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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宫内的诡谲气息,顷刻间攀至巅峰。
帝座上,皇帝冷冷地垂下眼眸,目光凌厉地定在卿流景身上,就在朝臣大气都不敢的窒息中,卿流景从容不迫地举起酒盏,抿了半口酒。
只见他缓缓将酒吞入腹中,朝臣们亦跟着他,做出吞咽姿势,仿佛他们也喝了半口酒。
如今的朝堂,先帝遗臣不少,但不管是老臣,还是新臣,对这位一去韩国十一年的先帝之子知之甚少。
经年累月间,他们除却听说二皇子身子不好,恐英年早逝外,再无其他。
所以,没有人想过,这位二皇子有一天会回归陵阳。
然,二皇子回来了,且以是那样一种惊世骇俗的姿态回归故里,但这一惊再惊心动魄,也不过是片刻。
后来,二皇子搬进忆流阁,没多久,一病不起,接着,礼部受帝命,为二皇子备丧。
朝臣们就想,这一回,二皇子大概是真要死了。
谁知,礼部这头备完丧,那头二皇子的病突然转好了,且在中秋后,搬出皇城,入住逍遥居。
如今,陵阳百姓但凡谈起二皇子,皆是又敬又爱,纷纷称颂其为受神佛眷顾的有福之人。
所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二皇子究竟做了什么,让原本存在感极其浅薄的他,忽然成了陵阳城内令百姓交口称赞的“神仙”?
这个突然而生的疑问,在朝臣们看着面对帝王如剑般的杀意,却能优雅如故的二皇子时,忽然间
有了一些些解答。
“芳君。”
帝王之唤,只有二字,却像一道平地而起的春雷,炸得朝臣们齐齐为卿流景暗捏一把冷汗,可卿流景却不觉,他放下酒盏,缓缓起身。
“陛下,臣在。”
“青阳公主说,她心系于你,对此,你不说些什么吗?”
“回陛下,臣蒲柳之姿,配不上青阳公主。”
“咳——”
朝上,不知是哪个臣子憋不住,呛了一声。
世人只闻女子自称蒲柳之姿,从来不曾听男子这般形容自己,也难怪有朝臣绷不住,要笑上两声。
然,卿流景面色坦荡,好像不觉自己说错了,于是朝臣不免又想,二殿下到底是在韩为质,连书都不曾好好读过。
帝座上,皇帝面色稍霁。
“青阳公主,看来你的一片痴情要付诸流水了。”
“无妨。”青阳公主笑意盈盈地答,答完,她转头,又问,“景殿下,你是只不喜欢青阳呢,还是谁也不喜欢?”
王怀瑾本能地转头,去看隐在大明宫一角的清妧,卿云牧、卿云礼亦挑眉,略有所觉的,不明所以的臣子,皆跟着转过头。
帝座上,皇帝不悦地眯起眼。
“众爱卿,你们在看谁?”
朝臣们急忙埋首。
帝之不悦转浓。
“芳君,他们在看谁?”
卿流景淡淡一笑:“回陛下,他们约莫在看我心悦之人。”
“谁?”
卿流景没有立刻作答,而后慢慢侧过身,目光略过诸多人,温柔而缱绻地对上眼底已染上薄
怒的清妧。
她当然要怒!
白日在逍遥王府,她以为卿流景已经足够疯狂,却不想,这般疯狂,他竟在大明宫上,当着皇帝的面,又重演!
她咬牙,无声道:“二殿下,你如果敢答,我定——”
可叹,她的威胁之语未曾言尽,卿流景唇角的弧度高高扬起:“我心慕安国公之女,阿妧,久矣。”
“咳——”
朝上,再次有大臣绷不住,但这一次,朝臣不是因为笑意绷不住,而是被卿流景之言惊到绷不住。
与这位二皇子而言,青阳公主固然是他高攀不起的人,可安乐县主难道是他能高攀得上的人吗?
这话,随即借着青阳公主之口,被宣之于众。
“景殿下,你不是说自己乃蒲柳之姿,配不上本宫吗?如今却又自陈心悦安乐县主,可这安乐县主难道是景殿下能高攀的?”
“陛下问我心悦何人,我便坦白相告,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阿妧窈窕至此,我怎能不心动?”
清妧的单纯恼怒,骤然间变作羞恼!
她虽两世为人,常肆意妄为,可她妄为许多事,却不曾在情爱一道上胡作非为过。
如今听卿流景如此招摇地将他钦慕她的事公知于众,真真叫她恨不能在大明宫上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青阳公主的脸色亦不太好看。
卿流景年满十四时,父皇曾送数十美艳宫婢给他,可不过三五月,那些宫婢就哭哭啼啼求道父皇面前,说宁可去死,
也不要侍奉卿流景。
他家阿兄说过,卿流景之冷,天下无人可入他心。
可就是这么一个无心之人,却敢当着溱帝的面,说自己心悦一人?!
那安清妧有多了不得,能叫诸如卿流景这样的男人,为她折腰?
“敢问景殿下,你对安妧娘,是只心动,还是想把人娶回去?”
她不不信,他敢当着溱帝的面,说想!
卿流景勾唇,落在清妧脸上的目光越发缱绻。
然,清妧却不着痕迹地摇摇头。
“芳君,说,你不想。”
“我想,十二万分地想。”说罢,卿流景面朝帝座,而后撩起下裳,伏首在地,“若陛下肯赐婚,臣定感激涕淋。”
大明宫忽静,这静,比三更半夜众人已酣睡之静,更甚。
帝座上,皇帝眼底的神色,已然是风雨欲来风满楼。
古人言,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过去,他不曾后悔留着卿流景,因为在他眼底,杀一个小童,无甚乐趣。
他想留着他,叫他尝遍天下苦楚,人间绝望,让他知晓,他存于世间,就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因为是个错,他注定将生死难安。
可这一刻,皇帝心里隐隐浮上一丝后悔,当初,若他把他一刀斩杀,会不会更好?
“安乐,你过来。”
清妧无奈,只得走上大殿:“小女叩见陛下。”
“芳君说心悦于你,求朕成全,你以为如何?”
此刻,皇帝心里只有一念,若安清妧敢求他成全,他就敢立刻杀了她!
如此浓烈的杀气,清妧怎可能感觉不到?
她伏首:
“陛下,今日这宴,是庆韩国使臣来溱的接风宴,此刻,陛下与诸位大人讨论地是,青阳公主该和哪一位皇子结缘,才是溱韩大喜。
小女心意如何,无关紧要。”
“倒也不是无关紧要,毕竟安国公多次私信朕,求朕念在他戍边有功的份上,许你早日离开后宫。
安国公有此求,无非是想为你寻一门好亲事,朕暗下思量许久,觉得安国公所求算不得过分。
是以,朕今日可以在此承诺,若你和芳君互生情愫,朕不是不能考虑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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