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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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纪见许攸只是说了番话就让袁绍坚定了决心，心中一阵不快，暗恼自己在袁绍心中的位置依然不够重要，但脸上却是笑了笑，说道，“曹操为了向世人展现他的风度，一定会只带着许褚或者少数人马前来，我们大可让颜良文丑两位将军带领刀斧手埋伏在屋顶，让淳于琼将军和许褚喝酒，以掷杯为号，直接拿下曹操，然后要挟许褚和兖州投降，保管万无一失”

袁绍沉默了下，还是点了点头，挥退了众人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孟德，这次算我对不起你了，袁绍心里暗道

黄昏，陈留边上，袁军的绵绵连营早已经炊烟袅袅，而随着战事的延续，如今也进入了夏季，只是北方的夏季远没有南方的那般炙热，但因为袁军南下，兖州动荡不堪，原本繁花似锦的兖州，如今也出现了许多荒芜地带

曹操和许褚相伴而行，许褚充当马夫，曹操坐在边上，看着快速略过眼帘的大地，心中一阵惆怅，虽然表面上他豪爽的应约，内里也做好了准备，但实际上他并不喜欢看到袁绍，甚至，他讨厌如今的袁绍

或许以前他们碍于各种关系，还是兄弟，有过一刹那的兄弟情义，但这都随着黄河而割断，他们一个北上青幽并冀，称雄河北，一个南下黄河，争霸中原，冥冥之中，本来就有了成为宿敌的命运，尤其是，十年没见，他们之间的联系早已经断开了

曹操忽然让许褚停了下来，揭开了窗帘，这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仿佛是有什么在呼唤着他

果不其然，这是丰收的田野，只是，这都是去年了，今年虽然不能说是颗粒无收，但也只剩下稀稀疏疏的稻苗了，随着战事的到来，不愿接受河北统治的百姓都离开了，逃向了陈留，乃至豫州

曹操默然的走下了马车，蹲在了田野边上，伸出了有些颤抖的手，摸向了一棵稻苗

许褚也瞬间非常的激动，身上爆发的内力让大地都渐渐有了崩裂的痕迹，吓得他急忙收敛，那个地方他也不陌生，他和典韦是少主出生的时候被蔡琰那个小家伙当成礼物送给主公的，多年来一直随着主公东征西站很少离开，就在那年，主公亲自率兵讨伐黄巾，经过了这里

那时候刚刚经历了虎牢关大战，主公兵力和威望都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各方盗贼都趁势而起，连黄巾都有了复燃的迹象，主公严令战士不能随意骚扰百姓，破坏庄稼的更是军法处置，只是他的战马被一个妖师吓到，跑入了田野，踩坏了庄稼，主公当场就要让人执行军法，只是让奉孝军师阻止了，才割发谢罪

许褚还记得，那时候，奉孝军师是被吵醒的，一听主公要被执行军法，连忙赶来...亲自主持，结果只是拉着军棍有气没力的在战马上敲了几下，气得主公尴尬不已，然后郭嘉就大声说自己执法不严，自愿扣除半年俸禄，并赔偿农家一千两银子，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一直吃干饭的奉孝军师，不但很有才，而且还是个大财主

而主公则是哭笑不得割发谢罪，同时对天立誓，绝对不会让百姓过上饥饿的日子

可是如今，主公违背了誓言了，虽然责任不在于主公，可是对于主公这么骄傲的人来说，绝对是个打击，虽然在中原七窍的光芒下，主公是个任用贤才的英主，但跟随主公多年的自己知道，主公是个非常自信和自傲的人，在对待百姓身上，他有信心自己会给百姓带来幸福安定的生活，也对这种信念感到骄傲，很是崇尚简朴

许褚想说些什么，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实在地说，他想说什么胜败乃士兵家常事，我们一定会胜利的之类的，但他却说不出口

胜败是兵家常事没错，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那个该死的家伙还不是如今都没回来，弄得自己都不得不修身养性了

曹操做了一个许褚想不到的举动，他居然直接坐在了田野边上，看着那稀稀疏疏的稻苗发呆，还拿出了几瓶酒，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许褚皱了皱眉，但却只能静静地看着，远远地看着

