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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桌的食客吃完饭菜,招手示意着,陈幼筠赶紧上前将残羹剩饭撤下来。
给每位客人面前都端上一杯清茶。
“哎!你们听说了吗?”
茶香袅袅中,一个面如满月的紫色衣服男人,拢手捂嘴剔着牙,然后扭头“呸”的一声,吐出残渣。
紫衣男人顺手将牙签丢在地下,用脚碾了碾,接着说道:
“睦州的那边消息,你们都听说了吗?”
“你是说那个元溪谷的事情?”同桌的矮个子男人接话说。
“这不都是前两个月的事情了吗?”
“怎么?你有什么新消息?”矮个子男人接着追问。
陈幼筠和闽大郎一边干活,一边留意紫色男子的话。
“是前两个月的事情!”紫衣男子说道。
“睦州出什么事情了?”有人消息不太灵通。
“十月初九,元溪谷假托“得天符牒”,率领百姓,杀死雇佣他的漆园主一家,以帮源峒为据点,聚集贫苦农民,号召起义。”紫衣男子看向问话的人。
“什么?”问话的瘦高个男人惊的坐直了身体。
陈幼筠听到漆园主被杀心里一惊,因为忙碌跑出的满身热汗瞬间凉透。
店内其他的客人也都放下筷子,竖起耳朵听他们的谈话。
“那当地官府呢?没有出面镇压?”瘦高个子男人一脸震惊的接着问。
紫衣男子摇摇头,接着说:“不到十天就有数万人参加元溪谷的义军,在息坑打败并杀死前去镇压的将领白申。在元溪谷的号召下,青溪远近的百姓闻风响应,起义军已经发展到了上万人。”
“那后来呢?”
“十一月二十二日,元军在青溪县息坑全歼两浙路常驻官军五千人,兵马都监察严彻被杀,随后,他们乘胜进取青溪县,俘获了县尉温恺。”
“啪嗒”一声,有人手中的筷子跌落在地。
整个店内一片寂静,只有炉子里面的烧的炭噼啪作响,锅子里面的汤咕嘟咕嘟的冒着泡。
不知道什么时候,章云娘也从后厨出来,听着紫衣男子和瘦高个子男人的谈话,脸色满是担忧。
“我得到的最新消息,本月初,他们已然攻克睦州,占据寿昌、分水、桐庐、遂安等县。有消息说他们下一步要朝着杭城而来!”
“什么?”
“怎么会?”
“他们为什么会朝着杭城来?”
店内的众人忍不住七嘴八舌纷纷问着。
“那群官老爷都是吃干饭的吗?区区一万多人都拦不住!!”
有人忍不住抱怨着。
“他们打出的旗号是,‘杀章’!!”紫衣男子说,
“杀章??”
见有人不明白,在场的知情人低声将个中详情道来。
章韫是“苏杭应奉局”主事人,负责在江南各地搜刮花石竹木和奇珍异宝,用大船运向京都。
杭城是两浙路的首府,又是应奉局所在地,聚集着大批官吏和富商、地主。
所以他们以“杀章”相号召。
那些受到严苛赋税徭役影响的人,都会投奔元溪谷。
店内众人脸色惨白一片,轰然乱做一团,椅子相继倒地。
“走!赶紧走!”
“走去哪?”
“哎呀!赶紧回家收拾东西回乡下躲躲吧!”
“这消息可靠吗?不会是瞎说的吧?”
“我现在就去问问,我有亲戚在府衙当值!”
“我跟你一起!”
“这可怎么办?”有人结伴赶着去确认消息。
“难道整个两浙路,就没有官兵能拦的住他们?”
“你可别傻了,这杭城是两浙路首府,城高墙坚固,怎么可能打的进来?再说了,京都的皇上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等大军一来,什么姓元的,姓万的,统统给他打个七零八落!”
“再说,这消息也未必属实!不然,怎么不见官府发布消息呢?”
“肯定是这人添油加醋,危言耸听!”
