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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萤看清妧慌张至此,急忙附耳低言:“郡主放心,备嫁的事自有韩家老夫人操心。”
“啊?”清妧扶额,她忽而想起今日在法场,韩尚书一脸难言之隐,原来就是想同她说这桩事。
“陛下的意思?”
“是。”
“真真是胡闹!安家的婚事,哪有叫韩家操心的道理?!”
这话一出,范月娘憋不出,发出“噗呲”一声笑,笑着笑着又被谢芙娘的怒目吓得急忙捂住唇。
她也不想笑,可这安乐郡主实乃大妙人,竟然当着她和阿娘的面,直言陛下在胡闹。
谢芙娘瞪完月娘,又朝清妧笑:“郡主,韩家替您备嫁不是什么委屈事,妾身敢说,但凡韩家露出一点不情愿,旁的世家娘子一定抢破头。”
“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为皇后备嫁这样的事,可是了不得的殊荣。”说着,谢芙娘站起身,“若郡主答应,妾身亦愿为郡主效犬马之劳。”
“……”
这叫她怎么答?
正是尴尬的时候,卢嬷嬷走进门:“郡主,六尚六司的人到了。”
“宣她们进来。”
“郡主,除了六尚六司的人来了,大理寺的伍廷尉也来了。”
“他来做甚?”
“回郡主,陛下让伍大人去趟掖廷,因掖廷是深宫,伍大人不敢乱走,特来请示郡主。”
“那我去瞧瞧。”
卢嬷嬷暗瞥谢芙娘:“郡主,您差个人领伍大人走一趟便是,不必——”
“那怎么行?!”
谢芙娘闻言知意,笑而起身:“郡主,您如果信得过妾身,尽可把置办宫宴的事交给妾身来办。”
“那敢情好。”
她本不耐烦管这些杂事,如果有人主动请缨,她乐得躲懒。
于是乎,清妧急急步下坐榻,欲往外走,她将要和谢芙娘错身而去时,听见范月娘揪着芙娘的衣袖,轻言:“阿娘,我也想去瞧瞧。”
“闭嘴,再胡闹,我立刻送你归家。”
范月娘埋首,脸上尽是悲伤,见此,清妧顿步:“芙娘不介意的话,不如让月娘随我走一趟?”
“是。”谢芙娘颔首,随即嘱咐月娘,“好好陪着郡主,莫要违了礼数。”
“是。”
范月娘笑着蹭到清妧身边,两人一道走到廊下,殿前,大雨初停,略显泥泞的庭院里,隐隐显出一点绿意。
“呀,春日将来。”
候在回廊下的六尚六司见她出来,慌忙屈身:“婢子给郡主请安。”
尤记得她刚来宫中,这些人尽是妆容妥帖,身姿从容,不过两日,面上就染上不知所措的仓惶。
“免礼。”
“谢郡主。”
“谢芙娘在殿中,置办宫宴一事,本郡主交给了她。”
说罢,清妧领着月娘步下高阶,伍砚书见她出来,急急奔上来:“下官拜见郡主。”
“去掖廷。”
……
五更天,朝臣准点走进大明宫,又一刻钟,卿流景自一侧,顺着高阶,缓步走到大明宫最高处。
“臣等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群臣起身,目光自觉地投向立在高阶一侧的若谷,然,今日他没有如往常一般地,大喊“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见此,群臣暗觉得不对劲,张有财之心尤其惴惴。
难道张尚食招出了他?
想到这里,张有财悄悄抬眸,他的目光才触及陛下,便发现陛下正冷冷地瞪着他,他登时吓得心里直打鼓。
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
张有财欲上前告退,却被立在他身侧王怀瑾一把拽住衣袖:“张大人,陛下一句话没说,你慌什么?”
“我,我没慌。”
说罢,张有财埋首站定。
不错,陛下什么意思,他全不知道,何必过早慌张?
然,正是他的这一埋首,看漏了皇帝眼底闪过的一抹失望。
卿流景用张家,是因为张家识时务,而非有能耐,升张有财为户部尚书,是张家贡献良多,他理应论功行赏。
如果张家能认清身份,好好当差,他不是不能容下张家,可惜……
卿流景垂眸:“张有财,你没话对朕说吗?”
张有财那颗悬浮不安的心顷刻间窜到嗓子眼,只见他提着衣袖哆哆嗦嗦地走到殿中:“回陛下,臣无事启奏。”
“昨日,先帝后妃齐美人向朕告发,尚食局张掌事以替宫妃改命为由,借机从各宫妃手里敛财。
经审问,张尚食敢如此胆大包天,乃是户部授意,为得是替你张家敛财!张有财,可有此事?”
“陛下,微臣冤枉——”张有财急忙躬身,“那张尚食虽是张家远亲,但她所作所为,臣全然不知。
若陛下不信,臣可以和张尚食当堂对质!”
就算这个事和张家有关又能怎么?
张尚食已死,死无对证!
张有财的有恃无恐,让卿流景勃然大怒:“好一个当堂对质!可惜,你愿意和她对峙,她却没法来对峙,因为,她死了!”
张有财一边轻勾嘴角,一边飞快垂眸,但,他的头虽然低得足够快,却快不过卿流景的一双厉目!
“张有财,人是你杀得吧?”
“深,深宫禁地,微臣哪里有本事杀张尚食?”说着,张有财伏首,“陛下,定是张尚食怕被陛下问罪,先畏罪自杀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张尚食所作所为和张家毫无干系?”
“是。”
“呵。”卿流景怒极反笑,他拿起一本奏章,甩下高阶,“自己打开看看!”
张有财颤抖地着手,捡起奏章翻开,这一看,看得他呲目欲裂,因为这竟是一份张尚食的自供状。
“张有财,你杀人灭口的速度不可谓不快,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张尚食在被杀之前,已经供出一切!”
说罢,卿流景越怒,只见他那比尖刀更肃杀的目光,冷冷扫过大明宫内的所有朝臣:
“当初,朕要杀先帝后妃,尔等是怎么劝朕的?
你们说,如果朕真这么做,天下人会骂朕冷血,史官会记朕残暴,于是,朕听从你们的谏言,大赦天下,放宫妃出宫。
结果呢?
宫妃人还没离开皇城,却要叫你们的一顿搜刮先给逼死了!”
群臣齐齐伏首:“求陛下息怒。”
“朕没法息怒!”卿流景扬声,“据张尚食招供,六尚六司在后宫经营这门生意已有十来日,朕不相信,以你们的耳目会一无所觉!
你们知道,却充耳不闻,且无一人向朕禀告此事,更有甚至,如张有财这般,暗纵族人坑后妃的傍身钱!
如此这般,哪怕她们被放出宫,又能得几天好日子?只怕以后,天下人和史官不仅要骂朕冷血,还得骂朕欺世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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