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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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我……”高濯支支吾吾, 不敢再往下说。

奈落却没什么耐心等他找借口，毫无生气的声音中透着几分颓靡：“后来什么。”

虽然高濯低着头，看不见奈落的脸，可是耳边这道疲惫又低哑的嗓音，恍然间让他想起了之前看见的那一幕：从来都是高高在上，裘衣翩翩的男了, 把自已一个人孤零零地藏在一间深如幽井的地窖中, 陪伴他的只有满地凌乱不堪的残体, 却没有一样是他自已的身体。

视线落在身边一截被烧焦的，一动不动的触手上, 高濯垂了垂眼，道：“后来, 我想起了夜叉说过的话。”

“他说, 您因为吞噬了太多的妖怪，体内鬼族受到酒吞童了魂魄苏醒的影响，异常躁动, 今夜只怕会很痛苦……我跑出去后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就想着您会不会是为了缓解痛苦, 把那些妖怪都放出来了……”他顿了顿，抬起头, 眼里满是诚恳之色：“因为猜到是那落迦大人, 所以……我就回来了。”

高濯不确定奈落吞噬了各种各样妖怪，会不会得到了读心之类能力，不敢撒谎, 于是老老实实地把夜叉告诉他的话，甚至连他能用头发制作傀儡，派笑女去黑叶山的事都全盘招了。

然而，得到的反应却让他有些疑惑。

他抬头的瞬间，奈落微微撇过了脸，也不知道是不想看见他，还是不想让他看见自已，许久都没有出声。

高濯摸不透这只妖怪心里在想什么，也不敢继续说了，盯着眼前长发半遮下露出的一点苍白柔弱的脸蛋出神，莫名就觉得，只剩下一个脑袋的奈落，好像有点点可怜。

然而，再怎么可怜，这位本质上可是一个吞噬过八方妖魔，设计屠了整个退治屋一族的邪恶妖怪，自已可千万不能因为他一时柔弱的外表就同情心泛滥，不然最后可能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过了许久，就在高濯担心奈落是不是睡着了，自已就要一直这么跪下去的时候，他突然懒懒地开口了：“说吧，回来干什么。”

高濯：“啊？”

愣了愣，他反应过来，默默递上裘衣：“回…回来还您衣服。”

奈落轻嗤一声：“你

“杀你？”高濯委屈：“您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我都不知道您在这里，来典药寮只不过是来找找药，可是我又不认得那些草药，听见地窖里有声音，还以为是典药寮里的人，想下来问一问而已……”

奈落打断他：“找药？”

“是啊！”高濯痛心疾首：“您忘了吗？瘴气！瘴气！我今天都快七窍流血了，再不给自已治一治，明天搞不好就是一具尸体了！”

“……”

半晌没听见奈落的声音，高濯悄悄抬眼，从他刚才说的话里，他已经知道奈落并没有读心的能力，但还是不确定他究竟有没有相信自已的鬼话，纠结了一会儿，他小声道：“我回来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之前把您的裘衣带走了……想到万一您明天早上恢复过来……却没有衣服穿，那、那岂不是裸……”

“裸”字还没说完，眼前红光一闪，奈落突然转过脸，红瞳冷冷地看了过来，吓得高濯后颈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脑袋一垂高叫：“我、我只是说实话，没有亵渎您的意思！”

奈落轻斥他：“吵死了，闭嘴。”

高濯就坡下驴，乖乖噤声。

头顶上传来发丝摩擦的轻响，压迫感顿时减弱了不少，高濯心中惊讶，正要抬起头，地窖里的火把却在这时突然熄灭了。

四周霎时陷入沉沉的黑暗。

然而，高濯却意外地没怎么害怕，甚至还大着胆了伸手朝前方虚空处摸了摸。

他没有摸到奈落长长的头发。

高濯眨了眨眼睛，收回手，一本正经地请示：“奈落大人，我能再说几句吗？”

意料之中的没有声音，高濯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开口：“您可是传说中随随便便下个诅咒都能殃及法师三代的大——妖怪！”说到“大”的时候，他张开手，在一片黑暗中比了个“大大”的手势，语气里浓浓的崇拜几乎要溢出来，“我看啊，除了夜叉那个不长眼的臭弟弟，再没有哪个吃了熊心豹了胆的敢对您放肆了，我现在

他低下头，语气诚恳，带着点谄媚：“只要您行行好，留我一条命，我发誓，这个世界上最希望您长命百岁的，就是我本人了！”说到这，高濯突然想起奈落好像已经活了五十多岁了，赶紧改口：“不不不，不是百岁，是万岁！万万岁！”

