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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策只所以为中策,乃是因为开封北门一定是流贼重点防御区块,要想打通,官军非付出尸山血海的代价不可,即使成功了,解除了开封之围,但却无法歼灭城外的流贼,流贼随时都可以再来,是治标不治本。

松锦之战时,据说洪承畴曾经想过类似的办法,那就是保持粮道的通畅,不与建虏正面决战,想方设法帮锦州打通往海边的通道,使粮船能运粮和柴薪到锦州城去。

围困锦州初始,建虏就于锦州至海之间,掘三道大壕,各深八尺、宽丈余。并派兵驻守,明军想要填平壕沟,打通海路,非一日之功,绝对会是一个长久缓慢的过程。

但终究是一个办法,比起直接解围锦州,锦州通海有四两拨千斤的功效,唯独就是见效太缓。朝廷等不及,崇祯更等不及,最终造成了松锦之败,当然了,洪承畴临阵指挥也是有失误的,在初期取得几场小胜、皇太极尚没有赶到松锦前线指挥时,他没有采纳马绍愉“乘锐出奇击之”、张斗“防其抄袭我后”的用兵建议,以至于被建虏抄了后路。他还说:“我十二年老督师,若书生,何知耶!”(《崇祯实录》卷—四),意思是,我已经做了12年的督师,你们这些书生,懂得什么?

锦州不能用,现在开封还是不能用,倒不是因为劳师费饷,进展缓慢,而是因为不能再给李自成机会了,从崇祯十一年到现在,短短不过四年,李自成就从十八骑聚效成了五十万大军,两次围攻开封失败并没有对李自成造成什么影响,如果这一次还是令他从容退去,下一次再围开封时,不知道他又会是多少兵马?

朱慈烺“带天出征”一次不易,纵然不能歼灭李自成,也要给他沉重打击,令他短时间之内不能再给朝廷制造麻烦,而中策没有这个效果,所以也被弃了。

算来算去,朱慈烺最终要采取的乃是三策中的下策。

那就是进军朱仙镇,和流贼硬刚。

比起前两策,这一策见效快,不论胜败,三月之内就可以见分晓,而三个月是朱慈烺估计的父皇崇祯帝最大的耐心度,三个月之内,崇祯帝不会干涉他,但若是超过时限,催促的圣旨怕就会雪片一样的飞来了。

第二,虽然是硬刚,但官军仍然占据优势,只要文臣不掣肘多事,武将同心协力,奋勇杀敌,又有穿越者的优势,得一个朱仙镇大捷,并非不可能。

朱仙镇是开封南边门户,谁占据了朱仙镇,谁就能在这场战役中取得优势,历史上,左良玉前锋和李自成前锋骑兵几乎是同时到达朱仙镇的,但左良玉兵少,一番交战,不得不退出朱仙镇。其后朝廷大军在朱仙镇南边的水坡集扎营,一步步落入了李自成的算计。

这一世,情势会有完全不一样的改变。

……

……

已是五月末六月初,正是一年中暑热的开始,位在临清城外二十里这一大片的军营里,三千将士正在操练阵法。随着军官的口号,前进后退,手里的长枪刺向前方,虎虎有破空之声。又隐隐地听见有几个尖刺的声音,那是从京师派来的“队列指导官”正在严厉训斥出了错的军士。

参将董琦一早起身,在帐前练了好几趟拳法,这才洗漱更衣,披挂整齐了,挎上长刀,到操练上巡视各营操练的情况。

作为京营的老兵,最早曾经是英国公张唯贤的家丁,因功迁升,成了京营的参将,董琦一直都不忘武将的职责,在军中兢兢业业,勤加操练,奈何京营整体糜烂,作为一名小小参将,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京营不堪的事实,虽屡次向朱纯臣进言,但都被对方冷冷对待。渐渐地,董琦也有点麻木失望了,直到他接到太子召见的钧令。

从那天起,他人生就发生了改变。

三个多月前,他奉太子钧令,到临清来募兵,时间一晃而过,不知不觉,三千新兵已经是有了一丝精兵的气象,于是董琦更加勤谨,每天日出后不久便离开中军帐,至晚方归--朝廷形势危急,内外两困,他一点都不敢怠慢,只盼这支部队早日变成精兵,为太子殿下分忧解难。

一如往常,董琦刚出了中军帐,在十几个亲兵的簇拥下,向操练上走去,忽然就看见一名黑衣年轻人急匆匆地从前方奔来,离着很远就呼喊:“参戎!陈虎他们被贼人围住了,请速速救援!”

