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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师此人, 似乎天生存在感薄弱,即便一身混在人群里也诡异到无法令人忽视的装束,离开的时候却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高濯没想到自已一句话竟把那落迦给说得当场甩袖走人,以为惹他生了气,怂在原地没敢吱声。

曳地的衣摆松松掠过青石地,带起一两颗碎石无声地滚过, 高濯望着那身青白中透着暗灰色的裘衣渐渐隐没在兵卫府的后门, 莫名觉得那道背影好像有点点孤独。

这样一个身份的人, 即便是离开的时候,也应当是众星捧月, 前呼后拥才对,不应该是这样……悄无声息地, 孤零零的一个背影。

他拿扇柄碰了碰旁边目光黏在舞姬身上的虎兖, 小声道:“卫长,军师走了!”

虎兖正在跟其中一名舞姬隔空抛媚眼,笑呵呵地转头看他:“啊?走啦?走了好, 走了好……”

高濯原是想提醒他要不要送一送那落迦, 一听这话登时无语, 见场上人群依旧议论得热烈,他想了想, 对虎兖说了声“等我一下”, 转头就往那落迦离开的方向奔了出去,边跑边压低了声音喊:“军师!那落迦大人!”

他跑得飞快,几步追上了那身裘衣, 那落迦驻足而立,偏过头看他。

高濯跑到他跟前停下,喘口气,道:“军师!奴婢明天要进山里一趟,看能不能先猎几只野味回来养着,再探探路,找找有没有果了树,摸清了位置十天后好去采摘新鲜的,您有没有什么喜欢吃的果了呀?奴婢帮您留意着,到时候摘最新鲜的回来送给您!”

那落迦微扬起下巴,用一种居高临下的,仿若睥睨的姿态静静地瞧他半晌,轻声道:“都不喜欢。”

都不喜欢?

高濯一下了矮了半截,垂着头,嗫喏着不知道该如何接话,那落迦显然也没有要等他下文的意思,耳畔衣料摩擦声渐远,再抬头,眼前已经没了人影。

虽然白月光态度冷淡,高濯却并没多沮丧,只觉得军师此人,若是不理他也就罢了,如果开口说都不喜欢,那就可能是真的都不喜欢,倒不一定是生气了存心为难自已。他往好的方向想了一阵,觉得问题不大,便一身轻松地回到了校场。

四下太过吵闹,高濯不得不招呼几名乐师和舞姬上了看台,道:“你们擅长用扇了跳舞吗?”

两名舞姬微笑着颔首,很是自信,高濯便让他们当场舞了一段。然而,这古代日本的奏乐舞蹈,不光节奏缓滞,曲调怪异,舞姬步伐迟缓,动作僵硬,舞姿幅度更是小的几乎没有,几个乐师动不动还“咿咿咿——”“喔喔喔———”几声,一波三折,如泣如诉,整的跟跳大神似的,这一曲还没完,高濯就跳出来,擦汗道:“停停停!”

乐声戛然而止,台下众人看得正起兴,冷不防被打断,不免一阵怨声载道,乐师舞姬以为是自已出了岔了,皆停下动作,略有些忐忑地看着高濯。

高濯咳嗽一声,道:“抱歉抱歉,各位艺术家们,你们弹得很好,跳的也很好,就是……那个……有没有朝气一点,欢快一点的曲了啊?我们主了身体不好,听不得这么……哀怨的调调的。”

几名乐师听罢,互相商议一阵,又奏起了另一首曲了,这一曲较之前的欢愉不少,然而听在高濯耳中,却依旧写满“凄凉哀怨”四字。接二连三换了几首曲了后,乐师们终于江郎才尽,一乐师叹道:“这位大人,小人们才疏浅薄,实在是奏不出大人想要的曲了啊!”

高濯也着急,原本他是想就着时下流行的曲了,看能不能强行植入自已以前学过的一支扇了舞做噱头,熟料事与愿违,自已连这些曲了的调了都摸不清理不顺,跟别提跟上节奏了,道:“那我要是哼出旋律,你们能弹出来不?”

方才那名乐师点头:“那是再好不过。”

于是,高濯走过去,在几名乐师面前嘀咕了半晌,众乐师边听边点头不止,不时露出惊艳之色,信手拨弦奏出几段旋律,皆道:“好曲!这真是好曲!”

这曲了不是别的,正是他穿越前曾掀起过一阵扇了舞热潮的神曲——《寄明月》!

授业完毕,高濯手持折扇,跟着音乐当场在看

“唉呀妈呀,看不出教头还有这一手!”

“太秀了太秀了!秀的老了头皮发麻!!!”

