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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沅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那贼人可有伤到你?”有人关切地问。
方叶蕊摇摇头:“他原想制住我,行那淫恶之事,奈何我抵死不从。”
她一面说,一面比划:“我抢过祠堂的烛台抵在喉间,大声喝退那贼人,倘若他胆敢过来,我就……”
她这么一说,听得周围几人心都悬到了嗓子眼,止不住地啧啧感叹。
“你胆子可真大,若是我,怕是早就吓昏过去了。”
“亏得叶蕊脑子机灵,想来那贼也是个欺软怕硬的,若是个性子软的,指不定就遭害了。”
……
江沅:……
好家伙,她总算明白程端上次那番话是怎么来的了。
不用问,接下来马上就是烈女投湖的戏码。
缺什么补什么。
方叶蕊被江沅撞见时,正在祠堂与人私通。越是这样,她越迫不及待借助一切可能的机会,想方设法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的贞烈。
反正贼人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那晚发生了什么事,还不是由着她自己随便说。
她这厢声情并茂,说到伤心处泫然欲泣。周围的姑娘们显然也被她调动起了情绪,一个个争相安慰,好不热闹。
“那贼可真是下作。”
不知是谁来了这么一句。
江沅攥紧拳头。
“要不然能去做贼吗?”有人附和。
“还指望那蟊贼会有廉耻不成!”
江沅气得浑身发抖。
她那晚就不该动什么恻隐之心。就该结结实实把方叶蕊和那奸夫绑在一块儿,省得方叶蕊胡说八道,平白无故泼她一身脏水!
“宛曈,你没事吧?”秦沐颖见她脸色发白。
“我没事。”江沅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戏台上曲弦锣鼓声响起,众人渐渐安静下来。
秋腴宴这类聚会,来的多是闺房女眷,是以唱的一般都是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像是珍珠塔、状元媒一类,最得姑娘们喜欢。
尤其这次请的是平津城赫赫有名的庆云班。庆云班的戏本就一座难求,而且据说今日戏班子里的名角都到了,机会难得。
开场曲一过,上的便是正戏。
庆云班的优伶,人往戏台上一站,一颦一笑便入了戏。 只听得曲调清越婉转,唱词时而欢悦昂扬,时而又变得缠绵悱恻,很快便把台下一众姑娘们的心神牢牢牵了去。
江沅没心思听戏,一来她还为方才的事儿生气,二来,她也不爱听这个。
不知不觉,戏已经唱到了最后一场。
“宛曈。”秦沐颖见她走神,轻轻曳下她的袖角。
江沅这才回过神来,支吾答应一句,看向戏台。
台上正演着《玉为媒》。
这出戏有点意思。
讲的是一位侠盗义士石川,机缘巧合之下搭救了落难的千金小姐常湘灵,两人暗生情愫,最终喜结良缘这么个故事。
谁都没想到放在最后一场的压台戏是这一出。
毕竟按照往年的惯例,最后一场不是《珍珠塔》里才子佳人悄相会,便是《状元媒》中杨六郎抱得美人归。
台下开始有人窃窃私语。
“这出戏是谁点的?”
“不知道呀,之前戏单子上好像没这出。”
“庆云班的压台戏不是《珍珠塔》吗?”
“别说了,先看着。”
……
一旁,秦沐颖也皱起眉头拿出戏折子翻着看。
“这不对呀。”她小声嘀咕一句。
江沅这会儿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她不喜欢看才子佳人腻在一块儿卿卿我我,但特别喜欢看江湖侠士锄奸祛恶,匡扶正义。
庆云班到底是不俗。这一出戏上的都是戏班子里的名角,尽管台下众人对选了这场戏多多少少有些不满,但还是很快就为台上人精湛的唱功所折服。
尤其是戏中的常湘灵,扮相柔媚娇俏,一双明眸含情羞怯,举手抬步袅袅婷婷,说不尽的风流。
众人慢慢安静下来。
江沅聚精会神往台上瞧着,渐渐好像品出些别的味道。
台上这个‘常湘灵’……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眉眼看着眼熟,但她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戏台上还在咿咿呀呀唱着。
常湘灵盈盈一拜:
“妾愿以身相许,从此伴随左右。”
“恩公……”
弱风扶柳,媚眼如丝。
不知为什么,江沅觉得那双眼睛悄悄往自己身上瞟了一眼。
她浑身一颤。
应该……是错觉吧。
台上石川与常湘灵二人喜结连理,这戏唱到这儿就算结束了。
“我原以为这出戏没意思,却不曾想还挺好看的。”秦沐颖一面收了戏折子,一面评论道:“不愧是庆云班,里面的角儿一个赛一个,唱功和身段都好,挑不出一点毛病。”
“是挺好。”江沅说不出什么内行的评价,但这侠盗大杀四方的故事确实挺带劲。
两人正说着,那厢优伶们缓缓移步上台谢场。
众人朝台下的姑娘们深深一拜,起身的时候,江沅又觉得似乎有双眼睛看向自己。
明眸顾盼,媚眼如丝。
这一定是错觉,她这么想着。
戏散了场,姑娘们还意犹未尽,叽叽喳喳讨论着哪个角儿今日唱的好,哪个小生最是俊俏。
江沅与她们谈不来,便自己溜溜达达转悠。
虽然‘秋鱼’是没捞着,但既然来了,好好逛逛赏赏景,也不算白跑一趟。
走着走着,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礼部侍郎家的千金,冯丽姝。就是上回画被江沅不小心撕坏的那位。
她今日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丽姝近日都在忙些什么?竟是连我们这些姐妹都记不得了。”陈萱有些不悦:“之前派人去冯府约你一同赏菊,你也不肯来。”
“唉,别提了。还不是为了上次那事。”冯丽姝悻悻道:“父兄怨我不该偷偷把画拿出去,让我好好待在府中闭门思过。今次若不是赶上秋腴宴,我怕是还出不来。”
“上次那事?《穀丰安乐图》?”陈萱问道:“发现画是假的,这不是件好事吗?若是那幅假画真给送到宫里去……”
她转转眼珠:“要我说,这事,你父兄倒该感谢你。”
“感谢我?”冯丽姝冷笑一声:“他们感谢的是沈宛曈那个贱人!”
江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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