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海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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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照在波光潋滟的海面上，像铺上一层闪闪发亮的碎银，又想被揉皱的蓝绸。

“麻了？”确认贵瞳就是儿时的鬼魅后，月圆也不怕他了。梦境之外，她治不了鬼斗罗，难道现在还治不了一个小孩么？

“嗯。”贵瞳伸出手，还保持着要她抱起来的姿势。

谁知道她走近，毫不客气地在他小腿肚上揉捏起来，腿麻顿时变得更严重，就像蚂蚁过境般啃咬，又痒又酥。

贵瞳低叫出声：“啊，嘶嗯大人”

她的眉眼间带着一种淡淡的坏笑，“血液不流畅就该赶紧疏通。”

贵瞳“哼哼”着任由她给自己的小腿按摩。接着被架起胳膊抬起，他躺在暖洋洋的沙滩上。

“来和我讲讲塞壬的故事吧，了解了她，我们才能知道她想对你做什么。”

贵瞳点点头，因为生母对海妖狂热的尊崇，他虽然不喜欢，但还是对塞壬的传说非常了解的。

传闻，遥远的海面上有一岛屿，石崖边居住着唱魔歌的海妖塞壬。半人半鸟的塞壬经常会坐在一片花丛里，唱着蛊惑人心的歌，甜美的歌声把过往的船只引向该岛，然后撞上礁石船毁人亡。过往的海员和船只都受到迷惑走向毁灭，无一幸免。

然而在数百年前，有位叫做奥德修斯的船夫，他是个聋子，听不见塞壬迷人的歌声，却依旧在行驶过岛屿的时候对塞壬一见钟情，爱上了她。塞壬第一次见到不会为自己容貌所恐惧，不为自己声音所诱惑，真心爱自己的人类，于是很快便与他陷入爱河。

可惜好景不长，船夫死于某次出海捕鱼，他的身体被海底封印的魔鬼深深拉下了海洋，从此，暗无天日。

塞壬独自伤心，只以为是船夫厌弃了自己才离她而去。彼时他们已经拥有了好几个孩子，于是她便独自抚养那些孩子长大，就这么过了一代又一代，成为今天的海岛村。

广阔无垠的海面上，海鸟时不时飞驰而过，再猛地向下俯冲，钻进海里捕获食物。

贵瞳说完这个故事，嗓子已经有些哑了，但同时也茅塞顿开，恍然大悟。

他清清喉咙，有些激动地看向身边的月圆，说道：“所以塞壬杀我，是想利用我身上的什么东西去救他丈夫！”

“的确是这样，但你前面说错了~”

魅惑的声音再次响起，只见眼前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恢复成那副姿容娇艳、体态优雅的女妖模样。

“大、大人？”

贵瞳咬紧自己打颤的牙齿，他发现自己还没有问到女孩原本的名字。

“我确实需要你身上的鬼火。”塞壬用月圆的那张脸摆出一副残忍又艳美的表情，“并不是魔鬼杀害了船夫，而是船夫杀害了海妖。”

她缓缓说道：“奥德修斯根本不是普通的船夫，他是人类帝国最出名的航海家，他的耳朵也是后天变聋的，他特意把耳朵弄聋来到海岛，为的就是要把人人喊骂的海妖除掉，保证以后其他船员在海上行驶的安全。”

“他杀我的时候，眼里没有半点怜悯。”

烟波般的海面上似乎传来几分哀愁苍凉的歌声，低低呜咽。

“是我。”女妖轻声地开口，“是我诅咒了奥德修斯，把他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永远关在海底。”

传说经过历代村民的美化已经完全掩盖了事实的真相。

“那你要救的是谁？”

贵瞳被塞壬一把抓起，直接往海里拽。海水被划开一条道路，涡旋在身旁翻涌。

塞壬拥有海妖的能力，自然是不怕水的。但贵瞳只是个普通人，海底走道在他们到达某处凹陷的深坑时霍然消失，海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光亮远离，呼吸也被剥夺，双眼发直，脑袋空洞，贵瞳差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终于，他看见了塞壬口中的“怪物”，狰狞的骷髅脸镶嵌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他上一刻在桀桀地狂笑，下一秒又撕心裂肺地哀嚎，嘶吼着放他出去。暗影里伸出的无数只鬼手紧紧扒住他的身体，似乎把他拉入浓稠的混沌之中。

“海妖的诅咒不可撤回，但是我后悔了我还是想他留在身边，哪怕相互折磨一辈子”塞壬抹掉眼角的泪，道，“你的武魂是鬼火，很适合作为致阴属性的祭品”

她一边哭，一边笑，红唇轻贴在贵瞳的嘴上，渡去一点游丝的氧气，把窒息将死的他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缺氧的眩晕已经让人的神志不太清醒，那丝氧气就是贵瞳唯一活命的机会，而且远远不够，他本能地凑上去汲取。

耳边响起女妖迷离的声音，“我不会让你死的，你得好好活着，代替奥德修斯留在这里。”

