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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顺着扈老十话头,便把话扯到了范十九爷神通广大到处晓事上,聊起各样的江湖事,江湖门派,边呷边聊宾主尽欢,等何洛一身酒气回到长盛,已经是老夜了,他洗刷完了躺在床上,想着巴三的事情和晚上范、扈二人的摸底儿话入了睡。
虽然心里有事,但从小清苦守时惯了,到了早上鸡还未叫的时候就睁了眼,随意到外头院子井里打水洗了脸精神了,何洛便在院子里打拳。
巴三的事儿是个刺,虽然说得知了他真名,可人却还是没下落,更何况背靠着孙老板那样省城剁脚地要动的古玩圈子大人物,怕是就是受这样的人指使的。
想到这里何洛更加心烦意燥。
都是自己整出来的这些个破事。
这份烦心伴了他一天,好在没耽误手里的活,到了第二天,他心静了很多,倒是又起个早坐到修复室里准备再次摸脉点穴。
物件根据形状,先能判断出它的大概走向,像炉子,何洛就是手放在炉身上,从炉边慢慢往滑到足上边,这叫理脉。
理的同时还要细细感受炉身表面的起伏不平,这叫感穴。
理脉感穴,若是他师父那样的精通术法的门派高手,摸个一两遍就能确定下来,但像他这种半桶水,那就得个十来次了。
这一摸,就摸了一早上,半个小时,不多不少,等何洛睁开眼,才摸了三遍,他拿出纸,在纸上快速画下炉子形状,然后分别用黑、红之色在炉子画上落点。
红的是阳穴,黑的是阴气感受最重的地方,也就是阴穴。
看着纸上的麻麻点点,何洛暗把这些记下,随后把纸撕了,就着旁边取暖的炭盆子烧了。
接下来的几天平淡无奇,便都在早上摸脉点穴,白天做活里渡过,到了这天下工时,一出门何洛就看到一个意外的人站在走廊上。
聂璇听到动静转过脸来便是灿然一笑。
她卷着波浪头,嘴唇涂着明艳奔放的红,又穿上了洋装,只是这回的衣裙稳重些,里头是高高的花边白衫,外头的灰色厚呢料长裙很贴身,长到小腿了,腰间系着一根黑皮带,把腰勒得盈盈不堪一握,穿着皮靴子,就跟广告海报画上走下来的大明星似的。
“何师傅,好久不见啦,如何?在这儿可呆得习惯?”
她上前两步,和何洛并肩走着,护院的巡逻队远远看到,等两人走远了才在后头议论纷纷。
何洛见她离得近,鼻子里又闻到好闻的香,饶是经过相处已经知道她奔放开朗的个性,还是略有不自在的往一边倒了一点身子。
“很好,蛮习惯的。”
“前几天陪着舅舅去武汉了,来来回回可真是辛苦,所以一回来呀,舅舅就给我放了假,何师傅,你来省城还没出去玩过吧?不如明天我带你在省城逛逛啊。”
“不了,谢谢聂小姐美意,我手里的活多,怕是走不开。”
何洛出声婉拒。
这样一个大小姐,出身好,人也漂亮,不过是个抢回箱子的举手之劳,就叫她这样亲近自己,自己一个大男人倒没什么,可落在外人眼里,只怕就会坏了她的名声。
被拒绝聂璇怔了一下,刚要再说什么,可看着何洛的脸她又收回了要说的话,抿嘴笑了一下:“是我没想到这个,算了,那我明天就好好在家里睡一天吧。”
她神态大方自然,话音一落,背在身后的手突然伸到何洛眼皮子底下,硬生生阻住他的脚步。
“送你的,上回你帮我掌眼那个盘子我没说谢谢呢,这是谢礼,不是值钱的东西,你别推却。”
等她走远,何洛才低头看向硬被塞到手里的小盒子,四四方方的,等回了房打开,里头是个小物件,一个随形章。
这东西看料子是玛瑙,白底浮红绿,纹路天然形成了一波碧涛及半升红日,就凭这幅天然形成的风景图,这枚章就贵,但又不会贵得离谱,却也是何洛现在这个穷人一气买不下来的。因为有点儿灰黑点杂质,这些杂质也巧妙,都集中在章底,一侧还有两个小坑点,倒把这个章坏了品相。
何洛一看,阳刻的篆体,正是自己的名字。
这份礼,着实用心了。
看着这份印章,再想到刚才自己一点不委婉的拒绝,他难得的有点后悔起那样对一个女孩子,可是话已经说出口,再收回也不好收,也确实怕坏了一个好女孩子名声,何洛苦笑把章收起来,想着早早请天假,淘个小物件儿当作回礼也就算了。
下了两天雨,又等过了一天阴天,总算见了丝太阳影子,窝了几天的人都又出来了,街头热闹的响起各种声音。
何洛请了假,也没带阿四儿,自己一个人溜达到了藩城堤那片。
那儿上下走船出货,热闹得很,除了古玩铺子,还有不少小摊子。像碗担业,店养的队收的东西肯定是放店里头买卖,但外头游散的,一般是抱着淘宝儿的心理。
从达官权贵家里收了货,自己有能耐从中扒拉出宝贝,那是值钱,不值钱的小玩意就摆到地摊上哄人,实在卖不掉的差东西,那就真当废物买卖或丢了。
藩城堤洋人多,所以碗担业们摆摊儿也特别爱摆这一块,为啥?洋人好糊弄哄骗呗。
有丐帮的弟子在街上行乞,何洛不认识,但也过去给了个铜板,随着人流往码头边那的专门摆摊的巷子走。
人来人往很热闹,洋人有很多,想是刚下了船来的,何洛暗暗打量,个头高,说话叽哩瓜拉全不懂在说什么,高鼻深目的,最稀奇的是居然有头发是金色的,太阳一照,那个闪亮,就跟顶着金子似的。这是怎么才能长出来这种颜色的头发?
