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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啟晨被她问得一滞,嘴唇微启,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是真的被司空影痕这个问题给问倒了,如司空影痕所说他活了大半辈子,却不曾懂过他的母亲,柳太后一生都在筹谋,为柳家筹谋,为亲生儿子筹谋。
儿子做了皇帝,她又开始为柳家筹谋,她总是妄图把所有权力搬到柳家头上,龙啟晨有时候思来想去认为是太过贪婪的缘故,得到的越多,想的就会更多。他的确一直不懂他的母亲,对此龙啟晨无言以对。
“父皇,柳太后所为儿臣还在详查之中,真相总会有浮出水面的一天,儿臣不是在逼您现在表态,或是让您选择立场,只是希望您能尽快想清楚日后您究竟能容忍柳太后到哪一步。”
她主动揭开这一页也是希望龙啟晨不要太过伤怀。慕氏一族的事情尚未揭开序幕,且若将柳太后所为全部揭露在龙啟晨面前,她也怕龙啟晨会承受不住,龙啟晨闻言也领了女儿的好意,收敛脸上表情,转而提起另外一事。“听轩儿说那不打算回宫居住,而且父皇还听说你身边有一男子与你形影不离,可是真的?”
司空影痕笑着叹息,只是那笑意中带着些许苦涩意味,“不错,皇宫守备森严,不利于行事,此番回京,我还带了些手下一道回来,人多口杂,不宜住在宫中,这十多年来,我已经习惯任何事情自己一个人拿主意,在宫中规矩多,很不方便。我知道未出阁的公主要居于宫中,但是我只能拒绝,父皇若要怪罪,或是京中流言纷纷,我都不在乎。”
她的确是不在乎的,龙啟晨在她说话的时候,就能从她的双眼中看出那种对规矩不屑一顾满不在乎的神情,他在心头暗自叹了一声,心道自己是管不了这个女儿了,原本在父母羽翼下的雏鹰经过十多年江湖历练,已然成了翱翔天际的苍鹰。
“那便如此吧,父皇改日让人提一块公主府的牌匾送到你那宅子去,也算彰显你的身份,龙啟晨好意她心领,却仍旧笑着拒绝,“父皇不用麻烦了,京中如今谁人不知悦阳公主,又有谁不知那是悦阳公主的园子,那座园子,我想题别的字,算是了却我心中一点执念。”
龙啟晨无力地摆了摆手,“你愿意怎么来就怎么来吧,不过你身边那名男子,什么时候总要带来见一见父皇吧,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如今已然年满十八,早已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你的驸马也该是能配得上嫡长公主的人才是。”
司空影痕闻言笑了笑,语气相当笃定地对龙啟晨说道:“父皇,等到时机成熟,会带他来见您的,只是你不需要对他有任何质疑,因为除了那个人,这世上再不会有与我相配之人,您是我的父皇,他是我的挚爱,我希望您能相信我的选择。”
没有以恳求的语气对龙啟晨说希望他能同意他们在一起,也没说让龙啟晨祝福他们,而是让龙啟晨相信她的选择,龙啟晨不会听不出这其中差别,龙啟晨再次感叹,这个女儿天生就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他心中震惊之余,又有很多无奈,暗自责怪自己,就是因为自己的失察,才会使得司徒雪早逝,司空影痕沦落江湖,否则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怎么变成这样一个处事果断,不容置疑的模样。
“罢了,父皇管不了你们了,那便随你们去吧,什么时候觉得合适了,让那个人入宫见一见父皇,你是父皇的长女,选的驸马应当入宫一见,父皇也好放心。”他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司空影痕完全行事独断果决,任何事情都能自己做主,他就算想管也有心无力了。
就像这一次,悦阳公主回京,所有人都以为悦阳公主随车驾回京,实则悦阳公主早已回到京都,而且她与太子之间很是熟悉,他们姐弟间熟悉得根本不像是才相认那般,司空影痕在江湖行走,一个不过十八岁的女子,手下竟有众多高手听候差遣。
他是有过疑心,最后依旧选择忽视,他感到自己已经老了,心有余而力不足,后辈的事已然无心再管。太子与司空影痕究竟是何时相认的,他直觉上应该是很多年以前了,否则他们姐弟在说起对方时不会有那种对亲人熟悉感。