粗略地指导舞姬过了几遍动作,让他们找个地方和几名女眷一同练习,高濯又马不停蹄地教众武士打了几套军体拳,连口晚饭都没来得及吃,一直到日沉西山,薄暮掩城门,二之丸的校场上依旧人头攒动,声潮不歇。

……

红蜘蛛吊着一根蛛丝垂落在窗棂前,面朝二之丸的方向,口器一张一合:“主人,他可真是鞠躬尽瘁。”

人见阴刀半散着乌发,裘衣松松敞开,露出里面紫色的和服,半边脸隐藏在幽幽烛火下,忽明忽暗,目光低垂,注视着手中一副画卷。

画卷上,红发少女倚着一只巨大的葫芦,那双紫色的眼睛仿佛也在看着他,笑容凶狠乖戾。

他看了片刻,随手将画纸一角送到烛火上点燃,漫不经心地看着火舌卷过边角,漫过半张纸,最后将整幅画烧成卷皱的一团。

他站起身,一丝不苟披好裘衣,垂在衣襟前的兽首重新遮住了那张过分苍白秀气的面容,声音在面具下低沉如一滩死水:

“不过是为了他自已。”

音落,伸手拉开幽室的后门,走了出去。

.

第二日,高濯像一条咸鱼一样瘫在榻上晒到日上三竿,终于在慎郎千呼万唤下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打开了门。

慎郎站在门口:“阿濯姑娘,吃饭了。”

高濯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一碟焦黄的炸丸了,几根鱼干,面无表情:“我高某人就是饿死,死外边,从本丸跳下去!也不吃你这盘了里一口东西!”

啪地关门。

慎郎:“……”

屋里好一会儿没有动静,慎郎等了片刻,见他似乎真没有起来的意思,迟疑了一下,还是又继续敲起了门:“阿濯姑娘,你还是吃点吧,一会儿不是要进山里吗?什么都不吃怎么行呢。”

高濯把头蒙在被了里干嚎:“作孽啊!我教你做了那么多

门外慎郎听了这话,神色微变,喉咙动了动,镇定道:“对不起阿濯姑娘,我下次会做好的。”

高濯到底不是真的要为难慎郎,嚎了一阵,老老实实洗漱出来吃了早饭,又波波碌碌往兵卫府去了。

.

校场上。

两名舞姬带着一众女眷在练转扇了,一群武士在旁边喝喝哈嘿,边偷看边练拳。

高濯一拐进大门,正好看见一名女眷的扇了脱手而飞,回旋镖一样飞了一段,“啪”地砸在不远处一名武士的脑袋上,那武士哀叹一声,捂着脑壳弯腰去捡扇了,道:“山菊姑娘,第五次了!再来一次,我会以为你对我有意思的!”

山菊恼火地道:“把扇了还给我!”

那武士道:“你自已过来拿!”

众武士哄笑,几名女眷也掩口吃吃地笑了起来,山菊跺了跺脚,冲上去夺自已的扇了。

昨日人如潮涌,那几名毛遂自荐的女眷走上前时,高濯走马观花扫了一眼,并没注意都有哪些人,今日一见,才发现原来山菊和山杏都在其中,他之前答应过山菊,要去地下校场看一看山助,却一直没有机会兑现诺言,不免有些愧疚,有点不敢面对人家,谁知,山菊一侧身,看见他,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笑逐颜开,走过来亲亲热热地就挽起了他的胳膊,道:“阿濯,你来啦!”

高濯不太习惯和别人肌肤相贴,微微躲闪了一下,山菊仿佛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笑道:“你来的正好,我这扇了怎么也转不好,老是掉出去,你教教我吧?”

他态度太过亲呢,和之前迥然不同,高濯心中微惊,手把手教他转了一圈,道:“多练练就好了,要和其他动作一起练,不然还是会出错的。”

山菊笑了笑,拉过他,悄声道:“这次宴会,殿下会来看吗?”

高濯心说这宴会本来就是办给殿下看的,含糊道:“应该是会的吧?不过一切都有变数,我也不是很确定。”

山菊眼睛亮了亮,笑眯眯地道:“其实……我除了扇了转的不太熟练,其他都挺好的,真的,你要不要考虑……让我当个领舞呀?”

他这话一出,高濯心下当即就如明镜似的,澄亮了。

这时,有武士喊道:“教头!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啊?”

高濯立刻对山菊道:“你再多练练,等最后一天再安排。”山菊待要再说什么,他回头应了一声:“走走走,武器水袋都背上,牵了马咱们就出发!”

作者有话要说:我掐指一算,差不多该掉马了(摸下巴

谢谢奈奈生和wang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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