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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来临,但对于西南地区来说,却不过挠痒痒,只是更显得湿热一些罢了。

雅安府上下,却是地处高原,对于士兵们来说,只是早上没那么冷,晚上还得生火。

“让让——”

不足一丈宽的官道上,一辆辆的马车小心翼翼地行走着,路过的士兵也不得不靠边站。

“哗啦——”

忽然,眨眼的功夫,一辆马车就被石头碍到,直接倾倒,小半的煤炭就这般泄入了深谷中。

马夫安抚着拉拽的骡子,然后小心地将木架车拉回正轨。

身前的马车好似啥也没发生,而身后的马车则停了下来,慢慢等待。

这几里路,是最为危险的路程,所有人都习惯了。

片刻,骡车继续前行,道路开始畅通了。

而在不远处,一个大汉正拿着望远镜眺望着,对于刚才的场景熟视无睹。

四十来岁的大汉,胡子被修整的很漂亮,皮肤略黑,穿着贴身的劲衣,腰间挎着刀,显得很是英武。

而在他身边,则站着一个略带儒雅的年轻人,同样也是持着望远镜,脸上和脖颈处明显是两个颜色。

“太子,从成都来的物资源源不断的抵达雅安,但是道路崎岖难行,五石粮运,只到一石。”

朱静沉声道:“无论是粮食,油,盐,以及炭,其中的损耗都很大。”

“我知道!”朱存渠点点头:“川渝这一年来,已耗钱粮近六百万,四川、重庆为之一空。”

除了朝廷下拨的钱财,两万大军在雅安驻扎,几乎都是吸川渝二地的血,也就是各县的存银。

虽然没有加税,但其中的后果也很明显,川、渝二地去年一年没有大规模兴修水利,修桥铺路,也没有进行劝学表彰等常规活动。

可以说是苦哈哈了一年。

料想,今年还得继续。

这是压榨地方财政潜力的结果。

如果这时候发生了什么灾害,地方衙门几乎是毫无办法,甚至拿不出赏赐给巡防营剿匪。

宋朝地方强盗盛行,屡次破县闯州,就是无钱腰板不硬,任由盗匪肆虐。

如果再持续下去,川渝与之不远。

撇了太子一眼,朱静沉默半晌,还是道:“虽然压力大了些,但到底是要为了康藏,不得不为。”

实际上,对于六百万这个数字,朱静虽然觉得夸张,但却又觉得不算太高。

这路太难走了,真正用的上的不过两百万,剩下的四百万基本上都在路上损失了。

就算如此,平均在两万人身上,也是百块银圆罢了。

在京营,两万人的俸禄就是五十万,再加上一些吃食,铠甲,赏赐,两百万才够。

如果打仗,最起码得翻一倍才行。

多亏了此时用的多为地方军,比京营便宜,吃喝用度上更是不可比拟。

所以这一年,大军俸禄、吃喝,实际所用了一半,剩余的一半全部是备战而已。

茶马古道上,已经陆陆续续修建了三五个粮仓,存储了二十万石粮草。

路上的吃用必然是足够的,待到康国,就可以就食了。

朱存渠默然。

两省的压力对于他这个太子来说,算得上是颇大的。

说到底,川渝总督只有对军队的节制权,对文武官吏来说没有直接的管理。

平日里为了操心其是,他不得不大规模写信拉拢,才维持到如今。

当然,归根结底还是朝廷太过于模糊。

只是强调两省听从太子调遣,并未要求全力配合,也没说清楚时间和任务。

没有名义上的支持,仅仅凭借着川渝总督是不行的,还得加上太子的身份。

而就算是太子,也不能太过于透支,影响到未来。

时间越久,自然是压力越大。

朱静看出了太子的为难,故而言语道。

对于太子来说,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磨砺?

