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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十四日
天色破晓,远远的钱塘江面上,升起层层薄雾。
林间蜿蜒曲折的道路上,摇摇晃晃的驴车慢慢的走着。
陈幼筠坐在车前,回头看了一眼青山环抱的小院后,转头挥着鞭子,凌空抽了一记,“啪”的一声。
驴子听见了,小跑起来。
驴车载着三人朝着城外驶去。
走到街面上,赶着出城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有挑着担子的中年人,担子两边竹筐里面,一边装着一个孩童,他身旁的妇人背上背着包袱,怀里还抱着一个哇哇大哭挣扎的婴儿,那妇人正在焦急的安抚着。
有推着独轮车的上了年纪的老爷爷,独轮车上坐着一位老奶奶,还有部分家当。
有衣着光鲜的男人骑着马、旁边有一座二人抬的轿子,轿子里面坐着满头珠翠的妇人,旁边跟着婢女,后面跟着小厮挑着行李。
也有人偕老扶幼,步行出城。
还有很多驴车、油壁车、马车、轿子,混杂在人群中,堵在城门。
宽大的东城门,熙熙攘攘热闹的像集市一样。
有两家人,驾着马车,谁也不让谁,都想赶着先出杭城,将个东城门堵的水泄不通。
后面急着出城的人,等的着急,开始骂骂咧咧。
“挤什么挤?各让一步,让大家平平安安出城不好吗?”
“就是,也不看看都什么时候了?居然堵着城门口吵架!”
“再耽搁一会儿,那元军打来了,咱们谁都走不脱!”
“哎!你们还不知道吧?这两家可是这杭城里面有名的冤家对头,让他们主动给地方服软,那根本就不可能!”有知情人看着别人家热闹,自己反而不急。
陈幼筠脖子伸的老长,看着前面堵着的车马,直等的心浮气躁,大冷的天,头上热汗直冒。
眼看着两方人马按耐不住,嘴上骂骂咧咧,都开始挽袖子,准备动手时,府衙终于有人赶到,冯大人带着几班衙役拿着水火棍,开出了一条路,维持着秩序。
堵在城门口的各路人马陆陆续续离开。
出了城门,驴子小跑起来。
陈幼筠和车内的章云娘、银杏随着道路的高低起伏,跟着车辆颠簸起来。
看着前方的道路,陈幼筠身体摇晃着,全神贯注的握着缰绳,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出了杭城,驴车往东走。
根据《太平寰宇记》记载,杭城到京都有一千七百多里。
驴车负重前行,可日行百里。
这中间还要除去人和驴车吃饭、歇息、睡觉时间。
陈幼筠算了算,每日只能前行五十里。
如果途中不出意外,没有走错路,路上时间赶紧一点,一个月半月左右可以到达京都。
但是现在,当务之急是尽早离开两浙路境内,远离战火。
日头升上中天,陈幼筠摸了摸脸,风吹日晒了半天,现在脸已经开始发红发烫。
驴子的步伐也不像早上刚出门的时候一样整齐有力。
章云娘掀开帘子,说:“筠儿,咱们找个地方歇歇吧!”
“好嘞!娘!”
说完,陈幼筠将驴车停在路边,银杏赶着下地,却没站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陈幼筠捞了一把,抓住银杏胳膊。
“银杏,你急什么?”章云娘看着银杏差点儿摔倒,赶紧问着。
“有没有摔到哪?”
“太太,我没事!我想早点儿下来,帮姑娘把驴车解套,好把驴子牵到路边,让它吃点草,歇一歇。”银杏跛着脚走到一边,坐在石头上,揉着腿脚。
“看你急的,车坐久了,腿脚都坐麻了,还是自己先走走,活动活动手脚再干活吧!”
“娘,银杏,咱们出门在外,就别在太太太太的叫了!你们看看我们穿的什么衣裳?”
