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寥寥数语,流萤说得铿锵有力,清妧勾出一个欣慰的浅笑,转头炫耀:“芳君,我家婢子不错吧?”
“阿妧的人,自然是极好的。”
“那这么好的人,芳君是不是该帮一把?”
“阿妧想让我怎么帮?命习凛杀了方靖云?”
“……”清妧心下暗翻白眼,面上却双手合十,扬声念叨,“佛祖保佑,护芳君避过一场浩劫。”
卿流景勾唇,笑着配合:“阿妧谢错人了,救我的不是佛祖,而是一个在忆流阁伺候的宫婢。”
“王爷,我没有谢错,虽救王爷的是宫婢,可宫婢不是先知,若非佛祖保佑,她怎能恰好护得王爷避过一劫呢?”
“这个嘛……”卿流景挑眉,似笑非笑地目光睨向墨周兮,“会不会是那个宫婢早已知道躲在哪里能避过一劫呢?”
墨周兮被看得心下一抖。
难道逍遥王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不。
墨周兮立刻否认了这个猜测。
陆弘文被处死后,事关忆流阁坍塌的人证和物证都被抹得一干二净,就算逍遥王猜出什么,也没用。
“伍廷尉,大理寺公堂是肃穆之地,哪怕尊贵如逍遥王,也不能在公堂之上行喧哗之举。”
伍砚书抿唇,没理墨周兮,他转头,对宁寺正道:“你速速去刑部调取档案,查一查救王爷的那个宫婢现在人在哪里?”
“是。”
宁寺正要走,却被卿流景的一声“且慢”惊得差点摔下高台。
他急忙停下:“王爷有何吩咐?”
“救本王得不是别人,正是方大人之女,当今的惠贵妃。”
“……”
若说先前群臣还闹不明白逍遥王为何要牵出一桩十多年前的旧案,那么此刻,有些人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不同寻常。
一息的静默后,伍砚书抡起惊堂木,重重一拍:
“哐——”
案台角落上的黑鸟猛地一窜,这一声惊堂木的击案声,叫数千吞声鸟咀嚼复述,变作一声比春雷更惊心动魄的震响。
天上,细雪被烈烈西风刮成鹅毛飞雪,百姓沉默地搓着手,目光沉重地落在那一排排横刀而立的铁蹄军。
今日,究竟会发生什么呢?
“来人,去永福宫,请惠贵妃上堂——”
眼看宫人狂奔而去,墨周兮的面色,像是头顶的那片天空,被阴云遮得不见一丝明亮。
逍遥王以安家婢子为饵,引出陆家旧案,安乐郡主不惜散财两万银,请万民为陆家陈情,好让伍砚书过问此案,他剑指之处,绝不只是方靖云。
他不能坐以待毙。
墨周兮目光斜向崔玉坤,以眼神无声道:“请大人助我。”
“……”
这一眼,足以叫崔玉坤知晓,忆流阁的坍塌,陆家人的惨死,不止和方靖云有关,也和墨周兮有关。
他想挪开眼,当做不知其意,然,不等他挪开眼,墨周兮缓缓勾起嘴角,脸上浮起了鱼死网破的决然。
崔玉坤心下一沉,崔墨两家牵扯极深,墨周兮的忙他是不帮也得帮,于是,他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见此,墨周兮面朝公堂:“伍廷尉,溱律有明规,婢子状告主家、贵家,刑官应先鞭笞三十,人若不死,方可问其冤。
陆流萤是安家奴婢,方侍郎是朝臣从三品官,不论陆家是否有冤,伍廷尉都该遵律,先鞭笞陆流萤三十。”
如果陆流萤被打死,那就没了原告,没了原告,他看卿流景还怎么揪着伍砚书替陆家翻案?!
但,他的话说完,伍砚书却没答话。
墨周兮并不逼问,转头问韩杜衡:“韩尚书,你是刑部尚书,伍廷尉公然枉顾法度,你难道要视而不见吗?!”
韩杜衡犹豫片刻,提着袖子走到卿流景身前:“王——”
“闭嘴。”
卿流景眉目之沉,大有他再说一句便要拔了他舌头的狠厉。
他知道自己该退,但——
韩杜衡身微斜,又向清妧拱手:
“郡主,下官不知王爷今日意欲为何,但下官以为,王爷费尽心力在皇城前设下公堂,请万人围观,为得当是一份正大光明。
若王爷非要护陆流萤避过三十鞭笞,那这公堂从这一刻开始,就不可能正大光明。”
清妧默。
芳君的脾性她最是清楚,流萤是死是活,他不在意,他不肯松口,无非是怕她因此又和他置气。
她该松口的,可——
三十鞭笞,稍有不慎,流萤生死难料。
清妧为难时,流萤笑而伏首:“妧娘,先前,您来敲登闻鼓,婢子没有拦妧娘,今日,妧娘也莫拦婢子,可好?”
流萤之痛,亦是她往日之痛,是以,没有人比她更懂流萤之心,与她而言,只要陆家之冤能平,虽死无憾。
她看着流萤染上泪光的笑眸,委实说不出“不好”二字。
一旁,卿流景蓦然伸手,把一杯将将沏好的热茶递到她的掌心。
“记得四郎吗?”
“嗯?”
“四郎敲登闻鼓能不死,你家婢子也不会。”
“好。”
眼见清妧颔了首,流萤朝伍砚书伏首:“廷尉大人,陆家冤屈千真万确,您尽管依律处置婢子。”
“好!”伍砚书怒吼一声,抬起惊堂木,“哐——”
“来人,上刑——”
上来的人,是两个面生的禁卫军。
他们将流萤按在地上,动作之蛮横,毫无留情之相,而后他们把刑棍高高扬起,用尽全力抽下。
“啊——”
流萤惨叫。
只一下,清妧便知道,这两人绝不是芳君的人,她怒瞪卿流景,卿流景慌忙摆手:“我是无辜的。”
说罢,他瞪向南宫文轩:“怎么回事?”
南宫文轩心里泪流成河,面上却哭唧唧地凑到清妧身后连连告罪:“郡主息怒,是末将失职,没想到崔家会横插一脚。”
高台上,流萤张嘴,死死咬住手腕,鲜红的血色不断地从她唇角溢出,不过须臾,她把手腕咬得淋漓。
流萤痛到极致,却不忘昂起头,递给清妧一个浅笑。
清妧心下越酸涩。
一旁,南宫文轩几要磕头谢罪:“郡主,千错万错都是末将的错,回头,末将让郡主抽六十下。”
“罢了。”
崔家之错,她怎能迁怒于南宫文轩?
“谢郡主。”
逃过一劫的南宫文轩急忙缩到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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