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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什么显而易见。

在场领导们都清楚新任申委书计是地道的保守系代表人物,国企相当于他的亲儿子,打不得骂不得。在市场这块蛋糕的分配上,他心心念念亲儿子吃更多份额,养得肥肥壮壮;至于私企、外企都是不值关心的流浪儿,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骆嘉斯到通榆后从没提过,但很明显在经济领域的动作就围绕四个字:国进民退。

省市级重大工程、重要项目和重点建设,骆嘉斯要求招标范围限于央企国企,理由是品德信得过,质量有保证;从他上任起来各大省行向国企增加贷款授信一百五十亿,新增银团贷款、项目贷款一百二十亿,银行家们也看领导眼色行事。

市属、县属国企改制成股份制企业,骆嘉斯都要求地方国资委控大股,并且保持**对党员干部、党建工作的有效领导,还要充分发挥工会职能对投资方形成制约。

换汤不换药的生意谁乐意啊?自骆嘉斯空降以来通榆境内市以下国企改制无一审批通过,也无一成功转型,带来的恶果是三十多家市属、县属国企实质性倒闭,工人下岗,银行贷款逾期,只剩下个空壳子而已。

省属国企因其体量和规模还能继续支撑不倒,何超**的27家亏损国企在各方督促下采取种种措施扭亏减亏,其中有5-6家主动提出部分股改,有2家做好集团混改的准备,当时从王益峰到何超以及徐尚立都表示乐见其成,然而此项工作随着骆嘉斯的到来轧然而止。

就这样的理念,这么的固执,在这种场合公然提社会资金入股国企,不是找骂么?

大概是管约明有史以来最艰难的一次发言吧,说得那个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短短十五分钟出了几身汗。

在方案的具体介绍上,管约明把重点放到第一套即各方合力、企业自救,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空洞没用却又正治正确的废话,什么“多发并举”,什么“节流开源”,什么“共振共赢”等等。

然后,故作随意地说还有个“备选想法”,即在集团保持控股权的前提下对化工厂进行部分股改,引入社会资金和技术……

没等管约明说完,骆嘉斯将茶杯重重一顿,冷冷道:“偌大的通榆,享誉几十年的榆达,居然保不住一家化工厂,沦落到需要私企老板拯救的地步?”

会场气氛陡地冷了下来,参会领导们都晓得第二套方案触到骆嘉斯的禁区,均眼观鼻鼻观心,个个端坐着不动连大气都不敢出。

申委书计的威严或者说特权就在于此,可以随心所欲中止会议进程,随时表达自己的情绪,而别的省领导只有听的份儿。

此时所有人都能采取回避态度,唯有管约明躲不过去,众目睽睽下他就是骆嘉斯的箭靶子,必须对领导居高临下的指责有所回应。

回应什么呢?管约明额头再次渗出冷汗,束手无策。

身居经贸委副主任高位,早已习惯了大会小会照着稿子念字,向省领导汇报、对基层同志指示都有预案,根本没了临场反应的急智。

而且昨晚白钰牵头针对种种可能的问题做了准备,唯独没想到骆嘉斯当场发飙!

正绝望无助之际,白钰在旁边摊开左手,手心写着一个字:合。

尤如泅水者抓到救命稻草,管约明顿时豁然开朗,多年经贸工作积累在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遂应道:

“向骆书计汇报,榆达化工厂在多年生产经营过程中逐步沉淀相对固定的客户群体,绝大多数都是私企民企,通过长期合作形成相互依赖共同发展的格局。榆达化工厂陷入困境影响的不仅是自身,对中下游产业、销售商、终端用户都将是非常严重的打击。鉴于此,引入社会资金和技术不仅是化工厂自身需求,也是市场需求引导下的趋利行为。在这个问题上,榆达集团和化工厂是有主动权的,也能够保证国有资产不受任何损失相反在迅速恢复生产的情况下实现增值的目的。”

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

明明是化工厂实在维持不下去了引资重组,经管约明牵强附会引申为“合作共赢”,好像私企民企老板们哭着喊着央求化工厂接受注资似的。

大概这番说辞还算顺耳,骆嘉斯面色稍霁。

然而却有个意想不到的人跳了出来——桦南诗委书计钱生潮!

“从桦南个别市属国企改制情况看,最大的矛盾在于社会资本不肯承担历史包袱,特别是退休工人和欠交社保资金那部分,这却是榆达最突出的问题。如果引入社会资金和技术,怎么解决?”

