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2章 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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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2章三心

春波碧草，水墨年华。岁月谱写着一曲篇章，大地失去了惊雷，在这个迷迷蒙蒙的五月里，一支兵马正在缓缓朝东走去，马尼尔草原的春天还未过去，不知为何，却没有了往年的葱葱郁郁，那些行走在草原上的女真将士，一个个低垂着脑袋，再不像以前那样趾高气昂，仿佛一切尽在脚下。虽然大战还未结束，可女真人似乎感觉到了胜利的渺茫，定****的反扑会有多猛烈，没人能预料到，也许在前方益州附近，等待女真人的是一个个陷阱，可他们却又不得不咬着牙关踏进去。

完颜宗望重新站了起来，只是苍白的嘴唇，显示他是多么的脆弱，眼中没了锐利的光彩，多得是迷惑和彷徨。而在长春州，历经战火荼毒，这座小小的北国城市已经变得破烂不堪，到处都是残墙断壁。街道两旁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女真人撤走了，空闲下来的定****士兵扒着倒塌的泥瓦，下边不知埋葬着多少同伴的生命。定****立军之本就是不抛弃不放弃，一直以来能够骁勇向前，也是因为这份精神，哪怕身处恶劣的环境下，也要让亡者好好离去。赵有恭蹒跚的走着，在三娘和木婉清的搀扶下，他艰难的走出了府宅，且沫儿陪着唐淼离开了长春州，重新回到了铁骊国，现在形势逆转，且沫儿似乎想要为自己的族人做些事。

完颜陌若一身戎装，脚蹬黑色马靴，手中提着一根马鞭，一路走来，到处都是女真族人的尸首，还有许多受伤得不到救治的人躺在地上哀嚎。有时候真的无法相信眼前的景象，大金国的将士们真的撤了，多日攻城，居然没有一举打垮赵有恭，现在形势逆转。赵有恭会不会报先前的仇？长春州城外，大金国可是全歼了纵横南北的古镇骑兵，这是何等的深仇大恨。完颜陌若并不是白痴，她想到了赵有恭以前说过的话。那时候嗤之以鼻，可是现在呢？定****真的要赢了，从今往后辽东很可能会归属汉人。那么，大金国的子民该何去何从？二哥会将大金国带到哪一步？不管什么结果，都不会太美妙。沿着鸿宝街往北走去。过了街口，就看到赵有恭缓缓走过来，秀眉微蹙，稍微想了想，完颜陌若没有避让，而是迎了上去，走近了之后，她竟然微微蹲身，福了一礼，“奴家见过殿下！”

完颜陌若语气中的恭敬是做不得假的。那神情那姿态，是如此的卑微。一直以来，完颜陌若都不承认自己的位置，别说躬身行礼了，哪怕一句官人都不会叫。所以当完颜陌若说出这些话后，周围的人都愣住了，三娘警惕的看着完颜陌若，不着痕迹的将身子挡在了赵有恭身前，“三公主，今个是什么日子。竟然这么守规矩了？”

守规矩？完颜陌若心中苦笑一番，她也不愿意这样，可是不这样做，又如何为大金国做些事呢？起了身。完颜陌若什么都没说，只是怔怔的看着赵有恭，美眸之中似有雾水，满是哀求。那么一瞬间，赵有恭明白了完颜陌若这样做的含义，这个女人并不傻。她知道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大金国已经是日暮西山，败局已定了，她这么做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大金国千千万万的女真子民，拍拍三娘的肩膀，往前走了两步，抬头看看昏暗的天空，轻轻地叹了口气，“公主，你想说什么本王都知道，但是你要知道，有时候本王不得不杀人。当走到这条路上来，就没法停止，谁敢拦着就必须铲除，公主，你懂本王的意思么？”