这不是平原那价值千金的美酒，只是普通人酿制的醇酒，虽然刘备贡献了粮食配方，但美酒配方依然是平原的产钱之道很大来源，而经常在百姓周围溜达的曹操，经常会带回来两样东西，一样是小小的牌子，一样是酒壶，这里面有曹操觉得好的美酒，或者是作为赌注赢回来的美酒，还有百姓送的，而那些牌子，这是金屋藏娇的凭证，酒和佳人，都是曹操的最爱

而许褚知道，心情好的时候，主公喝的都是平原出产的美酒，只有心情沉闷的时候，喝的才是那些醇酒，按照主公的说法，那就是，他过的再不好，也不是一个普通百姓，他不能有一个普通百姓的想法

黄昏，袁绍和淳于琼在一大群的护卫拥戴下，迎接曹操，但却惊讶的看到了满脸通红，连衣领都带了酒味的老酒鬼，许褚看到袁绍，只是淡淡的拱了拱手，也没答话

“孟德，快请进”，袁绍看到此状的曹操，心中顿时有了想法，但还是微笑着招呼着说道

“让本初亲自迎接我，真是孟德之过啊”，曹操哈哈一笑，同样招呼着说道

一处大营前，袁绍领着曹操进去，淳于琼停下了脚步，许褚沉默了下，也停下了脚步，淳于琼急忙招呼他到隔壁的大营去喝酒

大营里，一座丰盛的酒席正在摆着，袁绍微笑着招呼曹操入座，为他倒酒

“孟德啊，我们足足有十年没见了”，袁绍亲自为曹操倒酒，感叹的说道

“是啊，本初，十年前你为伐董盟主，我也勉强算是个护主功臣，想不到如今你已经贵为王爷，而我却是个罪恶滔天的逆贼，为了昔日的情谊，我先自喝三杯”，曹操在袁绍话毕后，脸上顿时复杂不已，一个劲的喝酒，不少酒还掉在了衣襟上

袁绍脸上一僵，心中不由得一动，眼神也不由得泛起了感动的泪花，瞬间回到了昔日的伐董大战

想当年，他为了一时之气，和董卓当面翻脸，极为彷徨的去了渤海郡，心中日夜担心，既担心占据冀州的韩馥会被董卓说动，不顾袁家的情谊断他粮食，又怕强大不已的公孙瓒将自己当成礼物送给董卓，惶惶不可终日

所幸的是，韩馥还认他是袁家子弟，送他粮食，公孙瓒也只是抱着敌对心态，并没有出兵讨伐他，给了他存活的机会

而不久，他得到了河北神兵团，这是他发家的关键所在，有了他们，他甚至还拿下了青幽并冀，称霸了黄河以北，如今就算是草原上的异族还是辽东的异族一提起袁家，无不瑟瑟发抖

也因此，就算河北神兵团如何功高盖主，他也不能无视他们

异族入侵，曹操鼎力相助他看在眼里，伐董大战，而曹操更是自动推荐他担当盟主，那时候，曹操的鼎力相助他真的很感激，当时要说实力和名声，他并不是唯一的选择，但曹操念在昔日的情谊还是力挺他，更是在伐董大战当中全力保护他，不得不说，如果没有当年的曹操，今天的他绝对没有那么辉煌

回到了现在，袁绍用感激的眼神扫视着自己的这个多年老战友，多年好兄弟，却骇然发现，这曹操比起昨天显然苍老了不少，加上一直以来的情谊，袁绍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热，作为五世四公，更是如今的河北王，他的脸皮很薄

自己和曹操不是一直以来都是兄弟么，在洛阳，他们是酒肉兄弟，在战场他们是铁血兄弟，在私下他们也是死党，不是么，在异族战场，他亲自带兵帮助，在伐董大战，他对自己呵护备至，迎接天子到许昌，他要大将军名号，他就给自己大将军名号，友情，尊严，荣耀，他对自己实在是没话说的了，难道自己真的要为了那小小的中原，对这个老战友放冷箭么