章云娘和银杏相互一打量才想起来,早上出发前,陈幼筠让大家都穿上之前做好的棉袄。
这棉袄里面絮着厚厚的棉花,保暖又挡风,只是灰扑扑的,肥肥大大,不甚美观。
倒是陈幼筠年纪小,穿的圆圆的,还挺像个小冬瓜。
章云娘和银杏头上扣上帽子,又暖和,低了头又不容易被人看见脸。
“不叫太太?叫什么?”银杏不知道怎么称呼。
“随你叫什么,只要在外面称呼上别漏了马脚!”
“叫姐姐?”
银杏头摇的像个拨浪鼓。
“那我还是叫娘子吧!”银杏自己拿了主意。
陈幼筠见说不通,只得随她去了。
给驴子拿了油饼吃了,又去路边的小河里打了水,喂饱了驴子。
因为还要接着赶路,就没有给驴子解套。
驴子吃饱喝足后,又低着头开始啃车辆周围地上的草。
章云娘和陈幼筠银杏就着水囊中装的水,吃点馒头、肉干,歇了片刻后,接着赶路。
要赶在天黑前投店,不然错过了宿头,就只能在野外过夜了,这可不太安全。
陈幼筠驾着驴车一路向前,中途不停歇的跑。
终于在太阳将将落山之时,赶到一个镇子上,找了一家客栈。
镇子是夹浦镇,道路穿镇而过。
小小的镇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街上各色店铺、客栈、食铺一应俱全。
陈幼筠挑了一家大一点的客栈,停下驴车。
章云娘和银杏下了车。
有店小二从店内跑出来,帮着陈幼筠将驴车拉到后院。
陈幼筠吩咐店小二:“给我的驴子打桶水,有榨油的油饼、上好的草料都给它喂上!”
“哎!”店小二答应着。
章云娘和银杏、陈幼筠要了一间房间。将行李卸下来,拿进房间。
为了节省钱,三人决定晚上挤一挤。
放好行李,陈幼筠和章云娘、银杏外出转了转,一人吃了一碗面。
回到客栈后,陈幼筠在灯下研究了第二日的路线。
晚上,坐了一天车,骨架都被颠散架的三人带着满身的疲惫,沉沉睡去。
一大早,结了房钱,看了看驴子吃饱喝足后,陈幼筠和银杏套好车,检点好行李,三人接着上路。
陈幼筠问过小二,按照她们的驴车的脚程,今天晚上必须赶到小浦镇落脚。
出了镇子,陈幼筠看着天上升起的红日,开心起来,今天是个好天气!
希望太阳快快升起,这样身上就暖和啦!
一路走来,看着道路两旁的田地、树木、还有水塘,景色与之前有大不同。
寒风扑面而来。
陈幼筠感觉脸上刺痛。
坐在驴车外面,前面无遮无挡,身上的棉袄也不再觉得暖和,陈幼筠只能变换着姿势,调整着身体,以防冻僵。
夜间赶到小浦镇客栈后,章云娘看着陈幼筠的脸颊,被寒风吹的皲裂,心疼的眼泪都流了下来。
“都是娘不好!筠儿,明天咱们找个车夫赶车吧!好不好,这才两天,你的脸被风吹得这样了!”
“娘,我没事!雇了车夫,不能让人家跟着我们去京都吧?”陈幼筠浑不在意。
“娘,吹点风不算什么,但是在前面赶车好冷哦,我的手都冻僵了!”陈幼筠举着手给母亲看,跟母亲撒着娇。
章云娘心如刀绞一般,捧着女儿的手,赶紧翻着看有没有冻伤。
银杏出去找了店小二,问明了方向,找到卖胭脂水粉的铺子拍开门,花高价买了一盒面脂,又到药铺买了一盒冻疮膏。
章云娘问小二要来了热水,给陈幼筠用热帕子敷脸后,用面脂厚厚的涂在脸上。
又用热水给陈幼筠泡了手脚,章云娘给陈幼筠按摩按摩之后,涂上了厚厚的药膏。
银杏和章云娘翻了行李,拆了一件棉袄,给陈幼筠赶着缝制了一件防风面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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