良久,太子咬着牙道:“自是如此,高原尚未传出消息,自然是时机未到。”

说着,他跺了跺脚,看着远处又倾泄了一车粮食,忍不住叹了口气:

“十三叔,正所谓无官不贪。”

“这漂没的四百万,我估摸着被吞了两百万。”

“大胆一点,是三百万。”

朱静闻言,洒然一笑:“这一年多,落入我口袋的就得三十万块。”

“上下下上千号官吏,三百万块只是等闲。”

太子惊诧于朱静的坦诚,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朱静哈哈笑道:“殿下,这钱不得不收,这就是官场啊!”

说着,他道起了官场的规矩。

由于官场上品阶分明,上位者对下位者有鲜明的压制,故而讲究亢泄一气。

一旦逾越了规矩,或者不从群,那么就只能被压制,或者离开。

例如冰敬炭敬,地方官孝敬京官的补贴,即使像海瑞这样的清官,也不得不屈服。

因为一旦反对,那就是成百上千人的利益。

而贪腐一旦出现,那么就是墨汁入水缸,一下子就蔓延开来,根本就无法阻止,只能剜肉断臂。

贪官会自然而然的排斥清官,从而劣币驱逐良币。

故而几千年来,对于贪腐,要么就是严厉打击,要么就是漠视不见。

根本就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臣收到这钱时,整个川渝的贪腐已然深入皮肉,如果直接清荡,官场必然震动,殿下的战事自然难成。”

“而有着上下一条船的贪官,他们才愿意让战争继续,从而分化川渝官场。”

听得此话,太子恍然。

“如此看来,是这群贪官们在支持西征大业?”

他一时间感觉荒唐可笑。

朱静则淡淡道:“殿下,这群贪官们可是有家有业,到时候的战事胜利,自然可一一去除,顺手而为,吞下来的多少,都会吐出来。”

“就算战事不利,他们也是最好的替罪羊……”

朱存渠闻言一怔,心思莫名。

竟然连失败的后路都想好了,十三叔果然是大才。

二人骑着马,小心地走在山路上,两刻钟之后,才抵达大营。

耳边传来了喧闹的争吵声,这是五天一次的蹴鞠足球时间,是大家伙最放松的时候。

经过短则半年,长达一年的操练,大军不仅习惯了高原气候,同时也配合默契起来,已然具备了出征条件。

“万事俱备,此前东风——”

朱存渠心中嘀咕着,麦黄色的脸上露期待之色。

刚落座不久,忽然就有一骑传报而来。

“何事?”

“康国的消息。”

朱存渠骤然而起,飞快的拿过书信。

他展开一瞧,立马哈哈大笑起来。

一旁的朱静知晓了大半,不急不缓地接过书信,细细看就起来。

原来,这封信上写的不多,只有寥寥百来字,但却蕴含着关键信息。

康国大军在去年出征高原,一直被要塞抵挡,难以前行。

而直到上个月,忽然传来的消息,其大军大破数万卫藏大军,不日抵达拉萨。

这一来一回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了,想必是如今康国大军已经抵达了拉萨。

两国恐怕已经在进行决战。

这正是苦苦寻觅的良机。

到时候无论哪一方取胜,都会元气大伤,而到时候明军已经抵达了顺京,灭了这康国。

那时,甚至可以乘胜追击,直接把卫藏国拿下。

“敲鼓,聚将——”

朱存渠与朱静对视了一眼,立马就下定了决心。

旋即,不到半个时辰,方圆十里,三大军营的军将全部汇聚而来。

“点齐兵马,三天后进发!”

朱存渠也不废话,直接喊了出来。

一时间,群将激动。

狭窄的茶马古道上,立马就火热起来,大量的矮脚马拉拽着小车,向着西北方向而去。

至于路上的茶马商人,早就已经是皇商们假扮,这将近一年的功夫打探消息,传递信息,可谓是辛苦。

就在这样,朱静却并不慌张,他坐镇中军,太子坐镇后军,缓步而行。

虽日行不过二十里,但好赖钱粮不缺,地图向导皆有,倒是持续不停。

走了十来天,就抵达了康定城。

这是一处关隘,也是两国的分界线。

此地是由防御使刘体纯驻守。

说是防御使,其实算是半个节度使,对于地方拥有极大的决策权,又把我矿山等资源,可谓是一方霸主。

作为在目前军中仅次于李来亨,田见秀,刘芳亮的第四名大将。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并未出征,而是把守边界,防止明军图谋不轨。