司空影痕在御书房一直待到午膳过后,用过午膳,龙啟晨传了一道旨意入后宫,沈淑妃不敬皇后,苛待嫡公主,于宫规有失,暂禁足宫中,闭宫反省三个月,后宫宫人不识尊卑,宫规有失,命林贤妃掌权整顿后宫。此一来,整个后宫顿时哗然,一时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沈淑妃宫中最甚,宫人们生怕一个不小心祸事就降临到自己头上。
司空影痕于午膳后拎着一盒茶点去了内阁大臣议政所在,还未进门,就听见两人在大声争执,司空影痕嘴角不自觉扬起笑意,冰冷的声音带着些许揶揄在殿门处响起,“多年不见,周老大人风采一如当年。”
争执的二人正是中书令周维安和张大学士,两人都是年过花甲胡子花白的老人家,品阶又高,在场剩下几人是六部尚书,品阶低上一阶,况且又是老前辈,他们二人吵起来,真是没人敢开口劝阻,也亏得司空影痕这时候闯进来,这才让争执的两位老人家停下来。
几位尚书大人几乎是充满感激地看着貌似很无礼的司空影痕,也亏得是司空影痕,其他人这个时候也不敢进来,就连龙啟晨有时也嫌吵整日躲在御书房,不到此处与内阁大臣议事。
中书令周维安和那张大学士则是脸色有些不好的盯着司空影痕,中书令的脸色尤其不好,司空影痕的话才落下,他几乎是反射一般瞬间想起当年那糗事,他和前任中书令争得面红耳赤,也是被这位公主嘲讽一番,让他这老脸往哪儿放。
一行人反应过来,纷纷起身躬身拱手行礼,“见过悦阳公主殿下。”司空影痕拎着食盒也回了一礼,“诸位大人有礼,快快请起。”中书令和大学士也不客气,微微躬了下身子就直起身子,六部尚书大人则是跟风那两位前辈。
司空影痕见了也不多心,将食盒放下,几位大臣跟着中书令的步伐,已经回到位置上坐好,司空影痕一边打开食盒盖子端出里面的东西,一边揶揄似的说道:“老太傅当年所言非虚啊,果然老人家年纪大了总希望与人吵一架,吵架以后气血更加通畅,人也会精神些,周老大人果真是这些年愈发精神了。”
中书令脸色又难看了一分,气哼哼地抚着胡子,“哼,公主殿下的风采也比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中书令不肯吃亏,要礼尚往来,司空影痕也不生气,乐呵呵地把一碟绿豆糕放在中书令旁边的小几上。
“周老大人喜欢的绿豆糕,给您陪个不是。”然后又端出一碟太师饼放到张大学士面前,“大学士的太师饼,悦阳应该没有记错吧。”张大学士有些疑惑,心里总觉着有哪里不对,却没回过味来。
中书令见状冷哼一身,然后吹胡子瞪眼地说道:“你个老糊涂,不记得了,当年这小公主闯进来的时候,我跟你不就是拿着这两种糕点哄的她吗,也难为小公主现在记得。”说道最后也有了一分感慨意味。
司空影痕又拿出几样糕点送到几位尚书大人面前,几位尚书大人没见过这场面,颤颤兢兢地接了糕点,司空影痕也没多说什么,送完糕点,便走到一旁坐下,笑着对中书令说道:“其实也不是悦阳记性好,只是当年那绿豆糕和太师饼真的很好吃,所以没忘记。”
接着她又笑着说道:“当年周老大人拿着一块绿豆糕就从悦阳这里哄骗出不少消息,悦阳也记得呢。以前那中书令还骂过王老太傅,悦阳也记得。”中书令却没好气道:“依老夫看,公主殿下是因为有人骂过王太傅才记住的吧。”
当年周维安还真以为这是一位天真无邪的小公主,不过他自回府以后,越想越不对味儿,半夜里睡得糊里糊涂才惊觉自己竟然被古灵精怪的小公主给捉弄了,第二日在遇到前中书令时,两人都露出一样大彻大悟的眼神时,他们两位才明白自己是着了道。
所以今日司空影痕以同样的姿态进来,中书令对司空影痕提着十二分的警惕,更是半分没掩饰自己的不满。司空影痕对这位老人家同样不会生出任何嫌隙,反倒乐意与这样的老人家交谈。
她故作惊讶地说道“这是哪里的话,悦阳可不是那样的人,不过当年那位老人家也真是骂得忒狠,我将他骂老太傅的话都告知老太傅以后,老太傅气得摔了两个古董花瓶,听说他们二位老人家还差点打了一架,是不是有这回事?”一脸中书令熟悉的天真无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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