通榆省属国企在社保管理上实现属地原则,榆达集团养老金的归集和发放就委托给桦南市社保中心,因此成为钱生潮最头疼的麻烦之一:

榆达集团近几年分文不交,市社保中心在省里重压之下还不能拖欠退休人员工资。

钱生潮担心榆达集团利用股改机会甩包袱,那样的话高达数亿的欠交款就没着落了。

这个问题也不在昨晚准备的议题当中,严格来说,这已是方案得到省领导批准后进入实质操作时要解决的问题,经贸委只负责扶持方向和政策许可,怎么可能管那么具体?

可这会儿钱生潮不是以桦南诗委书计身份而是申委常委身份提出质疑,就必须有所应答,不然怎么办?

管约明又僵住了。

凡是事先没准备的问题,他都没法应付。

这时白钰又伸出右手,掌心还写着一个字:断。

管约明心念急转,当即道:“向钱常委汇报,关于退休工人和欠交费问题我们考虑采取新老划断模式,具体地说考虑到榆达集团承受能力、化工厂资产状况、省里能给予的优惠政策以及社会资本的善意,综合确定一个年份,年份前的由省财政、集团和社保中心三方协同解决;年份后的由股改后的化工厂承担,其它诸如医保欠款、干部待遇、组织关系、银行贷款、经济纠纷等等都可以参照。”

他索性把有可能涉及的领域一句话全部覆盖,防止再有省领导冲出来,白钰两只手都已用完,再紧急提醒的话该伸脚了。

“确定年份是桩技术活儿,需要财政部门主导评估,而不能由一群外行随随便便说了算。”

钱生潮对“新老划断”的提法还算满意。

何超沉声道:“通榆财政状况我想同志们都很清楚,这些年要不是京都财政大力扶持真穷得工资都发不出;有困难的也不止榆达一家国企,之前为了扭亏减亏省里能拿的优惠都拿了,不能指望这会儿出什么奇招,主要还靠企业多动脑筋生产自救。”

表面上呼应钱生潮所说的“财政”,实质否决第一套方案可行性,倾向于化工厂引入社会资金和技术的第二套方案。

踩着何超说话的尾音,岳峙接着说:“何超同志不是在同志们面前哭穷,当家才知油米贵,省财政保障民生教育医疗等方面的硬性支出太多了,分到最后能统筹调试的钱还得优先用于引进人才,有效推进基础设施建设等等,一下子掏几亿、十几亿砸到救助企业上,我是有心无力也没胆。今天在这里要向榆达各位打声招呼——榆达不是独生子,通榆大家庭里有上百个孩子呢,手背手心都是肉,情况再特殊一碗水也得端平,对吧?”

岳峙难得挺了何超一把,语气虽然委婉但也透出支持第二套方案的意思,没别的原因,就是缺钱。

吴通出乎意料呵呵笑了两声,道:“理解两位正府领导同志的心情,以前我在财政系统工作过知道切蛋糕的难处,乍看账面数字很诱人,几刀砍下去心都凉了。引入社会资金和技术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几千亿上万亿规模的央企都敢混改,区区几十亿资产的化工厂股改算啥?何况那些资产的质量……呵呵,国企的确要放下老大哥的架子了。”

如果说岳峙、何超说得相对委婉,那么吴通简直是直接开炮了。

原因很简单,骆嘉斯在通榆所搞的国进民退这套已引起京都以及学术界**,而扛着改革革新大旗的沿海系更是反感,担心这股逆潮影响沿海发达地区如火如荼的民营经济,因此已有多家报刊开始不点名的抨击,同时接二连三重量级经济学家在接受采访时直言不讳国退民进才是搞活经济的根本。

身为沿海系中坚,吴通已感受到来自昔日领导同事的压力,必须在公开场合旗帜鲜明地表达开放包容的观点,也就是站队!

肯定会引起骆嘉斯的不快,但有什么办法呢?权利和义务永远是捆绑,不可能只享受沿海系在晋升过程中的各种便利,却不坚持沿海系在经济思路和改革方向等问题的原则。

见骆嘉斯沉着脸不说话,王辰生怕更多常委站出来支持股改形成墙倒众人推之势,赶紧打岔问道:

“测算过没有,如果集团控51%股权而出让49%给社会资金和技术的话,能立即投入恢复生产的真金白银有多少?”

很简单的问题,管约明翻了翻材料立即答道:

“包含引入新产品新技术的无形资产估值,应该有12亿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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