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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皇帝宾天已经半月有余,虽然长安还在服丧期,但还是挨不住小官小吏,勋贵子弟寻欢作乐的心,西市口的西秦楼外面一副关门停业的模样,里面用棉布隔得结结实实,却是一片歌舞喧天的场景,快节奏的胡琴,西域胡姬激烈的胡旋舞,每每引得一大群藏头藏尾公子哥大声的叫好。
甘甜的葡萄酒,明亮的包厢中还挂有名人字画,台前一个优美的少女还穿着纯情的纯白色连衣裙,梳着双马尾,全神贯注的拉着士人非要叫朔王琴的红漆皮小提琴,幽雅的声音荡漾不绝。
不过如此享受的场所中,坐在桌前的这位似乎并不高兴。
“够了!”
猛地一拍桌子,音乐声戛然而止,眼睛色眯眯盯着人家姑娘胸脯流口水的李愔也是猛地一哆嗦,眼看自己大哥李恪阴沉着的一张脸,李捷也不得不无奈的挥了挥手:“琴姬,今天发挥得很好,不过我三哥心情不好,你先下去吧。”
“喏。”答应一声,女孩儿乖巧的抱着小提琴鞠了个躬,转身离去,看着李愔口水直流的眼睛跟着人家出了去,李捷忍不住打趣道:“怎么?六哥看上了?琴姬可是已故老尚书唐俭的孙女儿之一,唐怡妹妹的嫡姐,因为喜好音乐才来我这西秦楼表演的,门第上是够了,要不小弟给哥哥戳和一下?”
两眼放光,李愔差不点就答应下来,双马尾,连衣裙,后世都萌翻了,更不要说大唐,可惜,没等他成就好事,李恪再一次恼火的一拍桌子:“别再兜圈子了,大父卧病时候你说过后给哥哥我一个解释,如今这个时间够吗?哥哥就想知道,你究竟想要些什么?”
缩了缩脖子,李愔也是满眼好奇的看了过来,不论从哪个方向上看,李捷都不像个正常皇子,与商贾为伍,囤积兵甲,称霸一方,可要说他有野心,那天勤政殿上那么好的机会,他却放弃了,更是与长孙无忌早早达成协议,这一顿就是饯别宴,明后天李捷就要动身回闽国了,不然谨守礼数的李恪也不会来。
“老九,听哥哥一句劝吧,玩弄权术的最后都没有好下场,这么多年,母妃最担忧的就是你了,放弃吧?”
听着李恪姗姗的劝说,李捷也是忍不住叹息一声,还是摇了摇头:“三哥,你觉得我还能后退吗?”
真从内心来说,李捷这些年如此拼命,与他李恪这个哥哥还真是分不开的,真实历史上的李恪可不像贞观长歌中那样阴谋满腹,拼命的争夺这个皇位,相反,由于自己母妃的原因,李恪对于权力斗争很是厌恶,几乎可以用逃来形容他了,从来都是逃得远远的,做一个楷模皇子。
可是,他逃过了吗?没有!永徽四年,房遗爱某犯案,远在千里之外毫不相干的李恪愣是不明不白被拖下了水,奔赴长安,亡命于市曹,为什么?身份所累。
隋炀帝的孙子,唐太宗的儿子,两位皇帝两个皇室血脉混杂在一起,带来的不是荣耀,而是灾难,史书上记录,高宗曾经哭着对群臣说希望赦免这个哥哥却被拒绝,每当看到这一段记录时候李捷都想大笑,皇帝铁了心赦免某个人时候,不相干的大臣们又如何会拼死阻拦,费力不讨好?还是由上谕暗示,就算李治也忌惮他这个唐太宗不知夸赞一次英果类己的哥哥。
就算逃过永辉案如何?他六哥李愔是恶名在外,吃喝玩乐,武则天朝还不是不明不白流放岭南吗?李捷可不想史书上多一句,永徽某年某月某日,李恪李捷李愔三兄弟坐谋反而诛,天下知其冤,冤有啥用,死了就是死了!
