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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林的脸上泛出幸福的表情,如获至宝1样地打开文件包。
他先警愒自已:“进山的时间没有多久,不要负多嚼不烂!”然后自言自语道,“嗯!这本是《开展大生产运动》。
看不看?日本强盗和老蒋1齐封锁我们,给边区物质生活上造成很大因难,克服因难就得开展大生产这是边区人民的主要任务。要看!
《敌伪军动态》,这是业务。要看!
《降兵如毛,降将如潮》,拿出来参考参考。嘿嘿······
《目前形势问题》。在都市净看伪报,哪能正确认识目前形势。必须看!
这本是组织上的政策,十分重要,要看!
这几本是整风文件,毛先生亲笔写的,快挑出来,1定要看!
1包文件,尤林认为要看的至少有3十本。盯着高高的书叠,他自己嘲弄自己说:“这些东西都看1遍,至少也得两个星期,上级是调你来住训练班的?”
他把中央指示和毛先生的报告先拿出来,打开1本开始阅读。糟糕!这1个时期,他习惯了电灯,乍到油灯下看文件,感到油印字体密密麻麻,花里胡梢的1片。
使劲揉了揉眼睛,凑到灯前,1字1行地默读着。
看不到1页,文字掌握住了尤林的思想。
思想1明,眼晴也亮了,感到书中每1句话都含着特殊的说服感动力量,从字里行间跳跃起来。工夫不大,他忘记了时间的行进,忘记了所处的环境,忘记了他和同伴的存在,全部精神浸沉在文件思想的深渊里。
韩燕来坐在桌子对面,写他个人的自传,准备附在加入组织的志愿书上,这1任务对他似乎是件不小的困难。
铺平白纸,善好蓝水,费了很长时间,才潦草地写出:父亲是赤色革命组织员,尽忠报国为组织上牺牲1切。我是个工人,8岁念书,高小没毕业······
是呀!我高小没毕业就失学啦,哪会把自己写成文章呀。
韩燕来1原谅自己,文思都从脑子里溜走啦。
几次提笔试着写父亲死后他们全家去东北那段经历,脑子却不受他使唤,他也不愿描绘那段颠沛流离伶仃孤苦的生活。
因为,刻下他的思想情绪里充满了对新环境的喜悦,对现实生活的快乐,对行将得到的政治生命的僮憬与追求。
现在是他2十年来最幸福的时刻,他压不住思潮的澎湃汹涌,他不能埋下头来1笔1划地写文章,他想向尤叔叔求助。
抬头,看见尤叔叔的脑袋,随着文字行列1低1扬的像只吞食桑叶的春蚕。他想起小燕儿春天养蚕,在群蚕头顶撒1把新鲜桑叶,很快从绿叶中咬穿圆孔,露出白头,白头上下低扬,削食桑叶,那种景象就是尤叔叔现在读书的样子。
使他更感有趣的是蚕春桑叶沙沙作声,尤叔叔读文科时嘴里也啧啧有声。
他这样幻想时,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对方,像第1次看到1个有趣味的陌生人。不知经过多长时间,骤然间他灵魂归壳,脸腾红了:“人家把脑袋埋在书本里,你的心思飞到云端里,羞不羞?”
韩燕来用笔杆点戳眉心,表示对自已的惩罚。
这种动作,打扰了尤林的安静,他从书本上抬起头来。
韩燕来乘势问:“尤叔叔!提纲上写着思想转变过程,我感觉到自己没有多少思想,也没有什么转变。”
“这不合乎事实吧?想想看,从跟组织取上联系,心情上观点上没变化吗?嘿嘿,你的眉心怎么红了1块,是不是用脑过度啦,来,咱们到外面清凉清凉去。”
门外是漫山坡,时间早已吹过熄灯号,更深夜静,沉寂无声。
天空,月亮率领着群星在广阔的晴空里各就各位。
尤林和韩燕来他们慢步走到山顶。
面向西望,西面群山列队雄叠峦层连绵起伏,1眼看不到边。
山头上积着白雪,白雪外面笼罩了1层雾沼沼的灰云。
烟云流动着掠过山巅,在星月交映下看去,活像无数条露着雪白脊背的潜水游龙,它们时隐时显地在烟青色的浪涛里游泳。
东南面的山岭,因靠**原,地势较为低矮。
有些小的峰岭好像站在他们的脚下,似乎跨过它们就可以踏到平原了。
天空在这里颜色更加清淡,月光更加洁净,空气流动的更加畅快。从那里流来的空气中夹杂着1股平原土壤的气息和花草芬芳的味道。
嗅到这股味道,两人怀着眷恋乡土的感情,不由地作起深呼吸来。
山脚下面两里远的河川里,有1道已经化冻的冰河,月光下,浮光耀金的河水,还在轻轻流动。
仔细静听,可以听到流水漫过石沙的冷冷响声。
面临着这样的美景良宵,他们彼此都不说话,仿佛1经开口,便会惊扰了大自然的肃穆和宁静。
乍1从敌人盘据的地方出来,置身在安全又美丽的群山里,尤林1时感到自然无限美好,生存实在快乐。
他坐在山顶先看远处,再看近处,最后千脆闭了眼睛,什么也不看,企图使自己溶化在这幅壮丽而又广阔的自然夜景里。
他给自己作了决定,要学老和尚在山头打坐两点钟。
可是坐了不到两分钟,他脑子里闪出1个问题,解放区和敌占区比起来,这里是天堂,那边是地狱。
地狱的同胞都在水深火热之中呵你的青春正炽,斗志方强,你有权利这样消磨时间吗?
