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 白发人送黑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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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黎世谦仅带了二十亲兵，一路急行，所幸潜江距离燕都已经不算太远，黎世谦等二十一人快马加鞭，倒也不至于迅速。

何况路上正遇到吕夜宁派出来接应的士兵，黎世谦二话不说，跟着两个士兵直奔潜江。

路上，黎世谦便已经询问了潜江现在的情况，得知黎木樨被逼投江，陆鹤羽为了寻找黎木樨亲自跳入潜江，如今尚在昏迷，黎世谦只觉得瞬间头晕眼花，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身边亲兵赶紧扶住黎世谦，两个来接应的士兵也把陆鹤羽让他们沿着潜江一路向下游搜寻的事说了，这两个士兵还对能找到黎木樨抱有期待，对黎世谦道：“将军，我们只是距离我家将军投江处最近的下游搜寻的队伍，可潜江水流湍急，估摸着我家将军应该会在更下游处。”

黎世谦惨然一笑，他带兵多年，对于各种地形虽说未必都见过，但也都研究过，出城之前他便已经跟人要了潜江地图，更是详细打听了潜江。

毕竟他不像黎木樨当时没有准备，既然是知道潜江出事，黎世谦身经百战，自然要知己知彼。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女儿竟是被神主的人逼到投江自尽，而听这两个士兵所言，陆鹤羽先前安排人手沿着潜江下游搜寻，说明他当时还算镇定，第一时间选择安定军心。

可是听到陆鹤羽竟然亲自下水寻人，黎世谦便知道事情不妙，再听到陆鹤羽竟然呛水昏迷，黎世谦心中便已了然。

安定军心，是陆鹤羽多年作为将领的本能，就算他方寸大乱，也会下意识先安定军心。

可是亲自下水寻找，便足以证明当时的陆鹤羽怕是已经没了理智，毕竟连黎世谦都知道，黎木樨不通水性，潜江凶险，黎木樨投江之后难以逃脱升天。

陆鹤羽比黎世谦更了解潜江，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后果。

之所以陆鹤羽还会跳到江中寻找，怕是那时候他已经急得失了理智。

而所谓的昏迷，也未必是呛水，很可能是吕夜宁当时别无他法，只能先把陆鹤羽打晕。

这也能解释的通，为何沉稳机变的吕夜宁竟然也会分身乏术，飞鸽传书找黎世谦求救了。

想明白这些，黎世谦只觉得心口一口气上不来，险些闭过气去，脸色苍白如纸。

亲兵们和前来接应的两个士兵担忧的看着黎世谦。

黎世谦终究是咬了咬牙，挺了过来。

陆鹤羽凭着最后一丝本能安定军心，他不能让陆鹤羽的苦心功亏一篑。

更何况就算女儿生死不知，下落不明，或者更甚者，女儿或许已经魂归潜江，可女婿还在潜江情况不明，还有五千精锐如今群龙无首，黎世谦就算肝肠寸断，也得咬着牙过去收拾残局。

白发人送黑发人，何其悲也！

缓了一会儿，黎世谦便催促众人继续急行军。

等到众人赶到潜江，在潜江边上，已经回来了七支搜寻队伍。

所有人都一无所获，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在更下游的搜索队伍身上。

黎世谦知道这些人都是在做无用功，只是陆鹤羽本意也是让这些将士们在一波又一波的搜寻中逐渐接受现实，而不至于被瞬间击溃心理防线。

黎世谦强撑着对众将士慰问一番，又现在潜江边上，黎木樨留下最后的足迹的位置站了许久。

他的女儿，就是在这里，被一群凶神恶煞的凶人团团包围，以至于最终孤立无援之下，只能转身投江。

向来不通水性的女儿，当时心里在想什么呢？

是在想大燕复国尚未完成的壮志未酬，还是被迫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爹娘？

是一直想要成为跟姐姐一样顶天立地的将军的弟弟，还是忠贞不渝生死不离的夫君？

是教她知书达理文武双全的先生，还是那些与她并肩作战同生共死的朋友？

是不知是否顺利押送幽冥使者和胡维抵达燕都的五千精锐，还是不知是否抓住机会逃出生天的巴春等手下？

黎世谦不知道，黎世谦唯一能知道的是，他的女儿，为大燕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哪怕是孤立无援的地步，依旧不肯弯折脊梁苟且偷生。

女儿是他的骄傲，但他更想女儿活着。

毕竟他也是一个父亲，他的心也是肉长的。

面对着潜江，黎世谦默默垂泪，许久之后，他擦干了泪，转身问道：“侯爷和吕副将呢？”

早有人出列道：“将军，侯爷和吕将军在城中客栈。”

黎世谦点了点头，“带我过去。”

默默站在江边凭吊了女儿，总得还要顾着活着的人。

那队长二话不说便领命带路。

黎世谦临走之前道：“所有人原地待命，等待剩余搜寻队伍归队。”

众将士声若惊雷，齐齐应道：“是！”

黎世谦跟着带路的队长一句急行，等到了客栈，黎世谦便让这队长和他带着的二十亲兵在外面等着，而他自己则独自上了二楼吕夜宁要的房间。

敲了门，门内传来吕夜宁沉稳的声音，“谁？”

黎世谦声音有些哑，“我，黎世谦。”

听到黎世谦的回应，门内传来匆匆的脚步声，然后房门便打开了。

吕夜宁一见黎世谦，当即跪在地上，痛苦的叫了一声，“将军！”

黎世谦这一瞬间也再难忍住，一瞬间泪如雨下。

他伸手想要扶起吕夜宁，可吕夜宁却跪在地上不肯起身，“将军，末将没能保护好小姐，请将军责罚！”

吕夜宁声音哽咽，其实在他开门的时候，黎世谦就看到了他通红的双眼，明显是哭过。

黎世谦摇了摇头，声音亦是沙哑哽咽，“这是木樨的选择，与你无关，起来吧。”

把吕夜宁扶起来，黎世谦又问道：“鹤羽呢？”

吕夜宁把黎世谦请进来，而后关上房门。

一进屋，黎世谦便闻到了安神香的味道，而床上陆鹤羽依旧昏睡。

黎世谦微微皱眉，算时间，陆鹤羽昏迷的有点太久了。

见黎世谦皱眉，吕夜宁赶紧解释道：“末将请了大夫来看，大夫说侯爷现在心神大乱，神志不太清楚，若是让他一直醒着，怕是最终侯爷会难以承受，彻底失了神智再不能恢复，所以便给侯爷服了迷药，让他先多睡一会儿，好歹休息休息。”

黎世谦闻言点头，知道吕夜宁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当下叹了口气，对吕夜宁道：“你收拾收拾，去江边吧，将士们不能没有首领，时间久了，鹤羽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军心怕是又会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