“政治一途不进则退,这场游戏中没有旁观者,只有胜者与死人,哥哥,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中,小弟退不了!”重重一拱手,李捷满是认真的回答道,看着李捷脸上的慎重,李恪知道他说服不了这个弟弟了,禁不住无奈的又是一声长叹:“唉,你好自为之吧。”
“什么好自为之,老九要争夺皇位吗?那咱们当哥哥得支持啊!”这些年过得顺风顺水没啥波折,也就李愔听得一头雾水了,听着俩高智商兄弟打哑谜,可怜的蜀王迷糊的插了几句,却立马换来了两个拳头。
“闭嘴!”
捂着脑门上的包,李愔悻悻然缩回了脑袋。
陪着自家亲兄弟一顿酒喝到了午时,李恪也不知道喝到了甜还是苦涩,反正离开时候一向海量的吴王居然都有些迷糊了。
“老九,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吧,母妃那儿不用担心,哥哥我去陪着她!”
这两天李世民去世,整个后宫都受到了偌大波折,没有子嗣的嫔妃全都被送到了感业寺出家为尼,甚至因为哀伤,李世民生前最宠爱的徐惠妃生了重病也不进食药要追随太宗皇帝而去,这两天已经是奄奄一息了,从小从一个宫廷颠簸到另一个宫廷的李捷母妃杨妃也是。
虽然也很想陪伴病床前,但李捷还有更多牵挂不下的事情需要去做,李恪这一句保证无疑解了李捷一大忧虑,感激的点了点头,李捷拱手谢道:“劳烦三哥了。”
“别再让母妃操心就行。”摆了摆手,李恪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倒是李愔还没心没肺的拉着李捷依依不舍。
“老九,什么马尼拉千万给我留一处在庄园啊,还有昆仑奴别忘了送几百个给我,黑漆漆的人,我还没见过呢,还有……”
“上车!”
车里头李恪一声吼顿时让李愔一个哆嗦,悻悻然对李捷耸了耸肩,就灰溜溜的跟了上去,他这个老六当的也可怜,小时候被三哥李恪管,长大了又受老九李捷管着,坐王爷做的也够失败了,目送着兄弟俩马车渐行渐远,李捷嘴角的微笑也渐渐消逝了下去。
傍晚时分,又是三个王爷客人到了西秦楼三楼,这一回气氛却有些紧张了,门口十来个护兵小心戒备,门里头,一张方形桌子,挨着李捷,李佑警惕的瞪着对面。
与他们相对桌的,却是李泰与李承乾一对冤家,真是政治的真谛就是妥协,之前两人恨不得生吃了对方,如今在争夺皇位上却达成了惊人的一致。
也难怪,两人之间好歹还相互视为同等级对手,李治是什么人,他俩争皇位时候那小子还在撒尿和泥玩呢,让他爬到头上?两人还不如去死呢。
李承乾有前科,皇位估计是无缘了,两个人的势力全都压在了李泰身上,倒也是势力不容小视,昨天长孙无忌谈完了李捷,一下午时间却拿自己俩外甥没辙,最后不得不对李捷再次放血,请他来出马。
也知道李捷如今立场,四大强藩不再抱成了一团,李承乾抱着肩膀,李泰嚣张的依靠在椅子上,肥胖的身子压得椅子咯咯的惨叫着。
“老九,明人不说暗话,你自己对皇位没信心,不代表我们兄弟没有,孤肯定不会着看老十登上皇位的,就算长孙老匹夫对你许诺了什么,孤也不会离开长安。”辽东去了那么久,李泰算是把那点假斯文丢的一干二净了,直接翘着腿嚣张的说道。
“哼,你们两个算什么,不过是拾老九的桃子才立住脚,有什么资格在这里狂吠,就算争这个皇位,也是老九最有资格争才是,嚣张个什么东西!”到现在还没有死心,没等李捷开口,李佑却是首先怒吼着斥了过来,把李泰气的胖脸如同猪肝一般。
“老五,你自己自甘堕落,抱着老九臭脚,别扯上我们兄弟。”
“孤就愿意追随九弟鞍前马后了又如何?那也比你们两个野心勃勃的丧家之犬强!”