完颜陌若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她太懂了，因为二哥完颜宗望也是这样的人。征战天下，勇往直前，为了手中的所有，可以砍伐一切。赵有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如果大金国的子民们臣服在定****脚下，做大宋朝的顺民，那一切都好，可谁要是敢反抗，那结局就只有死。能说赵有恭做错了么？他没有错，如果大金国的勇士攻占了大宋，恐怕一定是血腥屠戮，最后勇士们还会看着一只只两脚羊捧腹大笑。至少，赵有恭给了保证，不会杀戮无辜，更不会弄些两脚羊做些侮辱女真人的事情。

“殿....官人....奴家明白的，奴家一定会尽力说服族人的，只求你相信我”完颜陌若在苦苦哀求，这一刻，她放下了所有的尊严。对赵有恭来说，这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同样也是一个可敬的女人，也是一个可怕的女人，从某方面来说，这个女人甚至比完颜宗望还重要。

“好，本王答应你，不过，那是在会宁府战后，在开战前，希望公主不要做些让本王生气的事，还有，这是本王与完颜宗望之间的事，终究要做个了结”赵有恭轻轻的点了点头，说着话，人缓缓向前走去。人生多少梦，留下多少情，春花秋月挽敬长歌，举起酒杯，共饮那千年后的芳华。

红尘滚滚，人来人往，追不上故去的风景，也抓不住匆匆而来的光彩，如果伤心成为一种模式，那快乐就会成为丰碑。有的人活着，越来越快乐，有的人活着越来越沉重。完颜宗望就属于后者，在这一刻，他感到自己活得真的好累，好想睡上一觉，如果当初自己选择做一个普普通通的牧民会多好？可惜，他的出身注定自己平凡不了。这是一个平凡的世界，却活着一群不平凡的人，有的人被命运抉择，而有的人努力抉择命运，赵有恭，为什么世间会有一个赵有恭，冥冥之中天注定？

在益州东南方，广阔的平原上，一群人如蚂蚁一样蜷缩在一起，他们一群群，足有上万人，这些人便是完颜部落的老弱妇孺。这些人低垂着头，在等待着死亡来临，他们早就放弃了生的希望，因为在辽东部落征伐，血腥屠戮的事情太多了。更何况这次攻打会宁府的是满腹怒火的定****，他们能杀掉叶赫纳拉氏，又为什么不能对完颜氏下手？耶律大石也是这么想的，当俘虏完颜部后。他就没想过让完颜氏的人离开，他来自契丹，骨子里留着游牧民族的凶狠，在草原上这些被俘虏的敌方，要么为奴。要么被杀，显然定****是不需要这么多奴隶的，那只有杀掉他们，可是一封来自长春州的信，让耶律大石放弃了这个想法。

合上书信，耶律大石不断回味着心中的内容，其实赵有恭信上的内容并不多，但是言简意赅，通俗易懂。昨日之契丹，今日之女真。就是这一句话，让耶律大石回过了味儿。乙室军以及那些契丹子弟入定****，为了摄政王殿下的大业拼死奋战，仅仅是因为摄政王是乙室军的金刀驸马么？不，那是因为自从归顺关中后，长安王府对辽人一视同仁，分土地，分房屋，同样的律法，同样的执行。同样的待遇，可以说辽人与汉人没有什么不同。就是因为这些，契丹子民从内心里将自己当成了大宋子民。时至今日，你不得不承认。大辽已经被征服了，彻彻底底的征服了。试问，定****这次来辽东是为了什么？同样是为了征服女真，而不是简简单单的掠夺，定****不是女真人。耶律大石长长的舒了口气，他总算知道自己输在什么地方了。不仅仅是战略战术，眼界也差了许多，说到底，他耶律大石还没脱离游牧民族的心境，从来没有过征服包容的心境，只想着掠夺了。

“萧柯南...萧柯南呢？”耶律大石赶紧朝外喊了几声，没过多久，萧柯南就匆匆来到了帅帐，看着一脸焦急的耶律大石，萧柯南甚是纳闷，“大帅，是不是要送那些女真人进地狱？”

