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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文茵考虑了许多,却没想到顾怀瑾拿出的是一纸休书。当时她心里既庆幸又心痛。
庆幸于丈夫的心不够狠毒,没想着把她置于死地,心痛于他对他们婚姻的背叛。
见他趴在她膝前痛哭流涕,秦文茵才深刻理解当初大哥的不赞同,他的优柔变成了懦弱,他不能保护她,在苦难面前他选择了放弃。
秦文茵心中既痛又苦,却并不后悔,路是她选的,再难她也得走下去。
因为看出顾怀瑾并没有害她之心,所以她并没有立即离开,因为她并不想被休弃,即便是要离开顾家,也应该是和离。
但这些于当时的她来说都是小事,她有更大的事需要做,比如打点狱卒让她哥哥在牢里好受点,联络朝臣营救他。
但局势瞬息万变,哥哥前脚被关进死牢,禁卫军后脚便把秦家团团围住,竟是连嫂子和才三岁的侄女都不放过。
秦文茵感觉到了风雨欲来的紧迫感,同时她也察觉到了顾府内的暗涌。
她身边的人都不是吃素的,在她没有精力管理内宅时,她的贴身嬷嬷和贴身丫头为她带来了第一手消息。
她这才知道原来她被休弃还是唐氏和姜氏的提议,她们显然很害怕顾家因她牵涉其中。
而她的陪嫁丫头更是从姜氏那里知道顾怀瑾休了她后便要娶方家的二小姐,他们二人最近过从甚密,时常幽会。
秦文茵以为自己会伤心落泪,然而并没有,当时她冷静自持的连她都有些不可置信。
她将手边能变现的东西全部换成银票贴身带着,然后将陪嫁的卖身契全部交给他们,拿出一个并不在陪嫁单子上,顾家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庄子给他们。
然后她便开始准备逃离顾家。
她知道,若休书只是顾怀瑾胆怯懦弱下写的那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等顾侯爷和顾老夫人回来,她是留下还是和离都可以商量。
可若是顾家三房人共同的决定,即便顾侯爷和顾老夫人再忌惮秦家,在她已知实情的情况下也不会放过她的,他们也会控制住她,然后让她慢慢虚弱,忧郁至死。
顾侯爷和顾老夫人可不是顾怀瑾三兄弟,他们不会心软,也要果决得多。
所以她要离开,离开京城,但在此之前,她得做好充足的准备。
秦文茵当时是计划着回汝宁,或搬到大师兄家里去,至少能暂时保住性命,然后继续为兄长游走。
可她才把陪嫁的卖身契给出去皇帝的判决便下来了——流放琼州!
这与秦信芳所犯谋反罪极不相符的判决让秦文茵知道皇帝明白他大哥是冤枉的,然而他依然这么判决。
这意味着很难说服皇帝收回成命或赦免秦信芳。
虽然很难,但秦文茵依然想要尝试一二,所以第二天秦信芳他们被流放出京时她没有跟着,而是留在京城想要继续打通关系。
同时她也没告诉兄嫂她一天前收到了顾怀瑾的休书,她笑着把人送出京城。
但危机来得猝不及防,不知是谁和姜氏进言斩草要除根,而姜氏或是出于对顾府的忧虑或是想要毫无后顾之忧的贪墨她的嫁妆同意了这项提议。
等她知道消息时已经晚了,她只能在几个心腹的掩护下带着一个包裹逃出顾府,逃出京城。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曾经恩爱的夫妻恩断义绝,曾经友善亲密的妯娌欲置她于死地,秦文茵难受得几乎要死去,然而苦难经历得多了,心也就麻木和刚硬了。
但再麻木和刚硬她也不能平静的接受小侄女囡囡的死,那孩子是因为她和景云才死的,也是因为顾家的步步紧逼而死的。
这个仇折磨了秦文茵十五年,她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可心中再恨,看到自己曾经
喜欢的人变成这样,秦文茵依然止不住的失望和难过。
何子佩握住她的手,抱住她的肩膀道:“别难受了,用宝璐的话来说,人这一生难免会遇到几个人渣,你别把他们放在心上就好。”
秦文茵对嫂子笑笑,靠在她的肩膀上不说话。
顾侯爷强势出手,不论是三个儿子还是三个儿媳尽皆不敢再私下搞动作。
秦氏的嫁妆很快理清,欠缺的,用姜氏和唐氏的嫁妆补上一些后,剩余的尽皆从顾家的府库中取。
好在顾家是武将出身,打仗时搜刮了不少战利品,那些东西一直堆在库房里,秦文茵的那些价值连城的藏品他们赔不出来便用这些东西来赔付,一件价值不够的便给两件或三件。
这样一来,整理出来的东西比当年秦文茵嫁进来时抬的东西还要多。
这是顾府的大府库,钥匙一直在顾老夫人手上,都是计划留给后人传家之用。唐氏和姜氏根本不知道顾府还有这样的好东西,但只要想到这些好东西竟都要赔给秦文茵,她们恨得眼睛都通红了。
但她们完全没胆量反对,因为顾侯爷说到做到,把姜氏送回了姜家,不管二房的孩子怎么求都没用,连顾怀信都被顾侯爷赶到祠堂里跪了一天。
唐氏觉得,要不是她还要进宫哭灵,只怕也会被送回唐家。
