眼，却发现远处正的快速驰来一匹战马，马上还有位熟悉的身影

但徐晃并没有一丝高兴，反倒是，他感到了无比的痛苦，“不，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