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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歌从六姑娘那边回来的时候已是傍晚。
红菱匆匆迎了出来,和她讲三爷请她过去。
朝歌也就过去了,在他旁边坐了下来,询问:“您找我?”
沈为民已想了一下午,其实也想不明白,只道:“我知道你确实不是沈朝歌了,我也知道这世上确实存着许多难解的事情,处处充满了玄机,我暂时相信你并没有加害沈家之心,至于你说的沈家曾家破人亡,你告诉我要如何才能避免再重蹈覆辙?”
朝歌平静的说:“扳倒韩家,沈家才能在这广陵长存。”
沈为民好像就又明白了什么。
扳倒韩家。
难怪要与韩家退亲了,因为韩家的存在会威胁到沈家的未来。
朝歌之前说刘香玲娘仨攀上了广陵最大的势力,与人狼狈为奸,算计了沈家的财富,并把把人都赶尽杀绝了,他忽然就明白这最大的势力是谁了。
不正是韩家吗?
过了一会,他如同醍醐灌顶。
他曾经相信朝歌就是那个妖孽,要来害沈府的。
现在他更相信朝歌所言。
在她的身上发生了一些玄妙之事,那是旁人不能明白的,他却明白了。
若真如朝歌所言,他就不难明白朝歌为何会把刘香玲娘仨赶出沈府了,虽然看起来并不是朝歌把人赶出去的,明明是刘香玲自家人窝里反窝里斗,他莫名就相信这一切必然是朝歌在背后推波助澜。
一如他之前相信朝歌是妖孽,在后面推波助澜,促成了这一切。
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单纯无忧的朝歌了。
她得着了一些天机,看破了一切,便处处布局。
他早该看出来了,太多的时候她所行之事,根本不是她这个年纪可以行出来的。
她如同一个归来的复仇人,处心积虑。
她年幼的身体里,住的不在是那个小小的朝歌了。
是让他陌生的朝歌,但却并无加害沈家之心。
她想害的,只是刘香玲娘仨。
想通了,想明白了,他心里勉强好受一点。
不管怎么样,她对沈家并无加害之心。
不管怎么样,她还是他女儿,不是什么妖孽。
“你说的这些事情,你祖母知道吗?”
朝歌摇头:“她只知道韩家不能碰。”
“没什么事你就歇着吧。”她准备要走了。
和她这个爹也着实无话可说。
沈为民问:“所以,你心里恨我是不是?”
因为他把刘香玲带进了府,说起来是他引狼入室,给沈家带来了灾难。
朝歌必然是怨他的。
朝歌看他一眼,淡淡的说:“你放心,不管你怎么样不好,你都是我爹,是我娘曾经喜欢过的人,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不会把他怎么样?那就是她曾经生出要把他怎么样的心思了?
沈为民只觉得脊背发凉,更疼了。
朝歌转身走了出去,他哎哟哎哟两声,可惜朝歌充耳不闻,直接吩咐红菱照顾他了。
他虽然还是她爹,但有些东西还是变了。
她已经不心疼他了。
看到他受伤,听到他疼,她的心无动于衷,并不紧张他。
红菱忙走了进来,唤他:“三爷,您怎么了?”
“哪里疼吗?”
他浑身都疼。
这个不孝女。
明明听见他哼了,还装着没听见,走了。
她定然是恨他的。
只是碍于他是她爹,虽然恨他,怨他,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沈为民见人真走了,也就不哼了,勉强和红菱道:“没事没事。”
红菱便道:“三爷您有事叫我。”她准备退下。
“等一等。”
沈为民问她:“你身为朝歌的奴婢,就没有发现她最近确实变了许多吗?”
红菱忙道:“三爷,您对小姐的误会太深了,小姐最近是变了许多,那是因为小姐长大了,懂事了,小姐以前不爱看书,现在不仅自己要看书,还督促府里的姑娘跟着一块读书。恕奴婢多说一句,小姐懂事了,三爷您不应该感到欣慰吗?”