而方氏更不用说,秦文茵走后她便病倒了,但顾侯爷并不打算让她治好病再走,直接把顾怀瑾和方氏塞进马车让人押送他们回老家。
顾乐康一言不发的拎了包裹上车去照顾他娘,顾侯爷拦住他道:“康儿,你还要上学,让护卫护送他们便是。”
顾乐康沉默的与顾侯爷行了一礼,倔强的道:“母亲病体沉珂,身为人子怎能不在一旁伺候?等母亲身体好了孙儿再进京读书便是。”
顾侯爷脸色有些难看,却没有再拦着他,而是又给车队拨了十个护卫,让他们安全把人护送回到老家。
顾乐康爬上马车,方氏正一脸病容的躺在车里,顾怀瑾皱着眉头坐在一边,顾乐康不理他,爬到方氏身边将她扶起来喂她喝水。
方氏看着顾怀瑾不停的落泪。
顾乐康心中烦躁,强硬的灌了她半杯水后就把人放下,面无表情的道:“你休息吧,要什么与丫头们说。”
然后掀起帘子便跳下马车找人要了匹马。
骑在马上,那种快要窒息的感觉才稍稍减弱些,要不是怕他祖父让他娘在路上发生意外,他才不会随行跟着呢。
顾乐康看着繁华热闹的京城街道,只觉得心里空虚冰冷得很。他握紧了手中的缰绳,目光渐渐坚毅,他要逃出去,逃出顾家这种令人窒息的束缚,三哥说过,只有自己的本事足够大才能与世上的苦难搏斗,他也要变得强大起来才好。
秦文茵从顾家回来的第五天,顾家便把需赔付的嫁妆和这十五年来的平均收益给她送来了。
是由刚结束哭灵没两天的唐氏亲自送来的,她脸色青白,憔悴不已,显然受了很大的打击。
这一次赔付,唐氏和姜氏几乎掏空了嫁妆。
因为秦家的那些藏品价值实在太高,拿出去卖或许很难短时间内变现,但它们的价值却真的很高,尤其是在收藏家和某些读书人的眼里,那些东西是无价之宝。
她们讨要不回来的东西只能从顾府大府库里寻找价值相当的东西赔付,若是还找不到,只能从她们的嫁妆里拿钱出去买那些价值连城的藏品赔付。
只是赔付就几乎掏空了她们的嫁妆,更何况还要赔付十五年的收益。
唐氏和姜氏并不是善于经营的人,当年她们拿到了秦文茵的嫁妆,为免她的陪嫁捣乱,她们将店铺和庄子里的管事及长工都辞退了,重新再安排人进去。
同样的,她们也失去了店铺原有的客源和供应商,一切都需要重新开始。
头三年,几个铺子甚至庄子都是亏损的,她们根本找不出原因在哪里?
而最近十年来收益虽好了些,但依然有个别铺子和庄子亏损,但秦文茵送来的五年账册尽皆盈利,却盈利还不少,这意味着她们不仅要把这十五年来赚的全吐出来,还得补贴不少进去。
唐氏的脸色怎么可能好看?
她还没有和秦文茵面对面的交锋过,但其实她是害怕她的,顾府三个儿媳,秦文茵的身份最高,嫁进门后明面上也是她最得老夫人的宠爱。
当年为了顾府上下,她和姜氏撺掇着顾怀瑾休妻,心里不是不虚,所以再见到秦文茵,唐氏脸色再难看也不由挤出一抹笑容来。
秦文茵却不理她,径直拿了嫁妆单子去清点,确定其中没有赝品和账目问题后才在嫁妆单子上画押,表明已经接收完毕,两家算是彻底两清了。
白一堂扛着妞妞从外面晃荡进来,见院子里堆满了东西,竟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不由感叹,“原来你嫁妆这么多,怪不得当年那么多人想娶了你,这娶了你跟娶一座金山有什么区别?”
秦文茵瞪了他一眼,让他当着孩子的面注意言辞,这才对坐在他脖子上的妞妞道:“妞妞下来,你都多大了还坐在白叔叔的脖子上?”
“我不!”妞妞一把抓紧白一堂的头发,“我就喜欢这么坐。”
白一堂“嗷”的一声叫出来,“小姑奶奶你轻点啊,我的头不是铁打的,头发也不是拔丝呀~~~”
妞妞抓得更紧了,秦文茵好笑的伸手去把她抓下来,又好笑又恼道:“看你以后还把她放脖子上吗?”
唐氏看着他们两大一小,脸色怪异起来。
民间早有传闻,说秦文茵再嫁了,且还生了一个女儿,可随后又有人辟谣说孩子是秦信芳与何子佩的,而那男子也只是秦信芳的好友。
可现金看来,孩子是秦信芳何子佩的为真,秦文茵与那男子的关系却未必是假。
唐氏垂下眼眸思索,目光便扫到了脚边一个小箱子,她知道里面装的是一匣子的东珠,当年秦文茵嫁进门时陪送的,不过她更爱玉石,因此这东珠一直放着不用。
她南下后那匣子珍珠便被她和唐氏分了,现在箱子里装的是她们花了大价钱从铺子里新买回来的上好东珠。
她心中不由惨笑,不论秦文茵与这男子的关系如何都与她无关了,秦家已经拿着和离文书在衙门造册,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顾家把休书变和离书,顾秦两家除了顾景云再没有联系。
即便秦文茵真与这男子有特别的关系也不再是把柄。
唐氏脸色更加灰败,抬起头来看向秦文茵,道:“既然嫁妆已经交接好,那我便先告辞了。”
秦文茵微微点头,侧首道:“红桃,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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