巨坑底的魔鬼也是曾经的鬼蜮，已经完全浮在了他们上方，眼看就要挣脱诅咒。

贵瞳乍然清醒，如果他活着，代替海妖的丈夫被困在这海底，求死也不得，那么世界将无法进入新的轮回。只有他死了，才能够重来这一天，他才有机会告诉被塞壬占据了身体的那个人真相。

尽管他也不知道她有什么能力帮他，但这绝对是唯一的希望！

他推开塞壬，任由自己被海水压挤，七窍都有鲜血冒出，发散在海水中。

塞壬为贵瞳寻死的行为微微惊讶，但也肯定不会放过他。她把他抓回来，强行封住他的唇，无论如何都要等仪式完成了他才能死。

贵瞳挣扎无果，实在是急了，用尽全力咬向塞壬。血腥味在唇间蔓延，塞壬吃疼，抓在后颈的手下意识猛力了些。尖锐的指甲刺穿了贵瞳的头皮，穿过头骨。

——但这正是贵瞳想要的。

他死了，新的轮回又再次开启。

“呃哈！”

贵瞳蜷缩在床上的身体猛地一震，接着大口大口地呼吸。

没等把气喘顺，他就跑向海滩，争分夺秒。

夜幕下，幽蓝的海水里，点点星光揉碎了那柔软的身影，仿佛是大海馈赠属于他的神秘礼物，女孩的眼眸沉浸在夜色里，编织成深邃绵长的梦境。

他迅速把她带离礁石旁，以免再撞见塞壬被夺舍。

树林中，贵瞳气喘吁吁地拖着人，将比他高了一个头的月圆蹑手蹑脚地放倒在地方，却因为重心不稳，头重脚轻地摔了过去，不偏不倚刚好压在她温软的胸前。

抬头，看见对方正好醒了，淡淡地看着自己。

“”

和海妖接吻的画面还刻在脑海里，唇齿间的味道似乎还有所遗留。贵瞳脸一红，他见到自己咬过的那两片唇微动，吐出几个字：“小色胚！”

他赶紧从她身上爬起来，双手慌乱得无处安放，在她写满嫌弃的脸上盯了会儿，才尴尬地说道：“不是故意的……我不道歉。”

“你这性格还真是从小就这么讨人厌。”月圆吐槽道。

贵瞳语气闷闷的，突然问道：“你叫什么？”

“嗯？”月圆刚从昏睡中醒来，其实还有点蒙。她听到一半就失去了意识，眼看现在又是新的轮回，海妖必定又杀了贵瞳一次。

“想知道你原来叫什么名字。总不能，一直叫你‘大人’吧。”贵瞳说道。

听着贵瞳那句“大人”，月圆仿佛在听臭脸冷傲的鬼魅低声下气地喊自己，心里不禁有些小爽，点头赞道：“就喊月大人。”说完还忍不住捏了把少年稚嫩的脸。

趁鬼魅还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赶紧多折腾两下，不然他变回鬼斗罗之后可没这好脾气了。

贵瞳感受着自己被捏得七歪八扭的脸，“”

看在刚刚不小心冒犯她的份上，勉强先答应。

贵瞳将自己前一个轮回里被塞壬抓走，以及塞壬为什么抓他，还有船夫被困在海底的事讲了一次。

当然，塞壬为自己渡气的那段除外。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月圆的反应，看她会不会和每次自己同生母倾诉的时候一样，骂他很没用。

谁知道她莫名其妙来了句，“你没事吧？”

“嗯？”贵瞳傻眼了。

“提到塞壬的时候你脸好红啊……对她心动了吗？”月圆竖起一根手指摇着说道，“不行啊鬼你还是个十岁的孩子，如果你上过魂师学院，那老师一定会告诉你，小孩子不能早恋。”

贵瞳把那晃悠的手指打开，“我没上过学。”

他脸上的红晕还是没有褪去，回忆了一下刚刚的话，把月圆卡住的那句“不行啊鬼(魅)”听成了“不行阿贵”。

她是在叫我“阿贵”吗突然觉得这个土里土气的名字也没那么难听了。

月圆看他深思的样子，顿时信了八成，但又想到他出去后还有月关，而这海妖只是梦境里的虚影，不仅劝道：“我告诉你喔，我已经预知到了。在你长大之后会遇见一个人叫月关，他才是你命中注定可以托付信任的人！而且塞壬已经是有妇之夫了，你可别”

“我没有！”贵瞳辩解道，“什么月关月开的胡说，我一点都不喜欢鸟脸女！”虽然他亲到的是塞壬，但对的还是她这张脸啊，要喜欢也是喜欢

“啧啧，有本事你当塞壬的面对她说‘鸟脸女’。”

“哼。”

水天一色金光闪闪的海面上，雪白浪花悠悠浮动。

月圆沉静下来的脸色隐没在树林遮蔽的暗影中。她必须想办法在梦境中拯救童年的鬼魅，改变他被鬼蜮吞噬的命运，他才有可能在现实里找回自己。