没等谈判,两面已经火药味十足的呛呛起来,眼看着李佑要掳袖子与李泰打起来,李捷赶忙哭笑不得把他拖了回来。
“好啦,这一趟之所以长孙无忌与李治没动了咱们,就因为咱们四藩抱成一团,如今大哥与四哥要争夺皇位,作为兄弟,咱们不帮衬一把也说不过去。”
这话可一反常态,听的李泰,李承乾,李佑三个全都瞪圆了眼睛惊奇的看了过来,却见李捷笑呵呵的扒开两个波斯来的开心果丢在嘴里,旋即拍了拍手上浮沫姗姗说道:“既然两位决定在长安决一死战,那高句丽故地这一块就不要了,为了防止这里落入敌手,回到闽国孤就会停下所有与高句丽故地的贸易,包括米面粮油,布匹棉衣,以支持两位哥哥的大业。”
“李捷你这是拆台!”李泰当即就坐不住了,暴怒的站起身来指责道,辽东战火纷飞,李泰的确练出了一支强兵,再加上宗室的支持,这是他争夺皇位的信心所在,可辽东的短处就在补给,就算就任一方都督后李泰有所成长,治理政务也不是李泰所长,辽东粮秣多半依靠闽国进口,这一下可打到了李泰软肋。
李承乾也是面色不好看,就是因为有唐地的通商,句丽都护府才有如今的繁华,他才把桀骜不逊的原高句丽贵族纠集到一块,震慑的渊盖苏文哪怕自己不在也不敢起反心,并且李承乾对辽东的抱负还要多一些,如果扶植李泰登上皇位,他要整个辽东,要是被李捷毁了的话,那他可就阻拦打水一场空了。
要是撤销商业联系,对于闽国损失同样是巨大的,不过李捷不差那点损失,有钱,就是任性。
“怎么能说拆台呢?争夺皇位必须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态,小弟是为两位哥哥断绝后顾之忧啊!”满是无辜,李捷张眼摊开了手,看他的表情却是要多欠揍有多欠揍,顿时,李泰李承乾恶狠狠地目光又如利箭般扎在了他的厚脸皮上。
几个人不断靠着气势较量,李泰是全神贯注,脑门都见汗了,李捷却始终半死不活心不在焉的模样,没事还拔几颗开心果丢到嘴里,好一会,似乎厌倦了无聊的对峙,李捷又是打着哈欠爆料出一条重要消息。
“兵部的大佬们已经厌倦了等待,中书省已经订下了计划,招朔州总管李绩,江原道行军总管程名振,左骁卫大将军牛进达回长安,拟定次月初五出兵,与江夏王李道宗共同讨伐荆王李元景,这一议已经取得了三省宰相们的共识。”
李捷这一句话,就让李泰心凉了,大唐是君与士大夫共天下,如今皇位的角逐,就看谁争取的支持多,可听李捷这么一说,似乎关陇世家已经对关东星火燎原的叛乱彻底失去了耐心,短时间内就要取的一个安定后方,定下皇位。
敢于阻拦的,一概碾碎!这点在关陇集团的历史上屡见不鲜了,尉迟迥,高澄等等枭雄无不是死于此,本来少了李佑的军队,他们四万大军在几十万长安大军环绕下已经是独臂难撑,如今怎么看都没有机会了。
最后气哼哼的瞪了李捷一眼,李泰肥胖的身子居然转身即走,后面李承乾也是急忙跟上,看楼下马车去向,分明是长孙府,目送哥俩虎头蛇尾而去,李佑禁不住满是嘲笑晃了晃头。
“行,咱们四大外藩又稳定下来了,来,老九,为了庆祝咱们兄弟好好喝一杯。”
“今天可不行。”不想靠在窗口的李捷笑着挥手拒绝了,在李佑的愕然中,李捷伸手向下指了指街道:“佳人有约!”
看着一辆花车中,蒙着面纱的少妇小心翼翼向西秦楼侧门摸去,李佑嘴角当即露出了个男人们都懂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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