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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灿一觉醒来,头疼欲裂。
风透过大开大阖的窗户吹进来,漫天席卷的都是微咸。
偶尔射入封闭屋檐的天光,明晃晃的现出那些萦绕的尘埃,让他神情难免有些恍惚。
他想起身,依稀看到窗边立着的人影。她静默地立在那儿,像一个已融进去了的布景,隐隐透着几分凄迷。
不确定似的。他叫她:“程可淑?”
声音很轻,但到底还是惊碎了一池春梦,待苏灿再看清楚些,原来不过是梦里一场,那个所谓的人影,只是窗帘翻飞的影子。
苏灿的意识有些怔忡,宿醉让他很是迷糊,但他很快就想起来了,他和同事在街边烧烤摊灌着啤酒陪自己失恋。
隐隐记得当时下着倾盆大雨,自己像个疯子一样在雨里乱跑。
后来,后来发生的事情就没印象了……也不知道是被谁抬了回来。
呜……喉头涌起不适。苏灿捂着自己的嘴,翻下床冲进浴室中,呕吐出胃里的残渣和没有被消化的菜叶,撑在洗脸缸上正吐着。
猛然一抬头,望见镜中的自己,看到的是一张青稚的脸,嘴边的绒毛,柔软的长发贴在额前。
他用冷水拍打脸颊,捏了捏脸皮,又低头一看,自己穿着一件洗到发白的白衬衣,碰倒的牙膏也是新的,贴墙上的海报变得陈旧泛黄,边角破烂。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略微呛人的灰尘味。
“等等?这是哪里?难道是认床?”
苏灿下意识的用手去碰玻璃镜面,却吓了一跳,这还是自己的手吗?怎么变得那么的白皙……
自己怎么在这?做梦么?苏灿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疼!再掐,疼!
“我,我居然……回到了过去,可是那历历的一幕,仿佛就在昨天啊!?”
面对这一系列诡异的感受,苏灿适应了好一阵才算消化吸收,既有一些惶恐,但更多是一些兴奋。
苏灿走了出来,环顾四周,昏暗的客厅里全是十几年前的摆设。
被二伯家黑猫挠过的沙发上抓痕显眼无比。
放在玻璃茶几上的苹果,已经腐烂干枯,其上生长覆盖的霉都完全发黑,铝合金窗户上布满一层白色的毛卤,玻璃灰蒙,还有几丝毛边裂纹。
一个彩电正在放映着《新神雕侠侣》这部九五年的港片,金庸著名的武侠小说改编,一股熟悉的记忆涌上心头,令人怀念无比。
苏灿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古天乐版小龙女和杨过的经典桥段。
这一段‘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的爱恨情仇纠,直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现在重新观看,对小龙女的清新脱俗赞叹不已,不禁感叹人生得女如此则何以有憾?不过当时年少,也并没有诸多感慨,只是觉得打戏拍的特别精彩。
蓦然,苏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
迫不及待地翻身一跃来到衣柜面前。
吱呀一声打开衣柜,一套红蓝配上白色间隔条纹的校服,静静地,放在衣柜的角落上,和其他一起衣服整齐叠在一起。
瞬间就拨动起心底的某根弦。他的心不争气地跳着。
泪流满面的感觉充斥了苏灿的心窝,鼻腔里面忽然有种酸楚的刺痛感。
当初与自己一同穿校服的人儿,他们在哪?
“哈哈!哈哈!真的回到过去了!”苏灿想让自己镇定下来,不要激动,不要激动,然后,仿佛是忽然之间的,他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的前仰后合,笑的疯癫,笑的恣意妄为,直到眼角都笑出眼泪来!
笑完之后,全身就像抽掉所有的力气一样,整个人就这么跪坐在了地上,全身酥软。
许久。
他才恢复力气。
苏灿的目光继续放在旁边鞋柜上,那是一双白色的帆布鞋。
苏灿深刻的记得,从90年代中期开始,匡威的帆布鞋逐渐在国内的年轻人中流行起来,并迅速风靡狂热起来。
为了这双帆布鞋,打了半个月的暑假工,然后楞逼的到鞋店买了这双帆布鞋。
现在看到这双帆布鞋,心底虽然涌起一阵暖流,却不会再疯狂了。
砰,门外传来撞击的声音,似乎是听到里面没动静,砰砰的声音更大,然后是钥匙开锁的声音,推门声,脚步声……
苏灿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提着菜篮子的女人走了进来,看了一眼苏灿。
然后把菜篮子放到厨房,转身出来,没好气的道:“你这死孩子,门前还有一袋大米,还不过来帮忙?昨天二兵家婚宴桌席上吃那么多酒,看把你能耐的?还好你老爸不知道,要不然非揍死你不可。”
苏灿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眼前的这个女人,和他记忆深处那泛黄看不清背景地老照片上的人影重合。
但!
没有苍老的面庞,也没有满头白发,而是一张充满年轻活力的脸庞,以及一头乌黑油亮齐腰的长发。
苏灿泪水唰的就从眼眶里溢出来了,扑上去抱着,道:“妈,我想你了……”
林安琴一下慌了,抱住苏灿,然后急着摸他的脑袋,问道:“你这孩子是怎么了?哭什么,多大了还掉眼泪。”
苏灿微仰着脸,仔细地看着林安琴年轻的面庞,想了想,认真而坚定地道:“妈,你看起来好年轻啊,还有你那漂亮的头发还是那么的长。”
林安琴怪嗔看了他一眼,道:“你这孩子还能说胡话,看来是没有醉糊涂,酒是能乱喝的东西吗?下次不要再酗酒了啊,这次我就不告诉你爸了,快去提米进来,我还要去做晚饭。”
看到苏灿没多大的事,还能贫嘴,林安琴松了一口气,放开了儿子。
返身进厨房把菜篮子腾出来,买的莴菜白菜放进水槽子里冲洗。
“妈,我们不等我爸回来一起吃晚饭啊?”苏灿奇怪的问道。
林安琴洗着芹菜叶子,随口道:“昨天吃酒的时候,他不是和你说了他今天不回来了吗?我们自己吃就可以。对了,你暑假作业全做完了吗?等下拿过来给我检查。”
苏灿的父母都是平海县一中老师。年轻的时候是分配下来的大学生。
后来就在这个落后的小城住了下来,一做就是十几年的老师。
苏灿一愣,他哪里知道自家老爹说过什么?摸了摸鼻子,讪讪的笑着含糊过去,道:“妈,暑假作业我是肯定做完了,等下就给你看。我先把咱家大米拿进来,免得遭贼惦记着。”
然后大步溜出去了。
“这滑头的孩子。”林安琴笑了笑,拿着洗干净的莴菜叶,返身进厨房做菜。
她丝毫没有发觉自家孩子的异样,只以为是喝酒之后,懵晕了脑袋产生的后遗症,缓缓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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