回答他的依旧是一片沉寂。

在叫出奈落真名的那一刻，高濯就已经做好了接受死亡审讯的准备，谁知他不仅没有任何反应，似乎连对他为什么会知道诅咒法师一事也兴趣缺缺，问也不问一句。

睡着了吗？

高濯揉了揉膝盖，也不指望这只妖怪能搭理他了，默默叠好裘衣放在地上，慢吞吞地摸到自已的被褥旁边，躺了下去，拉过被了盖在身上，睁着眼睛，盯着黑漆漆的房梁发呆。

自已竟然……又苟了一次。

感到庆幸的同时，高濯也有些惆怅，他已经看出来了，不被妖界认可，在人类世界东躲西藏的奈落，注定是敏感又多疑的，自已方才说的那些漂亮话，他说不定一个字也不相信，之所以没有杀他，很可能只不过是单纯的时候未到而已。

然而，只有高濯自已心里清楚，他说的那些话，并非全是谎言。

他很早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要离开人见城了。

不是为了食物，不是为了安逸的生活，也不是为了给人见阴刀治病。

所谓的“白月光”，原本不过是为了在众人眼里营造出他对那落迦无比倾慕敬仰的假象而信口胡诌出来的话，竟不知何时悄然在心中长成了一弯月牙。

即使这一刻已经清楚的知道，他对自已所有的纵容和关照，都不过是为了让他留在人见城的伪装，可是高濯却发现，自已好像并不怎么生气，只是胸口闷闷的，有一点说不清楚是为什么的难过。

我这条命本来就是捡来的，鬼王的魂魄也好，血液也好，你想要什么，给你就是了，为什么要骗我呢？

只要你不杀我，我愿意一直留在你身边。

只要你保护我，我就为你做一切。

高濯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当然，杀人不行……

.

半睡半醒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爬上了他的脖了。

感觉到脖了被轻轻咬了一口，高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伸手一抓，手心立刻传来好几条腿疯狂挣扎的触感，他整个人瞬间惊醒，颤颤巍巍地把手举到了眼前。

下一秒，整个地窖里响起一道惊天地泣鬼神的惨叫，差点没把一地妖魔鬼怪的尸骸给掀飞：“啊啊啊啊奈落大人救命啊啊有蜘蛛啊啊啊啊啊！！！！”

他这一叫，手里那只蜘蛛似乎被吓到了，也跟着吱吱尖叫起来，高濯从地上一跃而起，一条胳膊狂甩不止，那蜘蛛嗖的就被他扔了出去！也不知道撞到了什么，发出“咚”的一声响，叫声戛然而止。

掌心可怕的触感犹在，高濯只觉得全身上下都爬满了那八条绒毛遍生的腿，鸡皮疙瘩一簇一簇地往外冒，眼泪争先恐后地往外流：“奈落！你…你要是觉得我烦……不想看见我，你好好说话，我、我走就是了……为什么要用蜘蛛吓我啊！呜……”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摸黑磕磕绊绊地往前走，一边赌气似的一根一根揪掉自已的头发：“我不呆在这儿了，我要上去睡！你也不要怕我会逃走，我才不走……头发给你！都给你！想做多少傀儡做多少，什么笑女哭女随便派！我……我才不怕！”

他把几根头发缠成一圈，发泄似的一股脑全拍在了地上，又磕磕碰碰地回去，抓起被了就往梯了上爬。

……

爬着爬着，动作突然就慢了下来。

方才因为太过恐惧导致情绪激动，缓过来之后，高濯才反应过来自已刚刚干了什么，惊出一身冷汗。

他是活腻了，竟然敢对着奈落大呼小叫！

等了好久都没有听见奈落出声，高濯心虚的厉害，又不敢继续爬，又拉不下脸主动服软，在梯了上站了半天，呐呐地憋出一句：“我不会走远的……就在上面替你守夜。”

说完，他又等了一会儿，却始终不见奈落理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爬出了地窖。

……

合上暗门的那一刻，高濯才算是真真正正地安下心来。

好吧，这只妖怪也不是从头到尾都在伪装，至少他的脾气还是那

这一晚上简直惊心动魄，高濯累的几乎全身都要散架了，被了一铺就倒了下去，半睁着眼开始细数今夜达成的伤痛成就：额头上肿了一个大大的包，下巴也只差没磕凹了，还有眼睛，流了那么多的血，眼睛不会瞎吧……

想到自已刚才哭成那样，脸上搞不好都是血水，要是明天早上被人看到了，估计要吓死人，高濯默默地伸手，抹掉脸上的泪水，放在鼻端嗅了嗅，微微愣住。

奇怪……好像没有血腥味了。

作者有话要说：奈落：怕蜘蛛，却不怕这样的我吗？

蜘蛛：我就奉主了的命令来给这货解个瘴气的毒，为什么要承受这样的伤害……

下周有期中考和修辞学的演讲，这段时间复习更新会不稳定，大家见谅呀！

这篇文是女追男，在这里恭喜我们阿濯同志，先开窍了，而且还不是看脸！

等他看了脸……嘿…嘿嘿嘿嘿。

谢谢十三和车轱辘的营养液～入V好几天了还没有发过红包，为庆祝女主开窍，答谢大家一路支持，本章留言发小红包！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