想到时间,忆从前听说过的成语:“生命最宝贵,而时间更宝贵。”
“是啊!生命是由时间计算的呀!还不抓紧时间学习党的政策文献去!”他1跃而起,立刻招呼韩燕来说:“快回去!”
“这儿坐着很开心,咱们多休息休息。”
“休息诚然是件好事,可惜咱们没有这份权利。”
他领先朝回走,沿着下山小径,走回客房,才要继续看书,发现桌上有个便条:我已返部,如不十分疲倦,请来同榻,彻夜谈,出门南下,马尾松旁边,点煤油灯的屋子。
5分钟后,发亮的窗户纸上,露出两个人影,起初是笑主对坐,1会儿改成并肩来回走动移时,头挨着头,纸烟接火,
后来,两个影子带着响声1齐倒在床上。
两位老战友的谈话,跟他们的影子1样,没有什么固定的形式。
正谈这个同愿,为了1点小事,能扯到山南海北,经过很多插话才集中到1个问题上。
又因为,两人经历过共同的生活,谈论什么问题总是同过去作比较。
尤林说着省城特务活动情形,萧峰就问:“青天白日组织的花样还多吧?说真的,青天白日组织特务们想的法子够绝的啦,你记得吗,我在北京的时侯,特务就像尾巴1样,整天跟着,你躲出去,他不声不响地打开你的房间,像块厘油似的1连几天蹲着等你,无耻极啦!”
尤林同样有插话,他说:“老萧哇!咱们在学生时代,认为那个土山公园还不错吧!年前我去了1趟,登在东南角亭子上,4下1望,总感得太小啦!”
“是不是柏树林前的那个亭子?那上边还有乾隆皇帝游历时亲笔题的匾额呢。”
谈到护送袁主任他们过路,尤林说:“那是我第1次出城,走的小西门。你晓得吗,直对咱们母校,开了个小西门,从城门到学校围墙那段路觉得可远啦。”
萧部长问清了小西门的方向位置,两人对这段距离远近发生了争论。
尤林说:“还会错?想当年我爬过,这次又亲自经历过。”
肖部长说:“你两次都是心情沉重的时候,没准头我有确买把据。你还记得不?918以后,青天白日组织市部那伙穿蓝大褂的委员们,指挥警察,在城墙高头张挂镶外必先安内的反动标语。那时节,我们组织了1按同学,站在校墙外面,拿砖瓦技他们,把城墙顶上1个蓝大褂的脑袋陋了个大包。你想想,这段距离能有好远?”
就在这样兴致勃勃的对话里,尤林谈完了他要谈的问题。
路上准备的那份汇报材料,安睡在衣兜里,连动也没动。
轮到萧部长发表意见了。
他坐起来,双手抱住膝盖,他的朋友用同样的姿势坐在对面。
因为是后半夜了,两人中间搭了1条薄棉被。
萧峰畅谈国际国内形势和组织上的当前政策,谈到军区委对展开敌伪军工作的决议。
阐述这些内容的时候,他很巧妙地把尤林提出的问题,逐个给了恰如其分的做了回答。
时间太晚了,经过逐日累夜奔波劳累的尤林,再也挖制不住自己,偶然歪倒床上,立刻发出鼾声。
萧峰的眼也发粘了,他想睡觉,忽然想起1件事,他推了尤林1把:“我考虑着还是把小高调出来,单留下老高同志。”
他看到尤林强静开眼睛听着,接着说:“是这样,工作越进展,斗争越尖锐,我考虑那个年轻的后生,经不起大的风浪······另1方面,把他调由来,叫银木兰掩护你,你们报上户口搬到1块去,这样对工作对你们的生活都有好处,你要同意,组织上就出面提出这个问题······”
“老萧哇!调小高说调小高嘛,干么牵连别的呢?”
尤林不愿为个人生活的事给领导找麻烦,现在领导同志提出这样间题的时候,他有些着急了。
“你别急,向我说老实话,你对她有没有意思?”
“你是上级,说话要掌握原则,嗯?”
“别给我扣大帽子,说说私生活就是不掌握原则吗?别逃避,回答我的问题,到底有没有那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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