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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此时,清妧说:“韩尚书,不如让小女试试?”
韩杜衡一时呆愣,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县主懂得验尸?”
“不懂。”
“……”
“但小女略通医术。”
“这……”倒不是韩杜衡不信清妧,但医女资质已属上乘,他不觉得清妧能强过医女。
“小女随废后在仙游寺面壁时,常往悲田院,小女的医术,曾得主持了无大师称赞,韩尚书不妨让小女一试。”
“那便有劳县主。”
棺木盛放着大量冰块,极寒让范莹娘的尸身保存良好,只她是从高处一跃而下,昔日艳丽的脸庞,已然变得鲜血淋漓。
她忽而想起上一世的自己,从那么高的皇城坠下,死后的模样,只怕比之范莹娘,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那时,又是谁为她收了尸?
一旁,韩杜衡催问:“县主,如何?”
清妧急忙收敛心神。
弘元寺中,除却主持了无,便属悲田院的掌院医术最高明,他曾替范莹娘诊过脉,却只得出一个模棱两口的结论,可见范莹娘身上的毒,要么中得不深,要么中得古怪。
“韩尚书,悲田院的掌院说过什么?”
“他说范莹娘本就伤及根本,若好好调养,数年之内或能有所好转,可他最后一次替范莹娘诊脉时,却发现她根本枯死,再无可能。”
能伤及女子根本的毒药……
“浓雨,银针。”
“在这儿。”
清妧离开仙游寺时,了无送过她两件东西,一本是
他自写的医册,剩下一件是一套不常见的银针。
其针比之寻常的针更细,更长,故而用时更要谨慎,否则,极可能人没治好,先被扎得没了命。
是以,她虽对行针蠢蠢欲动,但始终不敢尝试,然,范莹娘已经身死,便她用得不慎,也不会怎样。
清妧抬手,将针扎进范莹娘的神阙。
须臾,她拔出长针。
针尖莹白,一旁的医女脱口:“无毒。”
“绝不可能!”谢芙娘尖叫,“韩杜衡,安乐县主是不是真懂医术,无人知晓,你让她来给莹娘验毒,你觉得谁能服气?!”
韩杜衡不能答。
清妧却不管灵堂内的机锋。
银针不发黑,未必是没有毒,因为有些毒,就是诡谲到连银针都验不出。
“浓雨,抓只雀儿来。”
“是。”
浓雨急步转身,奔出灵堂,不足半刻钟,她抓进来一只极小的雀儿,雀儿在她掌心活蹦乱跳。
清妧横起银针,在雀儿嘴尖滑过,不久,雀儿身瘫软,躺在浓雨掌心抽搐。
“韩尚书,世间毒药千万种,能以银针探出的毒实则不多,加之范莹娘中得不是毒,所以即便是仵作来查,也未必能查出。”
“若范莹娘没有中毒,那你婢子手里的雀儿又是怎么回事?”
“因为范莹娘服下得,是杀红颜。”
医女惊呼:“竟是杀红颜吗?”
韩杜衡急问:“什么是杀红颜?”
“回尚书大人,杀红颜是一味药,无毒,常见于避子药,此药虽
好用,但因为难寻,十分罕见。”
“无毒吗?”
清妧摇头:“若当真无毒,雀儿就不会周身抽搐。”
“县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清妧侧首,转头问谢芙娘:“芙娘,我听闻莹娘为求子嗣,常用补药,最近,莹娘用得是什么药?”
“稍等。”
谢芙娘快步走到门边,吩咐家里的婢子去取药方,片刻功夫,婢子就送过来一张药方。
“安乐县主,这是我差人去东都求得神方。”
清妧低眉,在神方上看到了赤芍。
“韩尚书,谢芙娘,杀红颜的确没有毒性,但莹娘本就虚弱,服用此药极为伤身,若和赤芍同用,则药效加倍,可叫人断子绝孙。”
谢芙娘惊得连退数步:“竟是因为这样……莹娘极想诞下孩子,若她知道再不能有孕,当然会满心绝望。”
清妧暗叹一口气,随即对韩杜衡道:“小女说得准不准,韩尚书若能寻来药渣,请御医一验便知。”
“好。”说罢,韩杜衡朝谢芙娘拱手,“大皇子妃之死是不是另有隐情,刑部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我等着。”
韩杜衡又朝清妧颔首:“县主,本官急着去大皇子府,便不送县主回皇城,还请县主多多担待。”
“无妨。”
韩杜衡急急转身。
如果大皇子妃的死真得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算计,那么他必须速速赶到大皇子府,若是晚了,那些个蛛丝马迹恐叫人彻底抹去。
神方是范家寻来的,
但药是在大皇子府里煎熬的,能在神方里悄无声息加入杀红颜的,只能是皇子妃的身边人。
如此说来,大皇子妃死前,在祈愿塔最高处厉声大吼大殿下宠妾灭妻,许不是无的放矢。
灵堂上,清妧对谢芙娘道:“芙娘节哀。”
“今日多谢县主,待此间事了,我再请县主来范家做客。”
“若芙娘不介意,我想为大皇子妃上一炷香。”
“县主请。”
檀香燃起,白烟袅袅,扶摇而上。
隔着朦朦细烟,清妧心底不由地泛起三分兔死狐悲的哀悯。
范莹娘是卿云牧费心求娶来的正妃,这些年亦是他心甘情愿地把人供在手心,如今,她惨死,卿云牧不仅毫无悲伤,还诸多怨念,未免令人唏嘘。
女子之命,哪怕贵如皇子妃,与男子而言,依旧不值一提,这世道对女子,真真是薄情寡性地很。
“芙娘,小女告辞。”
“县主慢走。”
出了范家,清妧正好撞见范修谨翻出围墙,他身手不好,翻出来的时候,摔在清妧脚边,呈四脚朝天状。
“范四郎,你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回县主,家中烦闷,我去怡红院散散心。”
“今日?”
“今日不好吗?秋高气爽,景色宜人,实乃出门的好日子。”说罢,范修谨起身,晃着折扇越走越远。
浓雨忍不住嘟哝:“范四郎这般,就不怕回头被宰辅大人打死?”
显然,范修谨不在乎。
清妧摇摇头,准备登车回宫,
却见伍砚书迎面而来,他本是步履匆匆,却在看见清妧时顿步。
“下官见过县主。”
“伍廷尉。”
“县主若是不忙,可否借一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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