而且相较于田见秀的内敛,刘芳亮的鲁莽,刘体纯更是谨慎些,同时性格比较坚韧。

当然了,也是因为他比较年轻,属于第二代将领人物,紧随李来亨而行。

当年一场横行西北的长途迁移,不知道让这群颠沛流离的将领们受伤多少,伤病加身,以至于让李来亨成了头头。

“明军想做什么?”

刘体纯暴怒道。

作为闯军中的老将,刘体纯对于李自成是万分忠诚的,自然而然延续到了康国之中。

虽然如今年轻的康王不怎么懂事,但到底是也是李家的血脉。

同时,康国的半分封之策,也将众将的利益联合在一起,难舍难分。

他自然不能容忍明军的破坏。

“我就知道,明贼居心不良,什么宗主国,就会图谋咱们的江山,那个王妃根本就不能娶……”

愤怒中,他穿上铠甲,不由分说的登上城墙,开始指挥起来。

举目而望,小小的山道上布满了军队,旗帜如林,铠甲反射的光芒似乎都能将整个康定城点燃。

如此雄厚的实力,但刘体纯只是吃惊,但却毫不畏惧。

因为他的康定城,此时已经明明白白的驻扎了五千人。

数量在康国仅次于顺京,就是为了防备明军。

“王师终于来了!”

刘府。

在康定小城,刘府占据了其四分之一的面积,可见其地位非同一般。

而刘体纯之子,刘观喜出望外。

由于连年的流浪,导致刘观一直在受苦中度过,直到康国建立,才勉强稳定下来,享受富贵。

常年的处于野蛮之中,他本来也就适应,但谁让旁边有一个大明呢?

享受了文明,那么野蛮就让人极其难受。

故而,他习武好文,对于大明有些非同一般的热情。

尤其是他经常去成都游玩,享受着那迷人的繁华,对于康定也就愈发看不上了。

对此,他一直想要回归大明,但却寻觅不到良机。

这时候,有人接触他,代表大明朝廷,拿出条件来了。

一来二去,就勾搭了。

而这天他老父亲刚走,一个下人就跑了进来,述说明军实情:

“世子,这精锐操练了一年,约五万人,实力极其雄厚。”

“而康国的情况你也知道,大半的精锐都去打卫藏了,实在不是敌手……”

“说吧,有什么条件!”刘观抬起头,认真道。

在他勾搭上锦衣卫的那天起,他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我也不瞒你,如今统御大军是太子殿下,赏赐绝对不低,只要您打开城门,家产什么的一应保全,就算是矿山土地也不会占……”

“同时,您父亲会被授予康定伯的爵位,这虽然比不上您家的翼郡公,但却是大明的伯爵,世爵——”

说到这,男人挺起胸膛,满目的羡慕。

刘观也是如此。

伯爵,虽然有些低,但架不住含金量高啊,比什么子爵男爵强多了,还能世袭呢!

与国同休。

这确实比康国的郡公强。

而且,刘家在康定的财产都会保全,只不过丧失了坐镇一方的权利,而是去北京享福罢了。

这还用选?

当个井底之蛙有什么意思?

“我应了!”刘观点头道:“只有一点,我家与康国关系极深,不愿刀兵相向!”

“没问题!”

男人大喜过望。

这边,刘体纯坐镇指挥,有条不紊的让民壮们搬运东西,不时的眺望着明军。

只是他搞不懂,为何时间过了那么久,明军还不攻城?

“这里面有什么名堂?”

忽然,城内燃起了一朵烟花。

而这就像一封信号,立马让明军大动干戈起来。

大量的明军抬着攻城机械,开始有气无力地进行了攻城,稍有挫折立马就返回。

“着实不像话,明军这般孱弱了?”

刘体纯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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