董琦脸色骤然一变:“在哪?”

问话间,黑衣年轻人已经奔到他面前,噗通跪倒,风尘仆仆,满头大汗的道:“就在营前十里!”

“都上马,随我出击!”

董琦大吼一声。

……

距离京营临清分营还有十里的土路上,十几名骑士围住了路中的一辆马车,为首那名长着八字胡须的骑士恶狠狠道:“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都给我滚开,我只要车里的人!”

三个年轻人正持刀护卫在车前,其中那个长得虎头虎脑的年轻人冷冷回道:“再说一次,我们是京营临清分营的军士,马车里是我京营的家眷,尔等立刻离开,否则一旦我营中将士杀出来,尔等一个也难逃!”

听到京营两字,八字胡须的眉角跳动了一下,远望了一下十里之外的那一片军营,冷笑道:“那我也告诉你,我们是山东镇的兵,马车里是我们要捉拿的人犯,就算你们是京营的兵,也不能窝藏人犯吧?”

“人犯?”虎头虎脑的年轻人冷笑:“那你可有缉捕文书?只要你能拿出来,我等立刻离开!”

八字胡须立刻哑了,气急败坏的道:“这么说,你们是不肯让了?”

虎头虎脑不说话,只是目光坚毅的握紧了长刀,在身前摆出一个护卫的架势。

见没得谈,八字胡须眼睛里凶光毕现,咬牙切齿的道:“杀,把他们全杀了,一个不留!”

其他骑士原本就长刀在手,准备攻击了,听到命令,立刻纵马上前,呼喊着,挥刀向护卫在车前的三人砍去。

三人年轻人毫不畏惧,同声呐喊:“杀!”

一时刀光剑影,在马车前战成一片。

骑士有十几个人,对方只有三人,原本以为轻轻松松,手到擒来,不想刚一交手,就有两名骑兵被对方斩于马下。其他骑士都是吃惊,看来京营之人果然有点本事。

虽然受创,但骑士们却不受影响,依然凶悍无比的向三人猛攻。

三个年轻人虽武艺不凡,但毕竟人少,很快就落入下风,随着左边的那个年轻人肩膀冒起鲜血,身体摇晃,接着胸口又中一刀,悲鸣倒地之后,三人品字形的防御阵型立刻露出了破绽,骑士们围住了他们两人,一阵猛砍,右边那人身中数刀也倒了下去,最后只剩下虎头虎脑的年轻人拼力死撑。这中间,八字胡须试图绕道接近马车,但被虎头虎脑年轻人察觉,他拼死挥刀,先是逼退围在身边的两名骑士,再一个箭步,猛的跳上马车,一刀向八字胡须削去。

八字胡须大骇,慌忙后退。

但跳上马车的虎头年轻人却也被两名骑士同时从后面攻击,后背和大腿各中一刀,原本已经受创严重的他再也支持不住,一个踉跄翻身掉下了马车,不过就在掉落之前,他手中的长刀猛力掷出,将那名在他后背砍了一刀的骑士斩于马下。

此人如此凶悍,临死都要拉一个垫背的,一时将众骑士都震慑住了。

只有八字胡须清醒,指着马车:“愣着干什么?杀啊!”

死了五六个,剩下的七八个骑士都向马车围去,最前面那个用刀锋去撩动车帘,想要看车里的是不是目标?

就在这时,从京营通着这边的黄土大道上忽然烟尘飞扬,密集的马蹄声急如雨点,纷沓传来,一大队骑兵在视野里出现。

八字胡须大吃一惊,喝道:“快……”

一个字刚出口,就听见嗖嗖地羽箭破空的声音,那一队骑兵已经张弓搭箭,向这边射了过来。

“噗!”

