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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不好拿叶蕊同凝翠阁那些烟花女子作比。”冯丽姝咳了两声,终于找到机会插话:
“沈姑娘这样说,可就太不讲道理,不知分寸了。”
沈宛曈与人私会她是没证据,但方才那口无遮拦的一句话,大家可是都听见了的。她怎么也得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将沈宛曈贬损一番。
“怎么不能比?”江沅迎上她的目光:
“凝翠阁的姑娘们出身是低,可若是她们有福气生在富贵之家,未必会比那些高门贵邸的女子差。”
不过是命运使然。
有人一出生便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而有些人,能够衣食无虞已然是最大的奢望。
就如同她与沈宛曈。
沈宛曈生来便是将军府的千金,若是不曾走丢,将会安安稳稳坐享一世荣华。而她江沅,命中注定只能做个贼。
做贼还得被人泼脏水。
江沅瞪一眼方叶蕊:“依我看,还要比某些人强。”
方叶蕊对上她的目光,心里又是一哆嗦,干脆整个人躲到冯丽姝身后去了。
冯丽姝一时也被呛得没了词儿。
江沅冷冷地看着她。
把家中的藏画偷出来显摆,为此被父兄责罚,却莫名其妙把这笔账算到她头上。
也不知道是谁不讲道理,不知分寸。
上次若不是被她勘破,那张假画还不知道会给冯家捅多大的娄子。
“沈宛曈,你够了!”
说这话的是陈萱。
陈萱这会儿看起来,比方叶蕊和冯丽姝还要生气。
江沅眨眨眼睛。
她好像……没惹到这位吧?
何榆站在一旁干看着,有些迷茫。
事情的发展,好像越来越古怪,越来越不受控制。他想帮江沅,却蓦然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插不进话去了。
“那些青楼女子,就算是托生在王侯将相之家,也改不了狐媚惑人的秉性,终究是上不得台面。遑论与世家贵女相提并论,真是笑煞人了!”
陈萱的脸色很难看。
她怎么会这么生气呢?江沅认真琢磨这事儿。
“以为样貌长得好看,会弹几首曲子就不得了了。还肖想凭此攀上高枝……啧啧,那些个女子,当真是不知廉耻!”陈萱恨恨道。
“噢——”江沅恍然大悟:
“就那个,那个见天往凝翠阁跑,大把大把撒银子的宋三公子……”
“我想起来了!”江沅握起右手,捶一下左手掌心:“那人是你未婚夫君!”
她之前听沈良玉说过宋澍和陈萱的这层关系,现在方才想起来。
这会儿她彻底明白了。
自己未来的夫君天天往花楼跑,又听见有人为凝翠阁的姑娘们说话,
陈萱不生气才怪。
周围又是一阵窃笑。这回声音更甚,几乎不加遮掩。
“沈宛曈!”陈萱恼羞成怒。
宋澍的所作所为,已然让她这个未婚妻颜面尽失。
如今,沈宛曈又戳破了这层窗户纸。岂不是要让她……让她沦为众人的笑柄!
平津城的这些闺阁千金,大多是些拜高踩低,闲来八卦生事的主儿。只怕是待不到明日,这帮人就该传她不光拢不住未来夫君的心,还要话里话外与那凝翠阁的女子论短长。
“你……”陈萱指着江沅,指尖都在发抖。
秦沐颖正与人聊的高兴,扭头一看,发现沈宛曈不见了。她四下环顾,远远瞧着假山这边围了不少人,像是在看热闹。
站在中间那个穿水青色……
她揉揉眼睛。
沈宛曈!
秦沐颖的心狠狠跳了几下。有了上次雅集的经验,她预感到这次肯定又不是什么好事。
是以她急匆匆赶过来,挤进人群。
“这是怎么了?”
她看看江沅,转过身,眼神又从对面那几位的身上依次滑过。
陈萱脸色发白,浑身颤抖;冯丽姝眼神闪烁,时不时朝沈宛曈瞟上几眼;最吓人的是方叶蕊,她躲在冯丽姝身后,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沈宛曈,表情像是见了鬼。
对了,旁边还有个一脸迷茫的俊俏少年。
秦沐颖:……
空气令人窒息,场面尴尬至极。
她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事,但貌似……沈宛曈在短短一盏茶的功夫,把这几位得罪了个遍。
沈宛曈在惹是生非这方面可谓天赋秉异。
秦沐颖有些后悔。她就不该挤进来,应该趁早躲得远远的。
这场面,她不知道该如何帮沈宛曈收拾。
根本……就没法收拾!
眼见着场面终于安静下来,何榆赶紧抓住机会,朗声道:
“庆云班今日加唱一出《珍珠塔》。姑娘们都回戏台那厢坐吧。”
他环视一周,朝众人拱拱手:“诸位,马上就开唱,都请回去坐吧!”
这厢热闹看完了,再回去那厢接着看戏,这不是挺好么!
是以人群又开始三三两两地散去。
有几个姑娘认出这位庆云班的名角,悄声议论。何榆冲她们笑笑,几个姑娘俱是小脸儿一红,你拥我簇地嬉笑着朝戏台那边去了。
何榆转身看着江沅,有些拘谨不安:
“今日给陆姑娘添麻烦了。”
方才那几人将‘沈宛曈’这名字反复提了得有几十遍,何榆想不记住都难。
“不关你的事。”江沅摇摇头,踢开脚旁的石子:“是她们以己度人,自己龌龊,便瞧着别个儿都跟她们一样。”
石子飞快地划出一条弧线,没进旁边廊柱中。
何榆:……
沈姑娘还在生气啊。
“走吧。”他浅浅笑了笑:“去听戏。”
脚步声渐远。
骆云宁站在树下,瞧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
沈宛曈这人还真是特别。
那日才与义兄在永宁桥上相谈甚欢,今日便与这庆云班的俊俏儿郎纠缠不清……
果然是半路从外面找回来的。
粗鄙、浅陋,
却偏偏引得这些男子围着她转。
不过,沈宛曈今日可算是把人都得罪了个遍,日后……有她好受的。
骆云宁攥紧双手,心里嫌恶的紧。
不远处,锣鼓曲弦奏响,悠扬婉转的戏腔随之续上,唱的正是《珍珠塔》里方卿戏姑那段:
“古来事物真稀奇,人往高来水往低,
龙游潜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深山树木长不齐,荷花出水有高低,
人家说强盗狠,我偏说势利人……”
……
院里,桂花树投下斑驳树影。
屋中,满桌饭菜,香味扑鼻。
“宛曈觉得今日秋腴宴如何?”沈良玉一面问,一面夹了块清蒸鲈鱼,把刺一根一根剔去。
“挺好。”江沅盯着他手中的鲈鱼,咽了口口水。
“是么?”沈良玉聚精会神地剔鱼刺:“我听说,今日秋腴宴上出了不少新鲜事。”
“哪有什么新鲜事。”江沅心虚地扒了口饭:“就只……听了几出戏。”
沈良玉皱起眉头。
“你之前着了寒凉,近来天冷,还是少出门,多在府中待着。”
“唔。”江沅含含糊糊回了一声,也听不出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她瞟一眼沈良玉筷尖夹的鱼肉,岔开话题:“鲈鱼……”
“挺好。”沈良玉几口把鱼吃下。
江沅:……
她讪讪地自己去盘中夹了一块。
今日的鲈鱼刺格外多,味道似乎也没有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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