除了金发还有红发,红发儿倒没那艳亮,前头那洋人的微微偏暗黑,却也把何洛看了个稀奇半天,跟着人走了一小段,才想起来自己是来淘宝儿的。
他一溜水的摊子慢慢的看,这些摊上摆的东西五花八门,有瓷有铜有铜钱眼镜玉镯子银项圈书籍等,有个摊子上居然还在卖石头。
何洛就两个目的,看能不能捡个漏弄点钱,再就是淘个好看点适合女孩子的东西。
送女孩什么好?他没送过,不知道,也不懂女孩子会喜欢什么,看了几摊,东西都是不怎么好,原来看中一把锡壶,可惜被前头的洋人先下了手,只能说没缘份,而淘宝这事不能急,一定要看得细,眼要尖。
就在何洛一个巷子快走完时看到了一个卖钱币的小摊子。
这摊上的东西有点没看头,都是书籍字画什么的,放也放得不规正,堆放在一块儿,也不怕把下头的字画压坏了去,一看就是外行人。左上角还摆了个小砚台,磨墨的地方堆了些钱币。
何洛蹲下来,拿起字画问老板:“能打开看看不?”
“老板只管看,看中哪幅好说。我这都是从前朝大官们家里收来的,保真。”
老板拢着手,缩坐在小板凳靠在墙上,看着何洛挑字画。
十几幅画,保存的并不好,渍印太多,多为笔触生涩画技平平之作,看下头落章,居然齐全,是某某年间某某居士,这怕是把人家家里孩子习画之作给买了回来摊上的。
何洛也不灰心,寻宝就是讲耐性。
站起来又挪到隔壁摊。
这摊子上摆得特别杂,有做工看着还精致,但缺边角的摇鼓,绢花,玉镯子,笔砚和作旧的古墨等。
老板早就看到这个年轻人在旁边蹲很久,晓得是个专门来淘宝的,热情的招呼他:“小兄弟看中什么,我这摊上的货我不吹,没有到年头的,但货真价实,真金白银不骗人,你随便看。”
他说得爽快得很,然而何洛看一圈,还是没看到什么,只好站起来看看日头。
他就看了两个摊这都过去大半个上午了,眼见着肚子饿得叫,前头不远有小茶摊,他干脆走过去。
里头人蛮多,老板卖的包子油条,另外还煮了蛋,也有茶水。一杯茶加三个包子一个油条竟然卖五个铜板,生意还兴隆得很,何洛拿着包子和油条,抻着脖子找住的空位儿,见到中间有人站起来就走,赶紧挤过去。
这地方弄子不大,人又多,过路都得侧着身,这么一挤,人撞人就免不了,眼见着快到,侧边有人站起来,他脚下还有个大麻袋,里头也不知道放了么子,四下里突起,饶是何洛穿着厚棉袄都被这袋子东西撞得腰发痛。
那人赶紧道歉:“小兄弟冒得事吧?对不住对不住。”
何洛嗤牙揉了揉腰,还好他稳得快,茶水冒倒出来。这人见他提着吃,晓得是来找位置的,赶紧扯着袋子让开,唤何洛坐到他坐过的位置上。
眼见着看上的位置被人占了,何洛哪里客气,一屁股就坐下去:“算了算,冒和你计较。”
那汉子又说了句对不住,小兄弟大人大量,在旁边的人的嫌弃碎语里背着袋子走了。何洛坐下一动脚,拉开架势准备吃油条,就感觉左脚踢到个什么东西,这东西滚起来好像笨得很,他把脚伸长一点居然就踩住了,隔着厚布底儿都还能感觉到有突起,硌人,但体积并不大。
莫不是刚才那人袋子里掉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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