那一名用刀锋撩动车帘的骑士原本已经准备向里面捅刀了,听到马蹄声,本能的回头望了一眼,这一望,救了车里人的命,也送了他自己的命,一支羽箭准确的射中了他的胸口,将他掀翻于马下。

八字胡须急忙闪躲,原本,他们也都是骑射双精,上战场都是带弓箭的,但今日执行的是秘密任务,弓箭太碍眼,所以只带了长刀,也没有披甲胄,对弓箭的防御力极差,除了闪躲,再没有其他办法。不过八字胡须不忘杀人灭口,即使在闪躲中,他也依然挥舞长刀,想要跳上马车,将马车里的人干掉。

但他刚想要用刀锋向马车里捅。

“噗!”后背就中了一箭。

八字胡须疼的大叫,全身登时失去了力气,而对方急促的马蹄声已经快到耳朵边,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于是顾不上攻击马车里的人,拨转马头,急急逃走。

嗖嗖嗖,羽箭破空之声连续不断,七八个骑士除了八字胡须逃跑及时,剩下的不是被羽箭射死,就是滚滚而来的铁骑砍于马下。有一个侥幸未死的,崩溃的跪在地上,哭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我是山东镇的兵,大家自己人啊!”

“陈虎!”

冲在最前的就是董琦,见自己最得力的亲兵,也是自己的亲外甥倒在马车下的血泊中,生死不知,董琦眼眶立刻就红了,他嗷的一声大叫,长弓猛的一拍战马,向逃跑的八字胡须追去。

八字胡须胯下是好马,跑的贼快,不想董琦跑得也不慢,两个急追到了弓箭射程之内,董琦张弓搭箭,向八字胡须射去。董琦是京营有名的骑射高手,使得是一力道极大之弓,搭配的是粗长的雕翎重箭,这一箭蕴含了他心中的愤怒,其势更是骇人。

只听见一声惨叫,重箭从八字胡须后背直贯而入,钻出一朵喷涌的血花,贯穿了前胸,只留下箭杆尾部的雕翎在后背处。

八字胡须翻身落马,沙包一样的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

临清。

山东总兵刘泽清的府邸。

照规制,山东总兵署设在济南,主要负责济南一代的防务,但这些年流贼四起,山东虽然不是重灾区,但却屡屡有流贼侵扰运河,而作为运河中枢的临清就成了防卫的重点,山东镇的兵马时不时就要来常驻,因此山东总兵在临清也是有府邸的。

此时,刘泽清正在花厅里焦灼的踱步。

侄子刘之榦都去了一天了,怎么还没有回来?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幕僚李化鲸紧皱眉头坐在椅子里,比起自己的老板,他的忧心显然是更多,因为所有的主意都是他出的,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刘泽清第一个要问责的就是他!以刘泽清暴虐的脾气,他项上人头怕是难保,因此他比刘泽清更期待好消息的传来。

“再派人去找!”

刘泽清嘶吼。

“是。”

李化鲸正要起身,忽然脚步急促,刘府管家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老爷,外面有人求见。”

“不见!”

刘泽清转过身来,愤怒无比的瞪着管家:“你是不是老糊涂了?都什么时候了,还给本将来引客?”

管家吓的跪倒在地,哆哆嗦嗦的道:“小的错了,小的不敢了,实在是因为此人的身份不一般啊……”

“有什么不一般?”刘泽清眼睛冒火,声音里透着杀气,虽然管家是他的亲信,跟他很多年,但如果回答不能令他满意,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一刀斩杀,以发泄胸中的焦躁。

管家将手中拿着的拜帖高高举了起来。

原本一腔怒火的刘泽清看到拜帖上的名字,一下就愣住了,一把抓起拜帖,仔细看两眼,然后压住火气:“人在哪?”

“就在府门外。”见老爷不再恼怒,管家知道自己的小命保住了,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带他去后堂。”刘泽清表情很是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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