一时间，袁绍感觉到无限的羞愧，手里的酒杯握得紧紧的，唯恐它掉在地上，而曹操，似乎也没有理会他的意思，继续在喝着闷酒，不时在叹息着

袁绍也只能无言以对，陪伴着曹操喝酒，在一瞬间，曹操变成了老板，而袁绍变成了小弟，在不断的斟酒

“本初，当年你为何不阻止我迎接天子到许昌，你我说曹孟德真的是逆贼么”，曹操忽然抬起头，抓住袁绍为他倒酒的手，醉眼朦胧的问道

袁绍心里一惊，握着酒杯的左手差点要发出信号，但一看曹操那醉醺醺的模样，他才瞬间醒悟了过来

为什么不阻止呢，袁绍暗自问自己，田丰沮授都这样责问自己，阻止什么，天子有什么用，真的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么，这天子除了能够唬住中原王那样的愚忠之人，还能有什么用，你曹孟德称霸中原还不是出兵打垮了吕布和袁术，难道自己将天子拿在手里就能吓倒公孙瓒么，还不如留在今天成为一个出兵的借口，袁绍心里暗道，当然，他知道他想不到今天的结果，他并没有想到，昔日他嫌弃的天子，那个累赘竟然能成为如今他出兵中原的完美借口

而实在地说，他是怕曹操的，这是一种自他们关系渐好开始，越来越感觉的，曹操文武双全，虽然不是一流高手，但也不是个手无抓鸡之力的书生，当年他还刺杀过张让呢，老曹飞刀还是能够十步穿杨的，而他虽然身配宝剑，但还是个练武界的菜鸟，而曹操智谋卓越，从灵帝时候就已经是被公认的智将

“孟德，你喝多了，我们只是叙叙旧，不要谈正事”，袁绍摇了摇头，给了曹操一个认真的眼神，轻声说道，逆贼，谁不是呢，就算是被公认为忠臣的中原王刘备，还不是跳出了平原的束缚，想要征战天下，其他人哪个是为天子着想过的，他不是，其他人也不可能会是，谁不希望最后坐上龙椅的是自己呢

“好，既然本初你不喜欢，我也不会再谈，只是希望你能够待我兖州父老好一点，他们好不容易才过上了安定的日子”，曹操沉默了下，还是闭上了双眼，放开了袁绍的手，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

“当然”，袁绍为曹操倒了杯酒，说道，“你我自从虎牢关一别，多年来都没再好好地喝一杯了，来，你我兄弟先喝三杯，追忆我们在洛阳的潇洒生活”，袁绍很是豪迈的举杯痛饮，大声说道

“哈哈哈哈，本初原来你还记得，真不枉你我兄弟一场”，曹操哈哈大笑，直接一杯见底，随即将酒杯扣在桌上，然后从空间戒指里掏出一个大酒坛，率先灌了一口，说道

袁绍见状，也摸了摸手里的空间戒指，也掏出了一大坛酒，正要一饮而尽，但双手却抖了抖，不由得给了曹操一个感激的眼神

袁绍这才发现，自己手里的，已经习惯了多年的空间戒指，还是曹操派人送的，在某一年的除夕夜里，他真的当自己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喝”，袁绍脸上顿时有了真挚的笑容，直接在曹操的酒坛上狠敲了一下，大口的灌了起来

两人都是酒界的佼佼者，没两下，这不过是两斤重的酒坛早就空空的，曹操虽然满脸通红，但还是晃头晃脑的拿出了另一坛酒，给了袁绍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袁绍会意的同样拿出了坛酒，笑骂道，“孟德你还真是百年不变，这里可不是洛阳，你还指望我给你带两个美人啊，不过你小子的眼也贼狠的，中原七窍一半都是从我这里带走的”

袁绍惊喜的发现，曹操竟然给了他一个非常熟悉的眼神，酒后思淫欲，似乎在询问自己酒后有没有一条龙服务，这种熟悉的感觉只在洛阳的时候出现过，那时候他们是风流才子，肩上没有那种厚重的担子，但一想起如今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情，不由得笑骂了起来

中原七窍如今戏志才离去了，郭嘉荀彧荀攸都曾经在邺城待过，但那时候自己就是没怎么发现过还有这等人才，等到曹操大肆吹嘘他们神威的时候，他才懊恼不已

“昔年还真是多亏了本初，不然我也难以在洛阳立足，来，我们再喝，有机会我一定让你见识下我中原的各处佳丽”，曹操脸上尽是感慨，当年他能够在洛阳立足，除了依靠自己的才智和何进罩着，很多时候都是袁绍这个四世三公在周旋，不然早就被炖冬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