紫衣男子见这人不仅不信还倒打一耙,也不屑于人争辩,当即将茶盏重重的丢在桌上,拂袖而去!
他同桌的朋友留下银子,赶紧拱手和其他人示意,小跑着追了上去。
客人转眼风流云散,喧闹嘈杂的店内只剩狼藉一片。
陈幼筠和闽大郎一人扶正椅子,一人将锅子收到厨房。
章云娘收拾桌面,将客人吃剩的东西倒进泔水桶,放在后厨,等人来收。
三人借着收拾东西,平复着心情。
片刻后,章云娘和陈幼筠商量后,叫来闽大郎:“…你先回吧,现在时局不太平,你回家和你爹娘商量商量,看怎生是好?”
“店里这两日暂时不要来了!等我们消息!”
闽大郎红着双眼,点了头,放下手中的扫帚。
转身正要走,陈幼筠赶着装了店内没卖完的鸡肉,羊肉让他带回家。
闽大郎紧绷着脸,接过东西,急急忙忙的赶着回家。
等店内收拾妥当,陈幼筠驾车载上章云娘,又去包子铺给颜嫂子放了假,接上银杏后,趁着天还没有黑,赶着回家。
中午听到的消息,让陈幼筠心神俱乱,赶着驴车,没留意路子有石块,也没避让过去。
车轮一侧从石块上碾压过去,车身一震,章云娘和银杏、都跟着歪倒向车的另一边,又被震的弹起来,吓得双双尖叫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筠姐儿?”章云娘吓的往外面看去,银杏扶着她。
陈幼筠赶紧回头,赫然的说道:“娘,没事,路上有个大石头,我没看见。”
“没事就好!”章云娘拍拍胸脯,白着的没有血色的脸这才恢复过来。
昏黄的太阳无力的照射着,没有一丝温暖。
有风吹着树枝上挂着的枯叶,哗哗作响。
地面上掉落的黄叶随风飘动。
驴车穿行在林间小道,车轮从枯黄的草叶上驶过。
陈幼筠拉着缰绳的手冻的僵硬,没有知觉。
看着毛驴尖尖的耳朵,陈幼筠将缰绳挽在胳膊上,双手捧着在嘴边呵着热气,想暖暖手。
陈幼筠看向远处的江面,波光粼粼,上面有白色的水鸟,双双飞起。
夜幕低垂。
晚上吃完晚饭,陈幼筠和母亲、银杏三人围着火盆烤火取暖。
红红的炭火熊熊燃烧着,银杏拿了芋头、红薯、花生来。
陈幼筠将花生放在火盆边上,烘烤着。
银杏将芋头和红薯埋在炭火旁边的灰烬内。
“娘,我明日一早去李伯伯家打探消息,看看他们家有没有什么最新的消息!”陈幼筠捧着热茶一边小口喝着,一边将手伸到炭火前烤着。
“好!”章云娘点点头。
银杏将烤好的花生,剥掉壳,将花生米放在陈幼筠和章云娘的茶杯旁。
陈幼筠喝一口茶,再将花生丢进嘴里,觉得很是香甜可口。
陈幼筠吃完花生拍拍手上的灰,将之前做的笔记拿出来,再看一遍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看完之后,陈幼筠跟母亲说:“娘,你和银杏,在家里先收拾东西,把我们之前准备好的肉干装好,冬天的厚衣服装好。”
“娘,明天一早你先去找里正开路引。万一元溪谷打到杭城来,各个城镇盘查的肯定严!没有这个咱们走不了多远!”
“行!”章云娘点点头。
“银杏,你明天看看家里还有没有余粮,多做点干粮备着。”
“不够了,赶紧拿钱出去买回来。不光是我们吃的,还有驴子吃的东西,也要准备!”
“娘,等你从里正那回来,先做几罐子路菜。”陈幼筠一点点的想着还有什么漏下的。
“筠儿,事情真的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吗?那个姓元的应该不会打过来吧?咱们好不容易置办下的家业,就此都丢下来了?”章云娘忍不住打断女儿,开口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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