“萧将军，切莫如此做，两个时辰后将那些女真人全部放走，你亲自盯着，不要让人为难他们”耶律大石的话差点没把萧柯南惊趴下，搞什么鬼，杀那些人还来不及呢，还放走，那可是完颜宗望的族人啊。就知道萧柯南会是这个反应，耶律大石也不想多费口舌，只是简单地解释道，“萧将军，这是殿下的命令，有什么疑问，以后你亲自去问殿下。”

萧柯南不把耶律大石当回事，却不敢违逆赵有恭，情况如此，也只能悻悻的离开。两个时辰后，也就是午时，那些完颜氏族人真的被放走了，定****将士放开路的时候，他们自己都不相信，可定****确确实实的放他们走了。而这个时候，完颜宗望的兵马已经距离益州不到二十里地了。

定****放走完颜氏族人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益州，听到这个消息后，女真将士恍恍惚惚的，这一刻，他们仿佛失去了继续战斗下去的理由。定****这一招不是刀兵，而是攻心。完颜宗望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伤心，本以为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女真勇士会激发出凶性的，谁知道定****如此狡诈，自己先把过河的桥建好，让女真勇士失去了殊死一战的理由。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完颜氏族人的离开，让所有女真将士感觉到了一种空虚，那种真真正正的空，汉人没有打算大肆屠杀族人，那他们还有继续战斗下去的必要么？因为从内心里讲，他们都明白，定****很难输了，女真勇士是在打一场必输的仗。风吹着益州城外的柳林，葱葱郁郁的柳叶如弯刀落下，割着许多人的心。一切都变得那么模糊，随着女真士气进一步低落，定****却是斗志昂扬，围困会宁府的兵马大多数开始往益州集结，而慕容复的辽燕兵马也是一去不回头。

如今益州城内外，定****三万多人，以步卒为主，城外女真人足有两万五千多，却是清一色的骑兵，在长春州赵有恭麾下也有六千多步卒。看上去定****人数占据绝对的优势，可实际上双方实力差不多，但关键点就是士气和心境不一样了。一边感受到了绝望，一边感受到了希望，差距一个天一个地。耶律大石不会给完颜宗望太多的时间，女真人驻扎没多久，他便亲自领兵列阵迎战，三万多定****将士以四个方阵横在益州西面，彻底堵死了女真人回到会宁府的路。这，是最后的战役，从今往后大金国归属何处就看这一战了，哪怕心中绝望，也要硬着头皮战斗下去。最后的决战，意味着你死我亡，哪怕最绝望的人也会努力的奋战一次。

完颜宗望的佩剑镶嵌着一块美丽的宝石，碧绿色的光芒是那么的耀眼，抬起手，眼前千军万马，心情却极为平静，“老四、完颜宗喜、古特苏哈，听本汗令，左右直击！”

女真骑兵行动了起来，万马奔腾，气势如虹，如果胆小的人，恐怕光看到这副场景，就被吓得手足无措了。定****见识过的场面太多了，哪怕面对如此多的骑兵，他们也没有慌乱，盾牌阵顶在前方，钩镰枪严阵以待，女真骑兵冲过来，直接撞在了厚厚的盾牌上，随后钩镰枪从缝隙里伸出，许多战马哀嚎着躺在了地上。那些没了战马的女真骑兵，不是被自己人践踏而死，就是被随后而来的长枪刺穿身体，女真人是疯狂的，他们扬着刀直接跳进了盾牌阵中，他们前仆后继不畏死亡的打法最终还是有了效果，为了防止阵型混乱，耶律大石只能命令最前沿的兵马往后撤，女真骑兵则趁势扑了上来。

城外野战，骑兵永远都是战场上的主宰，就像现在，占据人数劣势的女真骑兵竟然有了些许优势。耶律大石并不惊慌，当完颜宗弼的中军开始冲锋在最前方后，他挥挥手，只听一通鼓响，箭雨倾盆而下，被箭雨掠过，最前方的女真人如麦子一样成片倒下，攻势也为之一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