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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天外已大亮。
卧房里,窗台边,木香袅袅,几案上,一壶新茶正要烧开。
流萤端着一盆清水走进里间。
“妧娘醒了?”
“几时了?”
“离午时还有一刻钟。”
“竟是这般晚了。”清妧叹而起身,“怎么无人唤我?”
“妧娘难得酣眠,婢子们舍不得吵醒您。”流萤一边笑答,一边伺候清妧洗漱,“想来昨夜妧娘是做了一个好梦。”
“恩,我梦见幼年时,阿爹带我去景春河垂钓。”
“那妧娘可曾掉到大鱼?”
清妧摇摇头,十分遗憾道:“不曾钓上鱼,但似乎捞到了旁的,但到底捞着什么,却是记不清。”
说话间,微雨端着午膳进了门。
“县主,请用膳。”
“恩。”
今日的午膳甚好,不止有卯羹,遍地锦,升平炙,金乳酥,贵妃红和轻高面,还有一盏色白鲜亮的鱼汤。
“怎么备了这么多?”
“回县主,这是大厨房送来的,可不是婢子们准备的,那前院的富管事说,今日的这尾鱼乃是家中小厮一早去九曲湖钓来的,十分新鲜。”
清妧喝了一口鱼汤,果真鲜美。
“雨何时停的?”
“二更天。”
“姨母又是何时消停的?”
“三更天时,时娘挨不过,晕了过去。”
清妧勾唇,顿觉胃口大开。
用完午膳,她歪在榻上翻医书,才翻过两页,流萤便捧着一本册子进了门。
“妧娘,大理寺的宁寺正来访,说是昨夜大理寺的主簿一夜未
睡,终于将顾富贵手里的账目盘算清楚,特意送来给妧娘过目。”
“拿来我瞧瞧。”
大理寺从顾宅山石下挖出的账册共有两套,每套各有七八册,分别列明了顾时娘十年来的盈亏,以及顾富贵偷偷昧下的数额。
十余本账册经过大理寺的盘算,汇总在一册,清妧迅速翻过,发现顾时娘私吞的银钱在十余万,经顾富贵之手,变作良田万顷,商铺三十八,银钱三十万余万。
“安家的账册,澜娘子看完没?”
流萤刚要答,澜娘子红着眼,捧着一册账目走进房里:“回县主,幸不辱命,安家十四年的总账在此。”
说着,澜娘子便要将账册呈上。
“不必给我看,只管告诉我结果。”
“……”
澜娘子看着清妧,连恼怒的气力都没有了。
“时娘刚嫁入安家时,中公尚有二十万银,十年间,除却开销用度,中公每年不翼而飞的银两数皆在一万。”
清妧将大理寺送来的账册丢给澜娘子。
“你看看,是不是和顾富贵手里的账目一致?”
澜娘子翻过账册,低眉算了片刻。
“回县主,安家的账册上的数目,和顾富贵账册上的数目只能算大致上吻合,另有一部分对不上。”
“你把两套账册送去顾家,这账自然就平了。”
“是。”
“去得时候,顺带替本县主问一声,顾家何时来接顾时娘?”
“婢子遵命。”
清妧倒回坐榻,又翻过两页医书,而后挨不住
倦意,抱着旧书卷,又睡着了。
安乐居岁月静好时,顾家忧得人仰马翻。
顾家书房里,顾远林目色沉沉,愤怒地质问长子和次子:“昨日在殿上,你们怎能对陛下说,利也当算上呢?”
顾仲阳急忙抬头:“阿爹,这话是阿兄说得,可不能怨我。”
“新阳,是这样吗?”
“是。”
顾远林大怒:“新阳,你是疯了吗?
顾家既不知道时娘私吞了多少,也不知道她借此盈利了多少,更不知道她在这些年花销了多少!
若是中间出入许多,那便要顾家拿钱填补,可顾家家底有多薄,你不是不知道!”
顾新阳还真不知道顾家有多少家底。
自宁娘病重,顾家的掌家权就落到文娘手里。
文娘和时娘关系极好,顾家人心里都明白,二房没少从安家得好处,且这些好处,都进了二房的口袋。
如今,时娘遭殃,二房就该把他们私吞进去的好处全吐出来!
“阿爹,时娘犯得是七出之条,按溱国的规矩,不必等安国公休她,她该自请下堂。可若她真得下了堂,那从此以后,顾家就再难借安家的势。
所以,儿子才会说那句话,儿子是想让陛下知道,虽时娘糊涂,但顾家明理,如此,陛下才不至于迁怒顾家,也才能答应儿子,让顾家修书安国公,问明时娘是去是留。”
“……”
顾远林抿唇,显然并不能完全接受顾新阳的解释。
这时,顾仲阳说话了:“阿
兄,安国公对顾家向来亲厚,只要他不答应休妻,陛下不会多问的。”
“阿弟糊涂!
是,安国公对顾家亲厚,可这亲厚得分情况。
时娘私吞得是嘉娘留给县主的东西,嘉娘和县主可是安国公的逆鳞,若顾家不说连本带利尽数归还,你就不怕安国公以为时娘私吞安家钱帛,乃是顾家授意吗?!”
“罢了。”顾远林摇摇头,“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陛下只给顾家三天,顾家还是尽早把账盘算清楚,才是正经。”
顾新阳和顾仲阳拱手垂眸:“是,阿爹。”
“过了午时,让文娘带着嘉娘的嫁妆册子,走一趟安家,记得,务必让文娘好好说话,切莫开罪妧娘。”
“是。”
书房里的话才说完,门外小厮来禀:“林郎,安家送来两本账册。”
“拿进来。”
小厮进门,将两本账册呈上。
顾远林甩袖,示意小厮先退下去,而后,他迅速翻开账册,一目十行,未等他看完全,便先气得将两本账册丢出去。
“你们也看看。”
顾新阳和顾仲阳一人一本,仔细翻看,待看完,又相互交换,等他们二人把两本账册全看完,脸色亦是变得十分难看。
顾远林抬袖,掌心重重砸向几案。
“荒唐,真真是荒唐至极!”
他猜到时娘私吞的银钱数定然不少,可他委实没想到,时娘竟搬空了安家整个库房,且在十年间,将安家十万银,翻出数倍的利银。
既时娘手里
有这般多银钱,何以每年就孝敬顾家几千?若她能多孝敬些,顾家怎至于在陵阳过得如此艰难?!
门外,小厮略显不安地叩问:“远郎,安家问,顾家何时去接时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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