沈为民怔了一会。
是啊!她是懂事了,她做的每一件事情,样样都是为沈府着想,为沈府的姑娘着想。
他今个忽然就又想通了,明白了,可同时也发现,朝歌待他不亲热了。
看着在照顾他,实际上并不是真的心疼他这个当爹的。
“你说的我都知道,以前是我对朝歌有些误会,看她懂事,我的确很欣慰,出去吧,把旺财旺福叫进来。”
那是朝歌为了方便照顾他起夜,出恭,给他派了两个人。
有些事奴婢做不了。
红菱也就退了下去,把另外两个奴才唤了进来。
脊柱受损,虽是轻微的,可要从榻上起来,出恭,那也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情,因此没有必要的情况下他都不肯碰水了,麻烦。
红菱高高兴兴的回去,把沈为民刚才的话说给她听。
朝歌正准备沐浴,听她说完,淡淡的道:“我爹这个人,听风就是雨,听听就行了。”
可别当真。
红菱抓抓脑袋,应下。
她见三爷松了口,承认自个对小姐确实有误会,心里还挺高兴的,听小姐一言,心又提了起来,别不是三爷又心里生出什么诡计吧。
朝歌进去沐浴,等出来的时候她表哥墨启生过来了。
墨兰早上和他说出一趟,他当时人在屋里看书,也没多问,哪曾想她这都出去到现在了,还不曾回来,询问过玉瑶,她竟也不知墨兰要去哪儿。
他心里实在放心不下,便来询问一下朝歌知不知情况。
或者墨兰有和她说去何处也不一定。
朝歌虽不晓得墨兰的去向,但知道墨兰是跟了谁去的,只和她道:“表哥你就放心吧,兰姐姐没事的,她是去见萧大夫了,时候一到,就回来了。”
墨启生微微蹙了眉。
见萧大夫也不能去一天的吧,天已黄昏,她一个姑娘家,也不看看时间。
真是太纵容她了。
但听朝歌的意思,分明是已知道墨兰与萧大夫是怎么一回事了,小姑娘家并没半点的惊讶,好像也不觉得这般有何不妥。
沈家世代从商,并非权贵之家,规矩上到底松懈得很。
墨兰姑娘私下里与萧大夫出行,朝歌自然不会觉得有丝毫不妥。
彼时,墨兰与萧归流是被留在了海陵郭县令家里了。
郭县令是个出了名的孝子,他母亲身患漏症多年,银子花了不少,病情从未见好,这病折磨得她痛苦不堪,后来听闻广陵有一神医,专治疑难杂症,就是出诊费奇贵。
为了给自家老娘看病,贵也得请,便派了仆人上门,每天早早上门等着排号,这号真的是排了好久,终于轮到他们了,才算是把人请到了府上。
好不容易把人请到府里来,又怎么能够轻易放他们离开。
郭县令有一长子,名叫郭青,年方19,相貌堂堂,热情挽留。
说是天色已晚,等他返回的路上,天都黑了,天黑路远,他又携带着夫人,旅途劳顿,多有不便,就算为了他的夫人,也请他多住一晚,也好让他们招待一下他们夫妇。
为了出行方便,萧归流人前谎称身边的墨姑娘是他妻子。
不然,他携带一个姑娘家出行总归不便,会给姑娘家招来非议。
考虑到郭青言之也是有几分道理的,萧归流也就留下来了。
县令家好酒好菜招待,等到吃喝过后,夫妇二人也就回房歇息了。
因为人前谎称的是夫妻,人家自然是给他们夫妻安排同一房间的。
墨兰嘴上没说什么,一回到屋,面上都羞红了。
人前假扮夫妻,他做得万分自然,她心脏一直砰砰在跳。
“夫人,早点歇息吧。”萧归流身后揽她入怀,与她亲昵。
她吓了一跳,扭转过身,退了几步,和他说:“只是假扮夫妻,你可不要乱来。”
隐隐有些担忧,他该不是想来个假戏真做,真在这里和她来个夫妻之实吧?
她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就算再喜欢他,未成亲之前,也万万做不到这一步。
瞧她是真紧张了,他也就不逗她了,道:“兰兰你放心,就算要做成夫妻之实,也要等到洞房花烛,凤冠霞帔时。”
墨兰放下心来,瞄了一眼榻上的裯被,她忙抱了一床往他怀里一塞。
他想办法睡吧,或睡地上,或把桌子拼一块凑和睡一晚。
至于她,她是姑娘家,当然是睡榻上了。
掀开帐幔,她红着脸钻了进去。
萧归流望了望手里的裯被,看了看被合上的帐幔,这是让他睡地上吗?
但是,他更想抱着温香软玉。
手上的裯被他放在了一旁的案几上,伸手,他解了外袍,搁在了一旁。
抬步,他走了过去,挑开帐幔。
墨兰人正缩在裯中,露出一个脑袋,看着一步步逼近的人,她瞪圆了眼睛。
他想干嘛?说好的要等到洞房花烛呢。
不行,她不同意的。
把她当什么人了,她可没那般随便。
心里正挣扎着,想着要把他赶出去的,萧归流人已进来了,顺势就躺在了她的边上,说:“我睡你旁边,免得你掉地上了。”
“……”这么大的一个床榻,她是在床上跳舞吗,还能跳地上?
“睡吧。”他闭上眼睛,并没有要动她的意思。
墨兰纠结的转了个身。
想把他赶下去吧,见他规规矩矩的,又不忍,毕竟不论睡地上还是睡桌上,都不如榻上来得自在。
不把他赶出去吧,这同床共枕的,真的不合适。
其实,从她踏进广陵开始,他们之间有几时是合适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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